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生如戏

作者:昏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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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饿啊好饿


      在一座小山坡的顶部,有几间茅草屋,屋前用一人高的小竹子扎成篱笆围成一个两丈方圆的院子,就连院门都是用竹子随便凑合而成,此刻歪歪咧咧地大开着。小院里面只在角落种了些许花植,还有一棵有些歪脖的枣子树,树下摆着一个还正在摇晃的空荡荡的躺椅。
      躺椅的主人此刻正抱着头在院子里来回窜逃。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实在有辱斯文啊…”逃窜的是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眉眼和善,留着长长的白色胡须,穿着一套紫色长袍,若是站直肃穆的话,就和老百姓嘴里的老神仙一样了。不过此刻这紫袍老人半弓着腰身龇牙咧嘴,双手放在头上,挡住另一位灰袍老者的拳头。
      灰袍老者有张圆脸,或是调养的好的缘故,面容红润饱满,要不是花白的头发,说他刚过而立之年也可信。听到这话,本就火气冲天的灰袍老者眉头都成了倒八字装,怒道,“去你的动口不动手!还有辱斯文?老子他娘的就不是君子!老子今天不但要动手,还要动脚!老子踹死你,踹死你个老王八蛋!”说着,一把拽着紫袍老人的腰带,抬脚就要往他屁股上踹去。
      篱笆院门外有一对穿着青色长袍的少年,一个面容普通,一个面容俊逸,一左一右站着,二都看着院里的情形,没有动作。
      “你确定不劝劝?”面容普通的少年看着院内按着打的紫袍老人,眉头微皱,语气却平平的问。
      面容俊逸的少年脸色苍白,透着惊惧之后留下的忧心和难过。虽没说话,但左右摇摆的头表达了他的意思。
      “可这样下去,我师傅必定要在床上装死躺尸个十天半个月,让我端茶送水的,很烦啊。”左边少年眉头皱的紧了些,语气却仍是平平淡淡,好似抱怨的不是他一般。“这样一来,你要是再找我算你那小师妹的情况,我可就没时间了。”
      不说这话,右边少年还沉默着没反应,可这话一出,少年俊朗的面容却立刻如寒霜附面,满眼寒光地看着身边的人,嘴巴翕动几下,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右边袖摆微微一动,里面握着一只毛笔的手攥得越发紧了,青筋毕露。
      面容普通少年瞥一眼那衣袖,语气倒是破天荒的带了些唏嘘,“襄王有梦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再不停手,小心我一会儿没力气帮你卜算一番。”躲过了被踹屁股的可能,却没躲过被按着打,紫袍老人双臂圈成一团捂着脸,左躲右闪,逮个空隙问了句。
      “怎么回事?你他娘的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你的脸呢?啊?是不是被狗吃了?老子当初来找你算算老子的小弟子,你他娘的怎么说的?什么有惊无险,福运连连?全是屁话!老子当时就不应该听你这个龟孙子的,真是悔死老子了!我的小徒儿啊…”
      说一句,灰袍老者挥一下拳,到最后两句,却停下了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起来。紫袍老人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蹲在旁边问道,“你小徒弟?那个叫路芢的?她怎么了?我记得我算的结果确实是有惊无险,福运连连啊…”
      “福运连连个屁!你个龟孙子,老子的小徒儿魂灯基本灭完了,只剩下灯头芝麻大的一点魂火,还时有时无,你还说福运连连!老子打死你个老王八蛋…”
      “哎,有话好好说,你来不就是想让我算一卦吗?再打我可就不算了。”紫袍老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对着即将落在自己脑袋上的巴掌说道,巴掌的主人顿了顿,空中做了个拍人的手势就收了回来。
      “哼,要不是留你算这一卦,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得起来?”
