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最后的女巫

　　米哈伊尔是被冻醒的。
　　他晃了晃脑袋，定睛看了一眼自个儿床边的窗户。
　　窗户被开了条缝，好几列属于松鼠的小脚印在窗前已经铺满了雪的地板上一路延伸，湿漉漉的爪印一直通往卧室的门缝下面。
　　床头的闹钟显示着美国时间六点半，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米哈伊尔披衣起身，关了卧室的窗户又走去大厅燃起壁炉。
　　又是一个冬天的来临，找不到食物的松鼠们在这个季节变得相当猖獗，向来胆小的它们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在半夜成群结队地摸到他家里搬空他存放的干粮。
　　米哈伊尔把自己缩进棉衣里，而后瑟缩着离开暖气的怀抱，提着水壶从外头抓了一捧雪又匆匆回家将装满了雪水的水壶挂到壁炉中的火苗上。
　　雪水开始融化。
　　天狼的视力很好，而且这个小家里的东西也实在太少，他借助壁炉里火焰的微光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损失。
　　半袋干粮被洗劫一空，不过那些松鼠好歹还留着些良心，没把旁边的面包也搬走，不然他今天的早饭都是问题。
　　水烧开了，米哈伊尔掀开水壶的盖子把烤网架在冒着热气的壶口上，随即将手里冻得硬邦邦的面包放在烤网上头。
　　被水蒸气浸过一遍的面包涨了一圈儿，现出些原本柔软的模样。
　　好吧，米哈伊尔不得不承认——那些松鼠没有把他的面包也搬走是因为它们搬不动这根被冻得扎扎实实的法棍。
　　热水，法棍，黄油，蓝莓酱。
　　平常的一天从被洗劫的早饭开始。

　　今年夏天米哈伊尔和他侄子伊戈尔进行了一趟美洲游，伊戈尔来到这里的时候米哈伊尔已经知道这有精灵血统的小家伙能和动物们沟通的事情了，虽然在看到他和猛兽蹲在一起碎碎念的时候不免会心惊肉跳一番……
　　人小鬼大的伊戈尔很快就和棕狼们打成一片，他蹲在狼王马克西姆旁边嘀嘀咕咕，马克西姆回应一般地呜呜嘤嘤，最后伊戈尔抬头同他说道：“大伯，他说他想吃蛋黄酱。”
　　米哈伊尔：“……”
　　“他说他带领的这个棕狼族群都喜欢你做的烤兔肉，加孜然的那种。”
　　米哈伊尔：“……”
　　“他还说他的伴侣怀孕了，今年冬天如果找不到东西吃的话想让你救济一下，作为回报他们会在我们旅游的时候帮你看家。”
　　米哈伊尔捂脸：“……好的我知道了。”
　　由于伊戈尔今年夏天和狼王的一席谈话，今年冬天的米哈伊尔多了项为棕狼们打猎的任务，真是可喜可贺。

　　米哈伊尔梳洗一番后披着晨曦带着现金出了门——他得在干粮被洗劫一空的今天去山下采买食物。
　　买了一通罐头鸡蛋面包蔬菜调味品通心粉，米哈伊尔提着购物袋回了家，把采购的东西按顺序摆放好之后便带着弩机和干粮出了门。
　　喀斯喀特山上白雪皑皑，要找到藏身于雪中的猎物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和狼王马克西姆相处那么长时间，就算他听不懂狼类的语言也清楚马克西姆的性格——马克西姆孤高自傲，对待它所认可的伙伴却十分忠诚，是一只很典型的狼——事情但凡有一点自己解决的可能它都不会向他求助的。
　　想到这，他就记起当初刚来到喀斯喀特山时看见的光景。
　　鲜花、绿草、成群结队的牛羊，在森林里随便走两步就能看见兔子的踪迹，他还遇到了不止一个棕狼族群。那些棕狼如同山中的精灵一般行踪诡秘又对他敬而远之，若非当初马克西姆受了伤无法动弹它肯定也离他远远的。
　　在棕狼们的印象里，人类就是他们的天敌，他们无法抵抗人类带来的威胁，无论是枪支还是别的。
　　这些年来除了马克西姆带领的棕狼族群偶尔会出现在他的小屋附近，别的棕狼族群几乎已经绝迹。
　　他希望它们只是离开了附近这一小片森林而已。
　　米哈伊尔这些年一直都有在禁猎期巡山，他会呵斥那些在禁猎期进入山林的猎人，有时候还会用上一些强硬手段，然而过了禁猎期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那些猎人了——猎人们需要钱，他们换取钱的方式只有他们的捕猎技巧。
　　芸芸众生在这个世界苦苦挣扎，没有谁比谁更尊贵的道理，所有生物都只能往前、再往前。
　　会使用猎■枪的人类的捕杀名单很长，鹿，兔子，狐狸，还有棕狼都在这份死亡名单上。
　　过多的捕杀让棕狼的食物越来越少，被捕杀的危险同样也降临在它们头上。
　　喀斯喀特的这个冬天会很难捱。

