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与瞎子的化学反应

　　莫忧考虑了一下胖大厨那体型。
　　“行了，师叔！这本就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小葫芦仿佛也想到了这一点，笑道。
　　莫忧写了满脸的提防，提着剑站在白净沙对面，隔了一桌子的菜，死瞪着正毫无形象，大吃大喝的“贼人”。
　　小葫芦动作利落地给莫忧盛了饭，摆好碗筷，瞧着莫忧浑身是刺地站在那里，紧握着剑不肯放下，无奈上前扯了扯莫忧的衣角。
　　“师兄，吃饭吧！他不是什么贼人。”
　　“不是贼人？他是如何混进水云天来的？那他来水云天到底有何企图？”
　　“师兄，你先坐下吃饭吧！”
　　小葫芦叹了口气。

　　浑身滑的像泥鳅一样的白净沙，遇上除了洛奕才肯妥协的倔脾气的莫忧，劝都不怎么好劝。
　　除非洛奕来。
　　一个是被洛奕揪住小辫子的心不甘情不愿，另一个是对洛奕掏心掏肺的心甘情愿。
　　还得洛奕来。

　　小葫芦清了清嗓子。
　　“文昕师兄吩咐下来，多取一份特定的膳食，说是今日有一人往水云天，乃白净沙白师叔。按其所言，与此人分毫不差，是白师叔无疑。”
　　白净沙往嘴里塞了一大团米饭，闻言两眼便亮了起来，胡乱嚼了两下，囫囵吞下，急急说道。
　　“你快说说，洛奕那小子是怎么说我的？”
　　刚拿起筷子的莫忧，一听这在他看来对洛奕极其不敬的称呼，就丢了碗筷，顺手将放在一旁的清魂出鞘了几寸，指着对面的白净沙。

　　小葫芦表示心很累，小心翼翼地将莫忧的手挪开，顺便一用力，将剑收回了剑鞘。
　　“文昕师兄说，谈吐怪异，笑无怒颜，行不合礼，为老不尊，食不可待，唯爱一辣，论貌尚可却自诩不凡者，乃汝白净沙白师叔也。”
　　白净沙刚开始听他说的时候，还微微笑着点头，听到“论貌尚可却自诩不凡”那句的时候，却一下子炸毛了。

　　去你的“论貌尚可”！
　　士可杀，不可辱，老子的颜，是全校认证过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算下来，老子都是你几辈子的父了，你欺负你爸爸，你妈知道吗？

　　“洛！文！昕！我不收拾你一顿我就不姓白！”
　　白净沙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小葫芦连忙叫住。
　　“师兄还有话，师叔你先等等！”
　　白净沙愤愤地回头，精致的眉眼有些扭曲，嘴唇也死死地抿着。
　　“师兄说，若是师叔您不服，可以去找他切磋。不过他得奉告您一句，您打不过他，让我替他劝您顺顺气，该服的时候，还是得服。”
　　白净沙身上那股“誓死捍卫自己颜值的尊严”的气焰，一下子降了一半，嘴里嚅嗫了半天，才梗着脖子冒出一句：“我，我和他比阵法！我就不信赢不了他！”
　　“师兄真是神了，一个字都不差。”小葫芦笑了笑。
　　“师兄还说，若是师叔您提了要比阵法，他劝您回忆一下，您来水云天是来干什么的？又是为了躲谁？
　　“若是想不明白，记不起来，您可以再去找他，他不介意和你商讨一下，每月租金多少，或者告诉某人，他想找的人在哪里。”
　　白净沙整个人都僵硬了，剩下的那一半嚣张气焰也消失殆尽，慢慢挪回了桌边坐下，讪讪地笑道：“先吃饭，先吃饭，还是吃饭重要。”

　　一顿饭下来，全程都是白净沙的絮絮叨叨的话，从天侃到地，从地再侃回天，若是能够把他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摞起来，大概能堆满整个水云天了。
　　莫忧闷不做声地吃着碗里的饭，随着上下齿的咬合磨动，太阳穴处的青筋一跳一跳地在皮肤下弹动。
　　自莫忧一觉失忆醒来，所识之人不出双掌之数，身边的人鲜少有话多的，更别说在莫忧心中最为重要的洛奕，乃是个话少却毒的脾性。
　　人总是不自觉地会向自己喜欢的人或事靠拢，仿佛如此这般便能得到什么，或者成为什么。
　　说到底莫忧也是个常人，平日里读书写字，也练就了一副不爱说话的性格。
　　眼下这白净沙嘴里说个不停，莫忧只心觉他有些太聒噪了，眼里渐渐染上了愤懑的颜色，然而心无比宽大能容天纳海的白净沙，却丝毫没有察觉。

