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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财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抱着王默跑进正房。怀里的王默被有点凉的雨点打得痒痒的，兴奋地咯咯笑出声。
王老财却笑不出来，一进门就冲坐在床上的王钱氏说：“赶紧将红色柜子里的上好的龙井拿出来，给何婆婆泡上。”
王钱氏刚想问哪里来的何婆婆，就看到老吕家的搀着一个瘦巴巴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她扫了面目诡异的何婆婆一眼，拧着手扯起不甘不愿的老吕家的赶紧跑了出去。
王老财将女儿抱到床上，摸摸她的小脑袋，咬咬牙，转回去搀何婆婆。
何婆婆却不领情，面无表情地拂开王老财搀扶的手，走到床前压腰低头看了王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表纸，贴到王默额头上。
黄表纸无火自.焚，转瞬化为灰烬。
没来得及反抗的王默张着小嘴呆呆地看着空中沸沸扬扬的灰烬，这个好厉害！她要是学来，小弟们肯定会羡慕死的。村头唱戏的有时候会耍把戏，这个比嘴里喷火还要厉害！
王老财看着这一幕却不由攥紧拳头，凑过去低声道：“何婆婆，这……”
“恶鬼作祟，我解不了。”
何婆婆说完转头对脸色阴沉的王老财说：“恶鬼与此女颇有渊源，附身于她身上，纹丝合缝不见异常。”
此言一出，王老财彻底相信了何婆婆的本事。他闭眼沉默良久，突然开口：“何婆婆需要多少银子，我都能付。我只有默默这么一个女儿，如果能铲除这个恶鬼，我即使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
突然王钱氏哭着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王老财脚下，哭嚎道：“她爹，不能这样干！她可是……”
“住口！”王老财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难道你要看着默默被害死吗？原本我以为默默倒霉仅仅是时运，没成想竟是恶鬼作祟！你难不成看着默默被那个玩意儿害死吗？你怎么忍心！”
“我除不了。”
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争执，王老财猛地抓住何婆婆的胳膊，“何婆婆，整个磨源县您最精通此道，要是您都没了法子，那小女可如何是好。您要什么，您开口，我都为您办到。”
何婆婆满是白醫的眼睛空洞地盯着王老财，似乎在打量他的话是否真实。半晌，她才叹气道：“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这只鬼想要什么？”
王老财愣了愣，喃喃道：“那她想要什么？”
何婆婆诡异莫测的声音在房间响起，“那只能问问她了。”
话一说完，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似乎降了下来，王默却歪着头看着惊恐的爹娘，一脸不解：“是要找那只鬼吗？晚上她就会出来了。她还会吹灯呢！”
青砖瓦房里采光并不好，尤其外面还下着雨，整个屋子蒙上了暗沉莫测的黑色。
王老财感觉身上胳膊已经泛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决定晚上让女儿跟他们睡，
何婆婆瞟了一眼古灵精怪的王默，似乎笑了一下，“不必如此。这么多人在，她不会出来的。”转头吩咐王老财，“准备两双筷子，一碗小米，一根散香，一把散麻。”
王老财提着心看眼不懂世事的女儿，不敢离开，一把拽起地上的王钱氏，“你快去准备。”
脸上泪痕还没干，王钱氏一听不用除鬼，利落地爬起来，应声去准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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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默趴在黑漆四方桌上，盯着桌子上插着一根香的小米，咬咬指头有点惋惜。一会儿香灰洒到小米里，小米就不能吃了。她很喜欢小米南瓜粥，熬得浓稠，配点吕婶腌的小咸菜。她不由吞咽口水，“爹，晚上想喝小米南瓜粥！”
紧张得心怦怦跳的王老财哭笑不得，他这个宝贝女儿啊！该怎么说是好，到哪儿都忘不了吃，胆子还大。幸亏不傻，要不然留这万贯家财也保不住。
闭眼凝神的何婆婆却没分给王默半个眼神，沉声吩咐王老财：“点着。”
王老财小心翼翼地将香点着，奇异的是，明明门窗紧闭，屋子里没有风，香烟却无风自斜，径自飘向王默的方向。
何婆婆抓过两双筷子，快速地用散麻将每双筷子系在一起。她拿着两双筷子的一头，将另一头递给对面的王老财。两双筷子中间的散麻恰好在燃香的上方。
刚才还斜着飘的香烟像是受到吸引一般环绕在筷子上的散麻处。
王默目瞪口呆，专注地盯着那团烟雾，这可比跟小弟们玩耍有意思多了！突然何婆婆沉声开口，“她来了。”
王老财死死盯着那丝丝香烟，紧张地攥紧筷子。
何婆婆看了双眼发亮王默一眼，又扭了回去，“你想要什么？供品，银子，坟墓，还是……”她突然停顿了一下，王默和王老财不约而同看向她。过了良久，她才接着往下说：“还是王默。”
王老财大声喊道：“何婆婆！你……”