　　作为一名真正的欧皇，米哈伊尔的运气确实不错，刚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一头鹿。
　　那是一头成年雄鹿，体格健硕，打下来的话够让马克西姆他们吃上一个礼拜了。
　　他往身后瞥了一眼，在原地思索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扛着弩机借着地形的隐蔽缓缓靠近那头雄鹿。
　　“啪”。
　　清脆的枯枝折断的声音响起，鹿察觉有异，原地蹬了蹬它的后腿，一下跃出老远。
　　但短箭的速度比它更快，它化作一道银光如同鬼魅般追上雄鹿，而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贯穿了它的双目，而它漂亮得跟缎子一样的皮毛没有任何损伤。
　　极其漂亮的手段，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猎手才能做到这一点。
　　米哈伊尔没有去确认这头鹿的死活，他转过身，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投向被雪的茫茫山林的某处：“跟着我很久了吧。”
　　经验丰富的老猎手是不会在出手之前暴露自己的，那踩断枯枝的人自然不会是他。
　　有人从他注视的那片树丛后不情不愿地探出头来。
　　是个戴着眼镜的小姑娘。
　　她穿着裁剪利落的女士风衣，像被班主任拎出来训话似的畏畏缩缩地垂头看着自个儿的鞋尖。
　　米哈伊尔自认自己长得虽然称不上帅破苍穹炸裂宇宙，但好歹也不是青面獠牙脸若修罗，这小姑娘表现得那么怕他让他有些不知从何槽起。
　　“抱歉，我……”小姑娘像是想对她跟着他的事情道个歉，但说到一半又换了个话题，“呃，先生，您是住在这的猎人吗？”
　　“是啊，女士您是要买这张鹿皮么？”米哈伊尔下意识地回道。
　　“不、不是。”话题起了个头之后进行下去便比较容易了，她朝他摆摆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先生您能尽量减少猎杀喀斯喀特山上的动物的行为吗？”
　　米哈伊尔愣了愣，在下一刻几乎被她逗笑了——这么瘦瘦小小又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居然跑过来劝猎人减少猎杀，想来在今年禁猎期来到喀斯喀特山的那些猎人们口中的小傻子就是她了。
　　这么一想，米哈伊尔起了点逗她的心思：“女士，现在可是华盛顿州的渔猎期，您似乎没有理由劝我这么做呢。”
　　“您是缺钱吗？”小傻子急急往前走了两步，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现在补贴法案通过了，您在本地政府那里登记之后每个月都能领钱，他们还会帮您介绍工作，您——”
　　“但我是猎人啊。”米哈伊尔打断了她，他走到了鹿那里，弯下身子抓住鹿的一只前蹄拖了拖，确定它的重量他能负担后一个使劲就把那头死鹿扛上肩头，“小姑娘你看待事情还是太简单了。”
　　看待事情太简单的小姑娘站在原地没说话，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原因，她的眼睛红了一圈儿。她吸了吸鼻子又委委屈屈地垂下头，把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
　　在前头扛着鹿往山林更深处行去的米哈伊尔叹了口气：“小傻子。”
　　小姑娘抬起眼泪汪汪的双眼望向男人的背影。
　　他回头看向她：
　　“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

