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是青色的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姓骆，是位漂亮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就是有点儿凶。

　　不过许诗瑞语文好，骆老师一向待她十分宽厚。

　　第二节课下课后有二十五分钟的课间操时间，但是今天下雨，取消了课间操。

　　许诗瑞合上语文书，书下是一张已经做得差不多的化学卷子。

　　周川伸长脖子来看，啧啧两声：“也就我们瑞姐流弊，敢明目张胆地在语文课上做作业。”

　　许诗瑞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每十秒中有三秒在暗中观察，你说我明目张胆？”

　　话刚说完，突然有同学喊了一声：“成绩出来了！”

　　是上一周举行的入学考试成绩，萧络刚回学校，正好避开考试。

　　小年轻挺机智啊……

　　教室后方一片嘈杂，许诗瑞没理会，无动于衷地写卷子，一点儿也不急着去看成绩单，反正总会有人告诉她。

　　果然，立刻就有人喊：“瑞姐！你考了年级第一！”

　　许诗瑞停下笔，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她高中以来第一次考年级第一。

　　她转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
　　“流弊啊瑞姐！”
　　“请客请客！”

　　后方那一群看成绩单的人七嘴八舌地吼。

　　许诗瑞一笑，打算无视他们，正欲回头，瞥见萧络似乎在看自己。

　　她微微一愣，与他对视，随即咧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终于熬到第四节下课，许诗瑞像往常一样走到王佳云身边，却见她表情不悦。

　　许诗瑞小心地收起喜悦。

　　伪装这门本事，她从小就练，现在已经炉火纯青，向来清楚什么时候应当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什么时候应当收敛。

　　考了第一，在别人面前，她得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些喜悦，使人既不觉得她做作，也不认为她炫耀。

　　而在王佳云面前，这种喜悦要深深收起，尤其在对方明显不悦时，她要避免提及成绩的事情。

　　王佳云这个人，不坏，但是太敏感，小心思多，喜欢胡思乱想。

　　与她结交，许诗瑞得哄着。

　　她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表情，拉住王佳云的手，轻声问：“今天中午有糖醋排骨，你要吃吗？”

　　王佳云看她一眼，表情缓和了些，“也不知道抢不抢得到……”

　　许诗瑞拉着她跑起来，笑道：“人肉冲锋|枪带你突围！”

　　两个人冲出层层重围，如愿以偿地抢到了糖醋排骨。

　　其实食堂的糖醋排骨并不算多么好吃，炸得不够狠，肥肉还粘在上面，再加上甜味，有点儿油腻。

　　不过物以稀为贵，这东西一周一次，十分能打，在一众最受期待的菜品中久居榜首。

　　拿下榜首，王佳云总算有了些笑容。

　　许诗瑞松了口气，慢吞吞把碗里的干饭戳散，手上带着狠劲儿。

　　与人交往真他妈累啊。

　　饭盒的排骨红中带黑，看得她有点烦躁。

　　许诗瑞吃东西不算挑，就是怕油腻。

　　她用余光瞄了王佳云一眼，捏着鼻子往下吞。

　　熬过午饭时光，她告别王佳云，往教室走去。

　　途径小卖部，买了个冰糕解腻，两三口吃完，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顺手就把棍子扔进了垃圾桶。

　　南中向来以学习为本，所以午休的两个半小时也允许学生写申请书，以便留在教室上自习。

　　两个半小时，在许诗瑞眼中，它是一套数学卷子加午觉，或者两套英语卷子加午觉，再或者，是一整套理科综合卷。

　　这么长的时间，窝在寝室简直良心难安，因此她每学期都写申请，并且有一套完整的午睡装备——小被子和小枕头。

　　班里中午留在教室的人其实不少，有将近二十人，每天中午还会有老师巡检，防止有学生喧哗，或者做与学习无关的事。

　　周川曾经在教室里被没收了两本杂志，被老姜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二十分钟，自那以后他就灰溜溜地回了寝室。

　　其实一班到四班这几个小尖子班的寝室比别班好一些——四人间，带空调，独立卫浴，上床下桌。

　　但许诗瑞总觉得还是教室更有学习的氛围，几乎将家都安在了一方逼仄的小天地中。

　　到教室的时候，许诗瑞看见了萧络。

　　她吃饭一向很快，也几乎每次都是第一个到教室，没想到竟有人比她还快。

　　教室后排有统一放碗的架子，许诗瑞走到架子旁边，察觉到那人在看她。

　　出于礼貌，她开口问：“你中午要留在教室？”

　　萧络偏头，视线往下，瞟到她的手。

　　许诗瑞手里拿着碗，刚洗，还在滴水。

　　他抬起头，憋了半天，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噗。”

　　许诗瑞皱眉，转身把碗放上架子，背对着萧络，嘀咕道：“笑个屁。”

