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龙凤诺

　　北海，斗姆元君处。漫天的繁花下，旭凤跪在盘腿坐于莲花台中的斗姆元君面前，形容憔悴。

　　“我总是想着，哪怕再多看他一眼也好，哪怕，再多听他说一句话也好。”

　　斗姆元君看着面前日日前来叨扰的旭凤，叹道： “你自知一眼一句话并不能解你烦忧，即便是万言万句对话，你也不能真正的满足，命数自有天定，你又何苦强求呢？”

　　旭凤眼中浮起痛色，是啊，只一眼一句话怎么够？便是万眼万句话又怎能令他满足？

　　他真正想要的，是日日陪在润玉身边，千年万年地走下去。做他想做的事，看他想看的景，走他想走的路，听他想听的曲……

　　无论是做什么，只要能陪在润玉身边就好。

　　“我总觉得润玉元神并未真正地散去，旭凤今日别无他求，只求斗姆元君指点，润玉可还有一线生机。”他哀求地看着莲台上的斗姆元君，只望得到一个答案，“但凡有何法门，旭凤愿全力以赴。”

　　说完，他便虔诚地对着斗姆元君重重地叩首。

　　“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斗姆元君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化作云雾散去，不再回答他。

　　旭凤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莲花台，一瞬间，心中的悲凉便化作有意识的针一般，密密麻麻地扎入他的骨髓之中，疼得他面目扭曲，却又无法将其拔除。只能忍着、扛着，在心底嘶吼着。可直到最后，即便疼得面目全非他依旧无可奈何。

　　他的十指陷入眼前的泥土之中，却还是缓解不了分毫心中的苦与痛。

　　润玉，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自那日后，斗姆元君便不再见旭凤，只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旭凤自知求不得答案，便终日里看着夜明珠中的润玉出神。即便他早已看了数遍。

　　润玉对他浅笑的模样、与他说话的模样、为他情动的模样……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如今，他只要一闭上眼，润玉的笑便浮现出来，而耳边，则开始幻听润玉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

　　旭凤。

　　旭凤？

　　旭凤！

　　旭凤……

　　旭……旭凤。

　　旭凤？！

　　……

　　或淡然、或疑惑、或欢喜、或无奈、或动情、或窘迫……

　　那熟悉的、一声声的呼唤，不停地萦绕在他耳边，就好像润玉从不曾离去。

　　他重复看过润玉生前的许多画面，却最爱他闭目扶额坐在天河边泡龙尾的模样，就好像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安静地呆在那儿，安心地享受着静好的岁月便可。

　　若事实当真如此，那该多好？

　　旭凤开始没日没夜地看着夜明珠中的润玉。想着离他更近一些，可了解得越多，他的内疚与悔恨就更多一分。

　　他看见在父帝暗示润玉有意提拔他掌权时，他竟对父帝回道自己无意官职，只愿做一个与世无争的逍遥散仙。

　　那时的润玉，眼中的真诚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他是真的不愿去争。

　　他看到那时的自己，总是不顾润玉的感受提出无理的要求，可即便润玉感到为难，却还是会想着法子满足自己。即便最后会被母神责罚，他也不曾抱怨，更不曾责怪于他。

　　甚至在他奉父帝之命要去凡间陪锦觅历劫之时，润玉依然不顾头天夜里曾欢好过，撑着酸痛的身体想要为他送行。他那在得知晚了一步时露出的失落的表情，如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旭凤脑海里。

　　原来，润玉那时便为他付出良多，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慢慢的，很多都开始变了。他看着母神不顾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润玉，将簌篱处死，看着润玉崩溃而又绝望的样子，他的心又开始止不住的疼了起来。

　　可谁知道，这不过是刚开始。

　　润玉被天后动私刑，被雷公电母处极刑时痛苦的模样、快要撑不下去时倒地不醒的模样，还有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痛苦呻.吟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润玉在醒转后还是强撑着去凡间看他，将自己仅有的一片逆鳞送他护命。

　　原来，原来那时候润玉便受了重伤，可他却什么都不曾说过。

　　旭凤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自己扛着？”

　　之后，回到天界的润玉看到了被动了手脚的观尘镜，失魂落魄的他又遭天后派来的刺客谋害。那一次，若不是有寰帝凤翎护着将他带至水镜，怕是那时他便再也见不到润玉了。

　　旭凤开始埋头落泪：“我的寰帝凤翎还在，可为何你不在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润玉被穗禾种下浮梦丹，眼睁睁地看着润玉发誓要毁情断爱，眼睁睁地看着他深爱的、原本不染是非的润玉，被天后逼得一步一步走到死路，最后无路可走便开始奋起反抗……

　　而他，那时除了气愤润玉移情锦觅，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曾为润玉去做。甚至口口声声说着会一路护着他，但最终却是站在润玉的对立面，心中还在盘算着将他带走藏起来。

　　之后，他便颤抖着身子，开始看他最不敢看的画面——润玉为救他动了禁术血灵子。

　　他恐惧地看着润玉亲自割开身上的七处经脉，将体内的半数精元注入至血滴之中，凝成血灵子喂给他。

　　看着夜明珠中这一幕的他开始哭着喊着，紧紧握着夜明珠求润玉不要这样做。可早已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挽回？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润玉因体力损耗过度而直接晕倒在床前。

　　随着“哇——”的一声，旭凤口中突然呕出大把的血来。

　　这些被吐出来的血，一点儿也不甜，苦得要命。就好像是润玉走后的这段时日里积压在他心头的瘀血，已经将他的心积满，再也挤不下去了，便全数吐了出来。

　　可吐了出来又能怎样？心中的苦味，除了润玉活过来，又能用什么化解？

　　“傻子，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要自己强撑着？”旭凤握着夜明珠开始泪流不止，“如今你不在了，独留我又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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