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竹马还是他

　　她的确早知道苏煦已经回国。
　　早在四月，春光明媚，大庆就在送她喜帖的时候说漏了嘴；在大学的朋友那里看到了与他的合影；甚至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群看到了他的消息，说是为他的项目招实习生；最后，她看到他自己的朋友圈里，放了一张经典的照片，镜头里他站在云城大学四个大字旁笑得很纯粹。
　　这是他朋友圈唯一的一张照片。
　　这张淳朴自然的照片，召示着现在学霸苏煦成功变身为青年苏老师，他一如既往的优秀，一如既往地比别人懂得更多，走得更远，也是一如既往的清俊不凡，一如既往地无拘无束。余温温其实很羡慕他，照片上的脸模糊不清，可是余温温仍然辨识了那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
　　那一年余温温因数学成绩优异被特招进云城中学的时候，苏煦已经保送进了云城中学的高中部，那一年，在余温温的世界里，苏煦还只是一个成绩榜上需要努力去靠近并超越的名字。
　　但一年后他们便做了同桌，余温温也终于发现，她和苏煦智力和学业上的差距并不是她努力就能弥补的。
　　苏煦当年大学的保送几乎没花什么力气，甚至他选择云城大学在很多老师的眼中竟算是屈就了。
　　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苏煦每天在校园里无所事事地闲逛。经常给同学讲鬼故事，上课不是睡觉就拉着余温温扯淡，余温温甚至想跟老师申请让他换座位，又舍不得随时可以问他题目的便利，毕竟余温温只有数学一科能够做到与他不相上下，想要上云城大学，苏煦的存在能够让她更省力些。
　　某一次苏煦给她讲完物理说：“我说你不如学文科，数学分数还占点优势，记忆力又好，考最好的学校都没问题。”余温温立刻红了眼眶，苏煦整个下午没敢再跟她说话。
　　那时，苏煦在学校的名声两极分化极其严重，在男生群里几乎都觉得他非常酷又讲义气的好兄弟，而在女生群中，除了少量真颜粉余者都觉得他的外形不足以弥补他个性上的不足；当然，也有零星的男生为了与女同学关系更好而加入了讨伐他的娘子军。
　　原因还是出在他的嘴皮子上。苏煦和其他的男生一样热爱玩游戏，经常拉着同学一起联机。除了他的游戏技术尚佳，他更有另外的优势--总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十有八九能让他赶在老师家长到来之前先撤退。
　　这一群躁动的青春期的男生，即便是在高考的压力下，除了玩游戏，也想着追女生。所以苏煦成为泡网吧的战术带头人以后，几乎每一个人都要给他讲心事。苏煦总是结合兵法战术，讲得头头是道。
　　据可靠消息来源，苏煦提出，在追求女生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战术隐蔽，不能提前暴露意图，最好先试探，再进攻，然后若无其事，等女生来追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战无不胜。
　　云城中学向来被全市的学生认为是谈恋爱的圣地，因为学校提倡个性开放，对于早恋是不禁止的。
　　可靠消息来源又称，有多名男同学用他的战术，在短时间内赢得了女孩子的表白。
　　几月之间，而此事泄露，导致多对情侣分手。
　　后来有被分手的男生找到苏煦，让他负责跟踪后续该操作。苏煦眯缝着眼问他：“你复习完了么，能考上重点了么，找我负责，你是吃可爱多吃傻了么？”
　　正好被路过的教导主任听见，教导主任认为好学生苏煦受到了不务正业的同学的口头威胁，还不忘帮助对方，教导同学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因而在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上点名赞扬了苏煦的高尚情操，也批评了某某同学无所事事欺负同学的恶劣行径。至于底下暗藏的早恋事故，同学和老师都忘了深究。
　　后来苏煦就搬回家住，他自称幡然醒悟，不能再影响别人学习了，往后就只是每天来上课，偶尔带一些大学教材来翻翻，更多的时候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余温温觉得这就是最正常的苏煦，散漫不羁，因为他有才华有实力，目前的一切在他那里都游刃有余，所以才冒出了有很多傻气，直到那个夏夜。
　　未入秋时，城市总是炎热，这天月光皎皎，星光熠熠，整个校园像是笼了一层白纱。
　　晚自习苏煦没有来，余温温也没有问，毕竟大概一半的晚间课他都翘掉了，余温温正好能够清净地写写那些需要较长时间的试卷。
　　这天在篮球场，余温温竟看到了他的身影，余温温娇柔的耳朵，把拍球的声音和似乎是少年的跑动带来的风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谁大半夜还在这打球，是体育生么？可真烦人。”她的室友抱怨。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余温温说完就向着篮球场走去。
