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最后的女巫

　　在老板“下次再来”的爽朗笑声中，特里莎一脸胃疼地走了出去。
　　这小摊吧，地方干净东西也好吃，就是老板实在太健谈，受不起受不起。
　　尤里跟老板礼貌道别之后赶上了她。
　　“你俩聊挺开心哈。”特里莎幽幽地道了一句。
　　尤里没有说话，只是很自然地向她伸出手，特里莎下意识地牵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生气中，想抽回去却被牢牢握紧。
　　女巫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开始跳了：“喂，你不是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嘛！”
　　“人多，会走散。”
　　明知道这人是瞎掰的，可他用一副一本正经又理所应当的样子说着话的时候竟然出奇地令人信服。
　　当然，这还是骗不了老奸巨猾的女巫。
　　“说实话，就算你走丢了我都不会丢的。”
　　闻言，青年停下脚步，连带着特里莎也只能止步。
　　人来人往中，小哈士奇将老狐狸小小的手拉近他，在她张开掌心的时候让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进她的指缝之间。
　　十指相扣。
　　像是碰到了烫手的火星，女巫向后退了一步。
　　那双矢车菊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在盯着她，眼角眉梢都流淌着香甜的气息。
　　——又是这种温暖到满溢的柔软情绪。
　　特里莎这个女魔头活了一百余年，从来都是想着怎么跟竞争对手扯皮怎么跟有钱的人谈生意。她在晚宴上谈判桌上碰到的人物应有尽有，上至总统下至商人，鱼龙混杂又都不是什么好鸟，对话一来一去间便是无数个陷阱，说什么都得字斟句酌以免被抓了把柄。
　　那些人的情绪都是能轻易被女巫捉摸的，复杂又多变，贪婪而淫猥，她应付他们应付出了经验，一晚上赶三个酒会都能高贵优雅精神饱满地跟那些目光短浅无知无畏的人兜圈子下绊子，在一场又一场的尔虞我诈中保全自身并获取最大的利益。
　　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种情绪。
　　真挚又纯粹、灼热却温柔。
　　常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在大脑深处不安地叫嚣。
　　——面前的是深渊。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她就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彻底忘了自己是谁。
　　仿佛没有察觉到面前少女身上强烈的不安，青年把相扣的掌心抬起来晃了晃：“我确实不太认识路，请务必不要放开手，特里莎。”
　　猛兽向她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该死。
　　女巫猛地低下头，结束了这场对视。
　　身侧的人没有在意，牵着她在人群中穿行：“去买和果子吧。”
　　特里莎垂眸觑他们扣在一起的手。
　　记忆中的软乎乎的小肉手变成了骨节分明又修长有力的大手，轻易就能将她的手包裹其中。
　　故意用她并不擅长应付的情绪对待她。
　　真狡猾。

　　森永制果，1899年创立于东京赤坂，以卖西洋糖果起家。店家秉承着美味快乐健康的理念在发家之后慢慢研究出独属于自家的和果子，做到口感好又美味的同时也满足了现代人对营养的需求，几十年下来发展了不少分店，现在已经算是日本食品界的代表公司。
　　开店的地方自然大有讲究，要热闹，要人多，要过往的人都会想着掏钱，于是森永的老板斥巨资盘下了作为交通枢纽的东京港旁的店面。
　　迎来送往的生意人、前来东京游玩的游客们，又或者是送朋友出行的本地人都会在见面或是送别时买点礼盒送人，而作为日本特产的和果子无疑是最适合的伴手礼之一。
　　分店地址选在东京港的森永制果赚得盆满钵满，土曜日的现在更是人满为患。
　　特里莎瞧了眼店外排得老长的队伍，捏了捏尤里的手：“人好多，算了吧。”
　　“那你还想去哪吗？”
　　“我们回去吧，工作还没做完。”
　　尤里低头瞧她。
　　小姑娘自始至终垂着头，全身肌肉都绷得死死地，很有种只要他再进一步就会立刻跑开的意思。
　　“坐电车回去可以吗？”
　　“嗯。”
　　青年放开手。
　　女巫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见了尤里抿起来的嘴唇。
　　他轻轻捏住她的指尖：“走吧。”
　　小矮子被人高腿长的青年带着向前走，要小跑才能跟上。
　　特里莎却在这个瞬间松了口气，又难以自抑地生出些被温柔对待的隐秘欢喜，礼尚往来一样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尤里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重新慢慢沿着街道走，在某一刻青年停了下来。
　　这里离港口已经有了段距离，周围的人也少了许多。
　　女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之所及的是一家花店。

　　尤里并不喜欢花店里的花，从小到大都是。
　　花店里被精心侍弄的名贵娇花一点都没有长在雪原上的波斯菊好看。
　　在被外界称为“最接近上帝的地方”的故乡之地，一年中足有十个月都是一片纯粹的白，身处其中就好像茫茫天下只剩自己一个人，闭上双眼能听见神在风中呢喃的讯息，浩瀚又广博，亲切又慈爱。漫长的冬季过去，紧随而来的便是仅有两个月的急促却浪漫的温暖夏日，那时候原本是冰川的地方会被太阳融化，雪水一路蜿蜒而下，汇成河流浇灌大地。
　　一夜之间南风乍起，于是翠绿取代了纯白，目光所及所不及之处都是青葱的色彩。沉眠于冻土中的顽强坚韧的波斯菊种子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不过几日，翠色的原野上就会缀满粉色白色的小花，那些小花开得肆意，热热闹闹又歇斯底里地宣告着夏日的来临，广阔的织锦花毯从原野一头蔓延到原野另一头。波斯菊来势汹汹，密密麻麻浩浩荡荡地把狗镇点缀成一片花的海洋。
　　那是尤里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暖烘烘的风，金灿灿的阳光，飞鸟、蝴蝶还有大波斯菊的清香，有时依稀能听见族人的吟唱。
　　“阳光照耀万物大地，
　　这片旷野是多么美丽。
　　每当此时我都会想起你，
　　我的爱人啊，你在哪里？
　　……”
　　他去扑蝴蝶逮蚂蚱，在晒得热乎乎的草地上打滚，玩累了就地一躺，看着碧蓝天空中的白云坠入梦乡，然后在晚饭前被找到他的哥哥提溜回家。做好晚饭的母亲会等他们回来，亲吻他们的面颊，笑着说我的米沙和尤拉奇卡真乖。

　　“你想买花吗？”特里莎问他。
　　尤里摇摇头，伸出手指：“赔你一把洋伞好不好？”
　　他指的是花店隔壁的小店，店家小小的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洋伞，挂着珠链带着蕾丝，宛若少女最深的梦境。

　　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特里莎看着手里多出来的蓝色小洋伞，脸上一副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她那把洋伞和这把可不是一路东西啊。
　　“这没什么用。”沉默良久，她艰难地开口。
　　尤里带着她往车站走：“它很适合你。”
　　“……哦。”她诺诺，终究是收下了它，“谢谢。”

《[天狼 sirius the jaeger]我家储备粮脑子有坑》
嫖尼桑的沙雕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