冒险家的改革记

　　次日，重淮跟着大家来到玉米地，看到的场景多少有些震撼。

　　以一条河为分界点，两边整整齐齐地种着作物，一边是金黄色的水稻田，另一边种类有些多，方方正正高高矮矮的一块块排列着，黄绿色的玉米，白色的棉花，红色的红花，还有在地上爬藤的番薯土豆以及各种当季作物，视觉上来看真的很有冲击性，好多作物重淮都叫不上来。

　　大家都干惯了农活，不由分说就下了地，玉米根系浅，用不着工具，轻轻一拔就能连根拔起。因为是分两批种的，先种的那批叶子已经有点黄了，玉米苞顶部钻出来的胡须也成了黑色，后面那批数量相对较少，还是嫩嫩的，可以再留一段时间。

　　把根上的泥土敲干净，一根一根地堆在一起，由二哥抱到牛车上运回家。

　　芮清没有参与劳作，她饶了田地一圈，发现又多了几处明显被野猪拱过的地方，玉米地最夸张的一处几乎看不到玉米，只有一层堆积起来高出泥土二十公分的玉米杆子。

　　不止是玉米，连番薯也遭了毒手，地上一排浅坑，这些野猪非常聪明，知道把长在地下的番薯拱出来吃掉，剩下光秃秃的茎藤落在浅坑里，特别萧瑟。

　　重淮一直跟在边上，多少有些佩服她的镇定，明明随时可能遭遇野猪的攻击，从遭殃的作物来判断，来这觅食的野猪显然不会是单独一只，野猪群可和黑熊不同。

　　芮清很认真地在地上找着什么，突然蹲下身，伸出了那双在太阳光下会反光的手……

　　等重淮看清她手中的东西后胃部一阵痉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直接伸手去抓那等脏物，还用手指碾了碾。

　　通过粪便芮清大致判断出了这头野猪的基本情况，抬起头后刚巧撞上重淮还未来得及掩饰的生无可恋表情，奇怪道，“你怎么了？”

　　“……我觉得姑娘家……还是注意些比较好。”芮清的手像是强力磁石，重淮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被吸引，脑袋里一双纤手和野猪粪便不停地切换，面上的表情也同样精彩。

　　“突然说什么呢。”芮清拿手帕擦了擦手，接着说，“这粪便还很新鲜，应该是寅时至卯时留下的，是头两百斤重左右的成年野猪，它吃饱了暂时不会过来，我们最好动作快点，野猪的食性很杂。”

　　不过抢收作物前芮清还是得在附近林子的外围做一些陷阱，是触发式陷阱。野猪爱走直线，要把它引诱到陷阱处并不难，在两边摆上树枝等障碍物清理出一条笔直的路，再摆上诱饵。

　　野猪要是靠近的话，只要碰到地上的长藤就会触发机关，被削成锋利钉耙状的木制机关钉到旁边的树干上，不过这对成年野猪应该造不成多大的致命伤，所以又加入了两把刀。

　　喝了些绿豆汤，大家休息一会后继续干活。

　　芮清总共布置了七个陷阱，若不是家里的刀不够了，她甚至会把附近一圈都装上陷阱，让野猪有来无回。

　　重淮对这种制做简单却精巧实用的机关很感兴趣，看了几遍也学会了，关键是要找到合适的地理位置，两根树枝的距离要刚刚好，韧性也要足够强，其他不难。

　　芮清见他有兴趣，好为人师地又交给他几种陷阱，可能男人天生对这些比女人有天赋，重淮自个琢磨一阵后居然设计出了新的机关。

　　芮清内心是崩溃的，这种学生绝对不合格！学会手艺就要抢师父饭碗的节奏啊！

　　不过第二天看到他做的陷阱被破坏而自己的成功捕到两头大野猪和一头小野猪后，芮清拾回了信心，果然这种活还是需要一定经验的。

　　每年这个时候都能吃到野味浓烈的野猪肉，可大家依然很期待接下来几天的三餐。和饲养的家猪不同，野猪肉瘦肉率高，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肉质鲜嫩有弹性，营养价值也很高。

　　大热天的这么多肉吃不完肯定会坏掉，所以要用盐腌起来，这样能保存很久。

　　吃好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两天就把能收获的玉米全收回来了，然后是采摘棉花，这活不适合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干，所以是由芮清和梦蝶完成的，其他人在家苞苞米。

　　苞米就是玉米，老的玉米粒磨碎后可以用来煮粥，再磨几道就成了玉米面。

　　采摘棉花很费时，两个人效率也不高，总共两亩棉花花了小七天才全摘回来，一些棉铃没有开裂的要把整个棉桃摘回来，放在室内加温干燥，等待开裂吐絮。

　　因为照顾的好，亩产量很高，皮棉达到了八/九十公斤，这在古代已经很难得了。

　　近两百斤的棉花处理起来也是很麻烦了，这时候棉花还未普及，轧棉弹棉全是纯手工。

　　芮清以前在西藏跟当地老人学习过一段时间，按照记忆自己制作了工具，材料很简单，一块大小合适的木板外加两端渐细的铁棍，组装在一起后只需旋转铁棍就能赶出棉籽，和擀面一样，使用简单不需要什么技巧，大家都能用。