　　“有病吧，不回去睡觉了么？”那人又小声咕哝。
　　不知怎的，她没有打扰他就一直在边上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太无聊了，她又开始数起天上的星星。
　　数到第某百二十二颗的时候，苏煦终于回过头来，擦了把汗，说：“走吧，去吃点烧烤”
　　“你看见我啦！”余温温笑得纯真无邪。
　　“早看见你了啊，这个大一个人呢。你妈都不骂你么，晚上了还往地上坐着，这满地暑气，你就跟小叫花一样”苏煦的语气满是责怪，余温温没有反驳他，听话的抱起课本，自然地跟在苏煦后面小心地踩着他的步伐。
　　苏煦点了几乎烧烤摊上所有的品种，最后摆了整桌，他们两个人怎么吃也吃不完。
　　半小时以后，满嘴红油的苏煦突然说：“我要好好学习了。”
　　“什么？”余温温觉得他有点想笑，又觉得他有点欠扁，好像应该打他。
　　苏煦仰头看着天，没有说话。
　　“你又挨骂了？”最后余温温还是表示了礼貌的关心。
　　“我爸来了，跟我说了好多”，苏煦双眼看着余温温的背后，一脸呆滞地讲。
　　“你爸爸说你也是为你好。”余温温老套地劝着。
　　“这回是我亲爸。”
　　对于苏煦的家庭，余温温是有听见一些内幕，苏煦的爸爸，是隔壁云城四中最知名的老师之一，十岁的时候，苏煦跟着妈妈再婚来到了他身边，那时他的亲爸已经离开这个城市很久了。
　　“其实我爸跟我妈还挺像的，两个人都成天伤春悲秋的，还是我后爸好，耿直，爽快，从来不管我。我爸，让我努力一把，不要辜负我妈的期望，最好去清北，读个金融或者管理的专业。”
　　“其实，我爸是不靠谱，为了出去浪迹天涯，自己把我妈甩了，还说是因为他没钱，我妈把他甩了。”
　　“他为了这事儿回来找我，其实是在帮我妈，估计也是我妈逼他的”
　　“我很担心，担心他们又闹起来，哎，是不是我按他们说的路走，就一切都好了”
　　苏煦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他平常不会说起的事情，余温温第一次觉得他不再是一个什么都能搞定的天才，而是一个茫然的伙伴，她没有轻易的开口，苏煦自己说完了就仰着头望着天。
　　烤鸡翅的阿姨看了这两个孩子气的小人，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催促到，你们俩小孩儿快回去吧，宿舍要关门了。
　　苏煦结了账，踢了一下挂在手里的球袋，说：“看这球，我爸买的，第一个。”
　　走到宿舍门口，余温温半路一直咬着的嘴唇才放松下来，最后的时候，她大呼了一口气，站上台阶望着苏煦的双眼自己的眼里却泛着泪光说：“苏煦，你知道的，我爸爸不在了。”
　　苏煦心里咯噔一声，他只顾着倒自己的苦水，竟然把这个情况忽略了，或许她平常的样子又是那些的平静，丝毫感觉不到单亲家庭的影响，苏煦才一时间没有体贴到她的处境。
　　“但是，即使他在，我也会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我相信最后他会明白我，我也相信，你爸妈都会明白你的。你只需要尽你所能，做你想做的事，而且虽然我不服气，可是我相信你能做到。”
　　苏煦明白她所指，几年相处苏煦的用心和不用心都逃不过她的心细如发。或许，她是世上唯一明白他为什么会想去云城大学的人。
　　“你快进去吧，一会儿宿管阿姨该骂你了。”苏煦点点头，心里觉得很温暖，真心地冲余温温笑着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天余温温记住了他真心的笑容，
　　而苏煦，那双认真的眼睛，温柔而坚定的表情，他始终记得，也记得那时心里大石落地，砸出的一点喜悦。

　　又是一天的兵荒马乱，余温温忙得几乎四脚朝天，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一日三餐都是匆匆解决。此刻仍在混乱中，却接了一个电话，对面久久却没有人声，只听得一阵呜咽似风鸣。
　　“是我。”余温温愣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又低低地说了句，"苏煦。”
　　苏煦本可以立刻说出来自己的名字，这个电话拨出来，他才知道他终究是有愧于心。
　　余温温认为应当非常小心和他保持距离，可听到他的声音却依然有些心猿意马。
　　“你在忙啊？”那边似乎换了场地，不再有风声，只有那略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荡漾着。
　　“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你说吧，没关系。”虽然这声音和腔调让余温温有些紧张，可她也知道苏煦一向是最会这调戏人的语调，从五岁小孩儿到八十岁的老太太他都能哄得服服帖帖，只要他想。
　　“我周末想去看沈老师，你要一起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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