　　莫忧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将碗筷“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白净沙手一哆嗦，刚要往嘴里塞的那块鱼片，啪唧掉进了端着的碗里，他抬眼瞧了瞧对面正襟危坐的莫忧，挑了挑眉将那块鱼片丢进了嘴里，随即也放下了碗筷，嘴里还继续嚼着。
　　“小葫芦，收拾了吧。”莫忧起身，一个字也没给白净沙，抄起挂在一旁的清魂，径直往门外的竹林走去。
　　白净沙收敛起刚刚瘫坐的不正经样，用舌头舔了舔后槽牙，心里不住地嘀咕。
　　这小子有点脾性，和洛奕有的一拼，不过嘛，到底是比不上当年大闹开学典礼的本大爷的英姿的。
　　这个徒弟，够我的味！
　　白净沙猛地起身，冲出门去，吓得小葫芦摔了一只碗，之后苦哈哈地被胖大厨数落了一顿。

　　小——徒——弟——等——等——我——
　　你——的——亲——亲——师——傅——来——找——你——玩——啦——

　　白净沙冲到莫忧身边的时候，一根竹子直直地往他头上砸下来，他连忙侧身一闪躲开。透过被竹子砸起的团团尘埃，白净沙瞪大了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无表情的莫忧，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破口大骂：“你，你要谋杀恩师啊！”
　　莫忧掂了掂手里的清魂，抬到面前，吹掉了剑身上微不可见的竹屑。
　　“你是谁师傅？”
　　“我，我是你师傅啊！嘿嘿，你还不知道，是你师兄让我收了你的。”
　　白净沙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两手抱胸靠在一旁的竹子上。
　　“诶，本来呢，我是不想收徒的，一身本事够自个逍遥快活就行，没必要绑个徒弟在身边。当初教了你师兄，是刚巧你师兄还算有那么一点聪明……”
　　莫忧默默扬起了手中的剑。
　　“等等等等，你把剑放下，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行！你师兄最聪明，行了吧？洛奕学的快，我也就这么教完了。至于你，我可不觉得你能有多聪明，奈何你师兄千说万劝让我收你为徒，都跪下求……”
　　莫忧再次扬起手中的剑。
　　“……我都过意不去了，把剑放下！总归是师徒情分一场，我也就答应了。”
　　白净沙直起身子，说道：“得了，什么时候行个拜师礼就得了，用不着弄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麻烦！”
　　莫忧转过身子，嘴都没张一张，扬剑一劈，剑身入了半截竹子里，再加一剑，竹子应声倒下。

　　白净沙咽了一口唾沫。
　　“我没看错吧，你，你是在用这把剑砍竹子？”
　　白净沙冲上前拦住莫忧的动作。
　　“这可是清魂诶！上百年沉淀的双剑之一，不说千金了，万金难求一见的瑰宝，出鞘都没出过几回，你竟然拿来砍竹子！简直暴殄天物，惨无人寰！”
　　白净沙气得别过头，看见边上堆着的一堆竹子，又想指着莫忧骂上一顿，结果一对上莫忧面无表情的脸，气也不知道怎么的给憋没了。
　　“得，他给你的东西，你爱怎么使就怎么使，我不管了，我也管不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砍这些竹子做什么？当柴火？”
　　莫忧的动作顿了顿。
　　“你知不知道，这竹林是一个阵法，阵法里各个方位各个物件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你这么乱砍着闹着玩，毁了你亲亲师兄的竹阵可怎么办？”
　　“不会毁了的，这些竹子都是无用的，不在阵法里头，我自己清楚。”
　　白净沙闻言乐了，也不再说话，大致扫了一眼留在地里的那些竹桩子，倒也真像莫忧说的那样，都是些用来充充场面的废竹。

　　“莫小子，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竹子是没用的呢？”
　　“之前在靖远斋看了一本书，是一个叫破阵子的人写的。”
　　破阵子？！这不是随手填上的笔名吗？
　　“原来你早就看过我写的书啊，那还不赶紧认我做师傅？我好真正的教你阵法。”
　　莫忧斜睨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得意洋洋，忍不住想杀一下他的威风。
　　“那本书语言直白无比，用词粗陋，唯一一点好的精华被作者的笔法拖累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倒是师兄一旁做的注解，简洁明了，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这本书真正的主体。反正，我是只看了我师兄写的东西。”
　　“你——”
　　“至于这竹子是用来做什么的，我想，不劳您大驾来操心这些。”

　　莫忧弯腰扛起地上堆着的竹子，往水云天屋后走去。
　　白净沙越气越抖，嘴张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好，好的很！”

　　洛奕，你给我出来！我要退货！
　　你硬塞给我的这个徒弟我不要了！
　　你别躲在云阁不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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