      紫袍老人没理会老友的言语,从袖口里掏出一把一指长的竹签,手指微动,在每一个竹签上点过之后,随手一甩,散落在地上。
      那竹签本就有些泛金色,被点过之后,撒在地上,在日光之下越发金亮起来,片刻后竹签尖端竟有些微微泛紫。
      见有紫光出现,灰袍老者的怒容立刻变成了惊愕,他双目担忧地看着盘坐的老人,嘴巴张开又闭上。卜算本就是偷窥天机之事,极其凶险。卜算之时,切忌周围有人打扰,不然卜算不成,算者还极有可能被天道反噬。
      紫袍老人注视着摊在地上的竹签,一只手的拇指在余下四根手指上极快的点着,脸色越来越白。没多久,他停下的手里的动作,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水。
      “你徒儿前不久是遭了大难,性命危在旦夕,但她身旁有贵人相帮,如今已经过了难关,性命无忧了。”
      见灰袍老者面露忧色,紫袍老者眉头微挑,“怎么?不信我?你应该知道,这天下能比过我的衍算之法的人可没几个…”
      “行了行了,都多少年了,还这么自负。知道你衍算之法妙不可言,行了吧。懒得听你再叨叨了,既然我徒儿难关过了,那老子走了。”灰袍老者掏掏耳朵,一脸不耐地起身走了。
      “姚老头儿,你这个徒儿命中阴晦之气太重,这次大难不死,也没有后福可依,怕是在大道上过于坎坷了,不如做一个…”寻常凡人。紫袍老人摸摸胡子,没讲完话。
      灰袍老者停下脚步,沉默许久,脸上带了些黯然,“老萧,你是没见我那小徒弟,真真是乖巧得不像话,我实在做不到领她进了长生大道,又断了她的修仙之路…”
      ————————————————————
      说实话,路芢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听到家里人说买点肉回来烧,嘴里直冒口水。所以当阿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镇上的时候,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下来。
      从哇哇落地到如今三岁,她只吃过两回肉。一回是过年,一回是跟着阿娘去喝喜酒,算起来,也有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这样想着,路芢只觉得嘴里的口水一汪一汪的,差点流出来,她忙伸出小手捂住,却还是有几滴落在阿爹的头上。
      路老汉只是笑呵呵地扶住骑在自己脖子上有些摇晃的闺女,不在意额头的几滴口水。
      “闺女啊,等到了镇上,阿爹不但买肉,再给你买半只烧鸡吃,咋样?”
      路芢赶紧摇头,趴在阿爹的头顶小声说道,“不买烧鸡,攒钱给阿娘买衣服,给二哥读书。”声音脆生生的,好听极了。
      路老汉心下又是宽慰,又是酸疼。小闺女就是会疼人,从没有像村里其他小孩儿一般要过东西,乖乖巧巧,很是听话,才三岁,就能帮着家里喂鸡扫地,端茶倒水,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摸摸自家女儿的腿,瘦骨嶙峋,没丁点儿肉。路老汉决定一定要买半只,不,一只烧鸡给女儿吃。
      就这样摇摇晃晃,路老汉带着闺女到了镇上。他将女儿从肩膀上放了下来,嘱咐她跟紧自己后,就背着草筐牵着闺女的小手在人群济济的石板大街上走动。先去了一家绣品店,将孩子她娘绣好的手帕子卖了出去,又去了一家小餐馆,卖掉了两只从山上捕获的野兔。
      路芢看着阿爹一枚枚数着铜钱,眉开眼笑。
      路老汉见闺女的模样,更是心酸,带着闺女就往镇上出了名的卤味坊走去。谁知刚走没多远,在经过一间典当铺的时候,他就被混乱的人群挤倒在地。本来你来我往的大街上,围着当铺门口,一下子空了出来,只留下摔倒在地的他和他的小女儿,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高大疯汉。
      “阿爹,你怎么样?”