　　去籽后的净棉仍然有一百来斤，芮清按照往年的惯例，抽出一部分捻线。

　　捻线的纺锤在集市上还是有的买的，由纺轮和锤杆两部分组成，锤杆是木制的，纺轮侧面呈梭子状，其外径和厚重决定了线的粗细。外径和重量较大，转动起来的惯量也大，纺出来的线略粗；重量小且厚度薄的，可转动延续时间长，线就会细。

　　使用较多的捻线法是转锭法，较长的纺锤倾斜倚放在腿上，用手在大腿上搓捻锤杆，使纺锤转动。

　　因为芮清想要的是较粗的棉线用来织毛衣，所以技术含量相对不高，大家都会捻上一捻，尤其是梦蝶心灵手巧，捻出来的线特别均匀。

　　这个时代乡下人吃穿都靠自给自足，捻线是女人的重要工作，只不过她们捻的不是棉线，而是麻和葛。

　　不会捻线，就会多出一笔开销，也会被其他人笑话，所谓女红，就是包括捻线在内的针线活，可以说是衡量女性妇德的一种标准了。

　　重淮目不转睛的盯着芮清的动作，把一团干棉花拽出一点丝扣到纺轮的括扣上，左手半紧半松地抓着棉花，右手把锤杆一捻，纺轮悬在半空转动起来，手里的棉花没了就再续一团，往复循环，直到纺轮上缠满棉线。

　　正欣赏着，那坨不堪入目的粪便毫无征兆地跳出来，占满了全部脑海，挥之不去。

　　重淮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重淮面色突然变得很复杂，芮清没停下手上的动作，该说话说话，“你又怎么了？”

　　总不好说她徒手抓粪给自己留下了心理阴影，重淮赶紧圆了个话头，“没什么……只是见你们都会有些好奇。”

　　小弟颇为得意地扬着下巴说，“这有什么，我会的可多了！”

　　大哥忍笑道，“不都是阿妹教你的。”

　　小弟显然不高兴大哥的拆台，噘着嘴嘟哝，“反正我学会了！”

　　“想学吗？很简单的。”芮清把纺锤递给重淮，手把手的教他，果真如她所说的不难。

　　看着圆鼓鼓的白色棉线，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来，重淮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滋味，但不可否认，他享受这个过程。

　　“像你们那些官家子弟平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恐怕只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吧，难得的机会，趁现在好好体验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洗涤一下灵魂，受益匪浅。”

　　虽然语气和内容听着没问题，但重淮仿佛能看到芮清眼中暗含的特殊意味，这是在瞧不起他们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呢！

　　……

　　马上要到雨季，芮清他们马不停蹄地抢收稻子，终于赶在雷雨降下之前全部收入谷仓。

　　屋外伴随着雷声落下的大雨啪啪啪地用力拍打在树叶上，带来的凉意中夹着一丝草木香和淡淡的湿润泥土味。

　　农忙累了一个多月，大家总算能够缓口气好好歇上一歇，不过这休息也是相对农忙来说的，家里的活也不少，除了喂养一后院的家禽家畜外，捻线，织布，磨玉米，磨黄豆，照样不得空。

　　堂屋里，梦蝶小心翼翼地替芮清挑着掌心的小水泡，嘴里不忍地嗔道，“我哥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三小姐来推石磨呢！”

　　芮清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什么，母驴怀孕了总不好让那头公驴同时推两个石磨吧？望舒肚子不舒服就离开了一会，我皮糙肉厚的，推推石磨怎么了？”

　　“是啊，皮糙肉厚的的人现在长了一手心的水泡。”梦蝶阴阳怪气地哼了声。

　　“过几天保管一点都看不出来，又是一双美/美的手！”芮清自己也觉得不思议，不管是水泡也好，还是别的擦伤割伤，好了以后一点疤都不会留下，干再多的活手都不会变粗。

　　梦蝶有些气恼她不珍惜自己，但类似的说教说过不止一次，对方根本不带听进去的。

　　水泡全挑破后敷了药包扎好，芮清甩了甩被包成胖馒头的右手乐了，“梦蝶你的技术不行啊，一点都没有进步。”

　　“我是故意的，不然你等会又要干活去了，手痛着就好好休息休息。”梦蝶有些凶神恶煞地警告说，“待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三小姐在织布或是做别的什么，我可真要生气了！”

　　芮清哪里会被她吓到，愉快地笑起来，“知道了知道了，我看书总行了吧。”

　　得到保证，梦蝶总算放心的离开。

　　至于被勒令不许干活的芮清只能和重淮一起讨论诗词歌赋人生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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