何婆婆平淡打断他的话：“她不会因为我不说就不要。”一句话干脆利落地将王老财的怒气戳瘪了。
何婆婆将本来聚在一起的筷子打开，“开始吧！”
话音一落，筷子飞快地冲王默脑袋指去，王老财心里一凉，咬着牙握紧手中的筷子，想要将筷子拽回来。没有人比握着筷子的人更清楚，刚才他和何婆婆根本没有用力，筷子却像是有人拽着它似的。他加大力气往回扯，筷子定了一下，倏然加快速度戳到王默的脑袋。
王默被戳得一疼，瘪瘪嘴，自个儿用小手揉揉。平日里摔习惯了，这点疼，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她拽着王老财的胳膊，赔笑道：“爹爹，让我也玩玩好不好？”
看着天真无邪的宝贝女儿，王老财心都要凉透了。他嘴唇翕动，握着筷子的手哆嗦个不停，突然开口：“你，你放过默默，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何婆婆掀起眼睑瞟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旁边的王默却本能地感觉爹爹不对劲，这句话就像是村头杨草护着他妹妹的时候放的话。杨草的邻居王七打不过杨草就瞅空欺负杨花，忒不是东西。她皱皱小鼻子，她可是村里的老大，“爹，不用你护着我！我自己来！是不是那只鬼？我打得过它！真的！”
王老财沉着脸大声呵斥：“别吵！”
王默不服气，却也不敢再爹爹面前放肆，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那团烟雾，似乎只要它敢应，她就敢揍它！
筷子一动不动。
何婆婆悠悠补上，“可以就敲一下，不行就两下。”
筷子像是故意戏耍三人，还是不动。
王老财暴怒：“赶紧说！”
王默眨眨眼，她刚才好像看见筷子哆嗦了一下，然后两双筷子快速地磕了两下。她这才松了口气，果然，鬼也是欺软怕硬！她美滋滋地嘟起小嘴，这个鬼这么听话，她就勉强收它做小弟好了。
王老财却接受不了，铁青着脸将筷子一扔，拔出那根香摔到地上，用力碾了两下。“既然不行，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他脸色胀红，脖子青筋暴起，明显是被气极了。
王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腿，抬头安慰：“爹，别气。我以后会让它听话的。”
王老财捂着眼睛冷静片刻，摸摸王默的头，扭头期盼地问何婆婆：“何婆婆，您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本来想着满足她，然后将她送走就可以了。不过看来我们并不能满足她。”何婆婆貌似无意地看了王默一眼。言下之意，她没有其他法子了。
王老财沉默半晌，压下心里的慌乱，“那麻烦何婆婆了。我让老吕给您拿银子送您回去。”
“十钱。”何婆婆挥挥手，“至于送我回去就不必了，我认识路。”
“这也太委屈您了，十钱银子也太便宜了。”王老财心生不安，老吕一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每个月都要拿十个大钱。
“无妨，我们这一行，不该拿的的银子不能拿，要不然会折寿。我没办什么事儿，十钱足以。”
王老财只能从怀里摸出十个铜板双手递给何婆婆，撑着伞送她出门。
何婆婆打着油纸伞回身谢过送她到门口的王老财，踱步到雨中，朦胧的雨雾瞬间拉远她和王家的距离。门口的老吕惊奇不已，要知道看那婆婆的脚程并不快，竟然转眼就走了这么远！
况且刚才自家老爷亲自出马毕恭毕敬地将她送出去，那这个婆婆手上有真功夫。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老爷，心里暗自琢磨，就是不知道这个婆婆帮了自家老爷什么忙。
“老吕！”
老吕赶紧应了一声，却没等到老爷下面的话，不由狐疑地看向老爷。老爷一改平常的尖酸狠厉模样，反而面无表情，直愣愣看着门外大雨在地上砸出的水坑。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轻声开口道：“老爷？”
王老财满脸茫然地看了老吕一眼。老吕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要知道自家老爷可最是精明能算计，整个王家庄的租客就没人能从老爷手上扣出一个大子儿来！
“明天传出去话，我身边有恶鬼缠身，有谁能帮我解忧，我就给他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老吕一边咋舌一边掰着手指算计，五百两能买近百亩的土地了！脑中的热劲儿还没过，就突然想起老爷前面说的，恶鬼缠身！他瞬间感觉身子骨冷飕飕的，甚至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
“老，老爷？您没事吧？”
王老财挥手示意他住嘴，“就这么传出去！要是这件事情真的能解决，我就赏你五两银子！要是解决不了，你每个月只能拿八钱了。”说完径自转身离去。
留在后面的老吕顿时拍着大腿猛叹气，他就知道老爷这个地主老财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给别人银子！他的月例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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