      路老汉摸摸女儿的脑袋,摇头说没事。话刚说完,眼前的女儿就唰的一下远离了眼前。路老汉焦急地爬起来站在原地,却没敢动,他不知道这当铺出了什么事,可他的女儿却被一个疯汉搂在怀里掐住了脖子。
      “这位,这位好汉,有话好好、好好说,是、是要钱吗?俺这里有、有钱,您看,三百多文,全给您,全给您,您把俺家小闺女放了,好不?全给您…”
      路老汉一辈子从没碰过这事,他倒是想直接拼上去打杀了那贼人,可一没人家高壮,二是,他的小闺女被贼人死死扼住了脖子,现在都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他怕他有所举动,小闺女就没了性命。
      高大疯汉看懂没看路老汉双手捧着的铜钱,只扭头看向站在当铺店口的掌柜,大叫道,“叫他们让开!不然,我就掐死这个黄毛丫头!”
      路老汉听到这话,忙跑到当铺门口,恳求掌柜的放人。
      那掌柜的却也是看也不看路老汉,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对那疯汉讲道,“你有胆气就做,不管你是死是活,反正那琉璃盏你是带不走的…”
      路芢只觉得刚刚有些不好喘气的脖子猛地一疼,之后就有些神智模糊,不过脖子处的疼痛还是一直都在。
      脖子好疼…阿见,我的脖子好疼…
      路芢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那疼痛的地方,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路芢,路芢,你哪里不舒服?路芢,你想说什么?哎呦,我怎么忘了,路芢不能说话来着…那怎么办?师兄和白兄弟都不在…”
      一个满是焦急和懊恼的声音就在路芢身边响起,还伴随着拍打脑袋的闷响。
      不能说话?是了,自从那次被人猛地扼伤脖子之后,虽然后面捡回来一条命,但因为喉咙受伤,再也说不出话了。那件事过去许久了,怎么脖子还在疼?不过,疼得位置,好像不一样…
      记忆刚开始断断续续,之后就如同潺潺溪水般顺畅起来。等路芢回想起最后所看到的画面时,她的心底一颤,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了。
      “路芢,路芢,你醒了?”回梧跪在地上,一只胳膊支着身体,上半身前倾,脑袋正好罩在路芢脑袋的上方,两人隔着一尺的距离。
      “你千万别动哈,你的脖子,伤口还没好,我刚上完药。要是疼的话,你、你先忍忍,我师兄和白兄弟都去找药草了,回来的话肯定能给你带止痛的药草。要是,疼得很,你就,你就咬我吧,可千万别咬着舌头了…”
      刚醒来时的昏暗模糊消失掉后,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路芢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一眼放在自己嘴边的手指以及皱着眉一副怕疼还下定决心给自己要的手指主人,她有些想发笑,当然,嘴边也确实带出了丝丝笑意。
      试着动了动胳膊和手指,发现左手不行,但右手能动,路芢的心底舒了口气。虽然不是很清楚伤势如何,但想来没一段时间是好不了了,本就不能说话,要是还不能写字沟通,那她后面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路芢一抬手,回梧就知道她要写字,赶紧直起身从怀里将她的毛笔取出来放在她手里,解释说当时她晕过去后毛笔落在了地上,他捡到后就收起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这点疼还能受得住。过去多久了?
      看着那些淡绿色的方块字,回梧脸上又是羞愧又是敬佩。对于谢谢他是羞愧的,因为他除了捡个毛笔,当时什么也没做;对于小小女孩都比自己能忍疼,他又是敬佩的,那可不是擦伤割伤啊,而是被硬生生咬开的伤口啊,现在新肉虽然正慢慢长出来,但伤口还有小半个拳头大,里面的血管经络抬眼就能看到。
      “你不要谢我,我真的,受之有愧。要不是你,我现在必然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从你昏过去到现在,已经过去九天了。”
      九天了啊,那这次失去意识的时间挺久的…
      见躺着的少女有些怔忪,回梧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急道,“路芢,你是不是很疼?还是哪里有难受的地方?”
      路芢微微笑了笑,刚想说自己没事儿,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响,还十分响亮。有些发懵的她等想到是什么声音的时候,脸部不由僵硬。
      实在…太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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