　　米哈伊尔带着小傻子凯瑟琳女士——在这段路途中他们交换了名字——来到了山林深处的一处平地，米哈伊尔把平地上的积雪简单清理之后就开始了解剖死鹿的大业，在发现面前的男人剖开这头鹿的第一刀是戳进鹿的腹腔时凯瑟琳反而愣住了。
　　为了剥开一副完整的动物毛皮，猎人们在处理猎物的时候都是十分小心地取下它们漂亮的毛皮再做别的打算，断然不会像他这样……狂放。
　　米哈伊尔迅速地将鹿皮扒开并掏空了鹿的内脏，一切搞定之后他抓了一把雪水搓了搓手权当洗手，接着他捡了干柴用燃料生了一堆火，把手头的鹿肉架在火上专心致志地烧烤起来。
　　喀斯喀特山的冬日是寂静的，凯瑟琳见他找了块位置只是为了烤鹿肉就非常不解了，在食物短缺的冬天，山中的猛兽闻见血腥味和鹿肉的香味肯定会蠢蠢欲动的……嗯，比如说能顶着风闻到六里开外食物气味的狼。
　　她觉得面前这位手法老道的猎人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米哈伊尔先生，您就这么直接把鹿给烤了？”凯瑟琳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米哈伊尔点头：“啊，它们比较喜欢这么吃。”
　　“它们？”凯瑟琳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还没等她询问她就看见一匹巨大的棕狼从山林深处往它们所处的位置奔来。
　　——完蛋！
　　凯瑟琳的脸色倏然一变，她扯着米哈伊尔就准备往山下跑：“快跑，是棕狼！”
　　然而她没拉动他，米哈伊尔跟站桩挨劈似的杵在原地，凯瑟琳闭上眼睛，觉得她这条命是得交代在这了。
　　疾风袭来，预料中的痛感没有降临在这具身体上。
　　她睁开眼睛。
　　那匹巨大的棕狼绕着米哈伊尔的腿打转，完全没有一点儿喀斯喀特棕狼该有的王霸之气。
　　……哦豁？
　　她眨了眨眼睛。
　　米哈伊尔抱住棕狼，脑袋在它厚实的颈毛那蹭了蹭，他抬头望向她：“我介绍一下，这是狼王马克西姆。”
　　凯瑟琳呆在原地，旋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她发出一声细细的低呼。
　　她转着圈上下打量马克西姆，跟发现了宝藏似的激动：“太好了！野外还有棕狼存活吗？”
　　“棕狼怎么了？”米哈伊尔听她的语气不太对。
　　“这些年已经没有喀斯喀特棕狼的目击记录了，我和我的导师还以为它们已经灭绝了，原来还有存活吗？”在谈起专业领域的时候凯瑟琳显得如鱼得水，她的脸颊晕红，双眼发着亮，看起来比雪原的星空还要璀璨，“太好了，我是说——这实在是太好了！”
　　看着面前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小姑娘，米哈伊尔偏头偷偷笑了一声。
　　“我……”小姑娘一点一点地凑过来，期待地看着他，“我能摸摸它吗？”
　　米哈伊尔垂头望向马克西姆，马克西姆看看他又看看凯瑟琳，最后冲着凯瑟琳低下它毛茸茸的大脑袋。
　　凯瑟琳的手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触上它的脑袋。

　　摸完狼脑袋，看着面前围着烤鹿肉的小小的棕狼族群，凯瑟琳攥紧拳头念了一声，像打了鸡血一样：“我、我会努力的！”
　　“努力做什么？”米哈伊尔问她。
　　“我会和我的导师努力搜集资料提交申请让北喀斯喀特山这里变成保护区。”
　　“保护区？”
　　“是呀，这样就算是渔猎期它们也能受到保护……啊。”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凯瑟琳站得离米哈伊尔远了一些，“对不起猎人先生，我和我导师的计划可能把小部分靠着这座山生存的人、包括您排除在外了，但是没关系，只要这里能划成自然保护区或者是国家公园的话就能开始发展旅游项目了，到时候肯定会有相应的扶持，我们的律师团会为你们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瞅着她着急解释的样子，米哈伊尔终究没忍住，他笑了起来，声音欢快地：“抱歉凯瑟琳女士，我之前跟您开了个玩笑，我不是猎人，我今天来打猎也只是为了我的朋友们。”
　　瞧见小姑娘窘迫的模样，米哈伊尔补了一句：“您如果能在北喀斯喀特山划分成自然保护区之后可以让我住在周边的地区我会很开心的。”
　　凯瑟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这要等保护区划分之后看具体安排，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替您递交申请的。”
　　已经有三个月大的几只狼崽在母棕狼的带领下也加入了撕咬鹿肉的行列，它们刚长出没多久的牙齿细小尖锐，撕肉的时候有些吃力。
　　“您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啊，凯瑟琳女士。”米哈伊尔看着面前的棕狼们低声说道。
　　凯瑟琳连连摇头：“伟大的是我的导师，她是在生物领域最杰出的女性，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
　　“那您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做这些事的？”
　　闻言，凯瑟琳思索了一会儿，一双亮亮的眼睛沉静下来：“我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觉得……
　　“明明是那么美丽的生物，要是消失了的话这个世界该会有多寂寞啊。”
　　人类应该与这些美丽的生物在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共存。
　　翠色的山林、湛蓝的海洋、青碧的天空，这些地方一旦没有了生灵们的存在会是怎样的死寂？身为自然孕育而出的精灵，它们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与人类享受着同样的阳光和花香。
　　它们不应被滥杀。
　　“您说得对——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米哈伊尔向她伸出手，“米哈伊尔·吉罗夫，是这里的护林人。”
　　“凯瑟琳·瓦妮莎·拉特兰奇，生物方向博士在读，主修环境与资源保护。”
　　凯瑟琳握住了他的手。

《[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我家储备粮脑子有坑》
嫖尼桑的沙雕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