　　那人大概是没听见，还在对她评头论足：“姑娘，你好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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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病吧这个人？
　　是不是有病？
　　有病干吗不去治？
　　气死了！

　　许诗瑞甩了甩水，冷淡地瞥他一眼，懒得回话，低头快步走回座位。

　　“许诗瑞。”

　　男生的声音温润悦耳，语气里带着笑意。

　　许诗瑞不禁晃了晃神。

　　这位小年轻的声音还真好听，尤其是叫自己名字的时候，简直了……

　　啧，可惜是个神经病。

　　她深吸一口气，将表情调整到疑惑的样子，故作淡定地转回头。

　　少年嘴角勾着一抹笑，“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许诗瑞有一点脸盲，实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萧络。

　　沉思半晌，她没想起哪个认识的人叫萧络，更没见过他这样好看的男生。

　　也没像他这么嘴欠的。

　　她迟疑地开口：“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萧络做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捂着胸口，“大红花同学，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忘了我，我好伤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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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这个人好骚！
　　医院是不是关不住他？！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许诗瑞倒是想起来了。

　　她小学早期的绰号就叫“大红花”，因为她小时候好胜心强，是争大红花争得最丧心病狂的那个。

　　有一次她的大红花比班长少，放学的时候边走边哭，恰巧被班长看见，便被他嘲讽：“不就几朵破花么，你喜欢就送你啊。”

　　现在她都还能想起那个得意洋洋的语气，非常欠揍。

　　于是许诗瑞扑上去与他打了一架。

　　两个人在草地里滚了半天，回家以后她满身都是泥。

　　印象里，那是许诗瑞唯一一次挨打，因此虽然已经记不清那人的脸和名字，但是这段耻辱的过往依然历历在目。

　　许诗瑞小时长得十分乖巧，而这位贱兮兮的班长也长得很好看，每次表演节目，老师都让他俩搭档，两人被大人们开玩笑称为“金童玉女”。

　　后来有一年的六一儿童节，许诗瑞生了水痘，不能见风不能晒太阳，那一年班长的搭档就换了别人。

　　等到她回到学校时，班长已经转学走了。

　　由于时间久远，她记不太清那人转学的原因，只记得自己当时很开心，毕竟再也没有人能与她抢大红花了。

　　“想起来了？”
　　回过神时，萧络已经坐在了周川的位置上。

　　能想不起来么……
　　打过架的交情呢。

　　许诗瑞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萧络也不尴尬，主动找话题说：“我后来转去苏江读书了。”

　　“哦，那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我户籍在这儿，得回来高考。”

　　“哦。”

　　答完之后许诗瑞觉得气氛有点冷，只好没话找话：“只是高考的话，高三过来也行吧，怎么选这个时候？”

　　说实话，这时间的确挺尴尬，就剩一学期就要进入高三，课程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时候转校真是十分影响心态。

　　苏江的教育水平那么高，正常人都会选择读完高二，再过来直接进入复习吧？

　　听见问话，萧络顿了一下，无所谓地笑笑，“在那边待得无聊，想早点过来。”

　　“哦。”许诗瑞又没话说了。

　　沉默片刻，萧络忽然笑了一下：“您这尬聊技术登峰造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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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呸！
　　还敢嫌弃！
　　就你那点破事儿谁感兴趣！
　　跟你说话那是给你面子！是姐姐我的好修养！
　　嘲讽谁呢！

　　生气！

　　许诗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反正俩人打小就不对付，她也懒得再维持表面的礼貌，啧了一声：“嘴真欠。”

　　萧络却笑得更开怀。

　　乐了半天他才停下来，“我中午不回寝室，两边课程有点不一样，还得补补，正好可以请教一下您这位年级第一。”

　　脸真大啊……
　　还请教……

　　许诗瑞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留教室？你写申请了么？”

　　“还要写申请？”

　　许诗瑞瞄他一眼。

　　萧络立刻领会，“那我下午补一个。”

　　“你想得美。” 终于逮着机会反嘲讽，许诗瑞连忙幸灾乐祸，“中午两边都会有同学统计人数，寝室阿姨也会查寝。新同学，劝你最好不要入学第一天就触霉头哦。”

　　萧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说话。
　　接着，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回到自己座位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

　　终于把人打发走了，许诗瑞长舒一口气，从左上角的书下扯出那张写上午没写完的卷子，刚抬笔，就听见从后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许诗瑞，明天中午帮我补课。”

　　许诗瑞停笔回头，“你谁啊你，交辅导费了么？”

　　那人咧嘴一笑：“二十朵大红花够不够？”

　　“……滚！”

　　萧络笑意不减，扬了扬手中的书，“就这么说定了。”

　　“谁跟你定了？！”许诗瑞气得想咬人，那人却已经消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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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的病还能不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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