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最后的女巫

　　安东是个经验老道的苏联飞行员，今天他接到了一个护送任务。
　　任务是确保护送对象安全的前提下从莫斯科一路飞至波兰与白俄罗斯交界的那片原始森林上空。
　　护送对象是个小孩儿。
　　这让从来都是护送军火的安东有些意外。
　　“好好保护她，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大家很少见到脾气却非常暴躁的上司慈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让安东觉得他可能是现役飞行员里头一个获此殊荣的人。
　　安东望向小孩儿的目光更好奇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穿着剪裁精致的暗色马裤和小西装，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也许是今天的太阳有点大，她撑了一把蓝色的小阳伞，像是这片冷硬荒芜的空军基地中唯一盛开的花。
　　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应该穿着花裙子才对。
　　安东对他的上司耳语：“您的私生女和您的审美真一致。”
　　上司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滚蛋！这是债主爸爸！这趟护送要是出了事小心你的脑袋！”
　　——债主？！
　　安东惊恐地望向离他不远的小豆丁，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豆丁抬头看了他一眼。
　　安东往后疾退两步。
　　哦，这熟悉的杀气。
　　——夭寿啦！“不知面目的哈迪斯”来空军基地讨债啦！

　　“系紧安全带，帽子护目镜也要按照规定戴好。”这位护送对象的来头实在太大，安东不得不事无巨细地叮嘱她。
　　他们坐上了布里斯托尔F.2B战斗机。
　　凶残的哈迪斯小姐点点头，认真地扣上安全带，而后抱紧她放在膝上的旅行箱。
　　这小孩儿看上去还挺乖巧的，和她身份的反差有点大。
　　安东当初是作为司机载着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一起前往伦敦的酒会和V海运谈生意的，那时的起义正在紧张关头，布尔什维克的武装力量比不过临时政府，他们不得不借助地下势力极大的V海运的力量。
　　V海运表面上是个正经海运公司，可实际上什么都干，也什么都敢干，那时候V海运的掌权人是个胆子极大又奸诈圆滑的老混蛋，在他们起义的时候一边跟临时政府兜售军火一边转头问他们需不需要比临时政府那的军火更高级的大宝贝儿，无耻得毫不掩饰。
　　但他们也只能往这老混蛋挖的坑里面跳，毕竟起义靠的不是理，是手里的枪支和弹药。
　　作为司机他有幸围观了他们谈判的现场。
　　那场几乎决定了俄国十月革命结局的谈判一点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华丽又宏大，他缩在舞会角落往嘴里塞各种炸鱼薯条和精致的小蛋糕，塞到一半就看见一位戴着假面兴致缺缺的女士走了过来，也跟他一道儿缩在角落开始胡吃海喝。
　　女士的个子实在太矮了，他还帮她拿了一个纸杯蛋糕。
　　“谢谢。”接过蛋糕的女士这么说着，愉快地啃起了蛋糕。
　　他俩静默地扫荡着一盘又一盘食物，对舞会上的交际充耳不闻。
　　没多久他们就被他的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围堵了。
　　上司的上司摸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望向矮个子的小女士，声音有些颤抖：“请问您是那位……不知面目的哈迪斯么？”
　　戴着假面的女士放下餐盘，摸摸下巴，有些新奇地：“你们喜欢这么叫我吗？”
　　“啊，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上司的上司当即就朝她鞠了躬，他一脸懵逼地愣在原地，然后被上司一巴掌拍上后脑勺跟着他俩一同鞠躬。
　　“我们是布尔什维克党的人。”
　　上司的上司还没说完，女士就笑了：“这事儿您得跟我老板讲，他很欢迎的。”
　　“啊不，我们，我们没有足够的钱财支付那些——”
　　女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抬眼朝在场最无足轻重的安东看去，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眼，安东觉得自己都被她看透了。
　　那是从最黑暗的地方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足以让人心生冷意。
　　“可以啊，我可以给您提供您想要的一切军火，你们现在拿不出钱没关系，分期付款就可以，给V海运全款的百分之二十作为首付，每年百分之五的利率您看可以么？”
　　“这，这可能有点儿……”
　　“分期付款还是我看在这位帮我拿了蛋糕的先生的面子上提出来的呢，从古至今成功的起义本就没有多少，万一你们失败了无法偿还剩下的债务我们就亏大了。”
　　当初戴着假面的女士和现在的小豆丁重合在一起。
　　十三年过去了，他都快退役了，可这位女士却始终没有变过，似乎还是当年的模样。
　　“您去那里做什么呢？”安东在起飞前最后一次检查飞机的设备，随口问道。
　　“去面对一些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少女的目光宁静而悠远，不知道为什么，安东觉得她又和十三年前有点不一样了。

　　长达数小时的飞行，途经数个补给站，在黄昏的夕照落在飞机螺旋桨上的时刻，他们见到了那片原始森林。
　　那是一望无际的翠色海洋，风一吹过便是浪潮一般涌动的绿涛。
　　这是欧洲现存的最后一片原始森林，比亚维耶萨森林。
　　“不能再往前了，前面是波兰，带着苏联旗帜的战机无法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闯入对方领空！”为了让她听见，安东在螺旋桨的运作声中大喊着。
　　少女再次确认了身后的伞包安置无误，朝坐在她前面的安东比了个手势之后一脚跨出了她的座位。
　　雪白的降落伞倏忽张开，向森林落去的姿态宛如一朵轻软的蒲公英。
　　布里斯托尔在空中盘旋一周，驶离现场。

　　降落伞挂在了树上，特里莎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利索地割断伞绳。
　　借助日本V海运分部的关系，她乘坐飞机直达了莫斯科，又从莫斯科一路来到了比亚维耶萨森林。
　　生平第一次，她踏上了精灵的领地。
　　脚下是落叶堆积的平地，四围充斥了不知生长于此多少年的树木，它们高大而茂密，如同侍卫一般守护着这片绿林中的生物。
　　比亚维耶萨森林能保留至今不仅仅因为沙皇的守护，毕竟沙皇早就不复存在了，当年西吉斯蒙德的颁下的命令也已不会有人会遵守了——人类的好奇心和征服欲向来旺盛，他们喜欢往未知的领域前行。
　　于是树木被砍伐，生物被狩猎，比亚维耶萨森林不复往日壮美，只留下了小小的一块，气息奄奄如风中之烛。
　　可人类在这个时候自觉地停止了探索。
　　据说人类停止往深处探索是因为神明的干涉——
　　他们像往常一样进了森林，却无法找到前行的路，也无法找到归去的路，那一棵棵树仿佛活过来似的把他们围困在这片原始森林中，无论走到哪里都如同被看不见的人死死盯住。
　　一批又一批的人进了森林，却好似石沉大海，再也没传回过一条消息。
　　自然发怒了——
　　它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人类感受到它的怒意，直面这雷霆之怒的人类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于是再也没有人敢进入这片密林。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伫立在风中的树木发出可怕的呼啸声，呼啸声和风声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开去，警告着年轻的擅闯者。
　　她慢慢走向其中一棵，伸出手触碰它。
　　“Mellon。”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所有暴躁的树都被安抚下来，让人恐惧的风声也停住了。
　　地壳震动起来，团团围住她的树木如同施礼一般垂下枝干分列而立，它们中间显露出一条小道，小道直往森林中心而去。
　　——你们已经等待太久了，我的朋友。

《[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我家储备粮脑子有坑》
嫖尼桑的沙雕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