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冰与火之歌]她是龙

　　因送走国王后还有一大堆宴会开支账务需处理，加上密肯打制她的剑怎么说也要一星期，她和凯特琳并未马上启程。

　　青岚随手取了把半成品剑，在空中挽了朵剑花立定，直臂下垂反手持剑，冲密肯一扬下巴：“大概长3·5英尺，剑宽1.5英寸，总之剑尖不得低于耳朵上端，剑两侧都要开刃。”

　　临冬城铁匠没见识过这种东方剑术的花架子，看得一愣一愣：“对小女生来说会不会太长了……不，女孩子本不该持剑！”

　　青岚忽略他的后半句辩道：“我以后还要长高的。“

　　“前一阵琼恩找我打了把细剑，3英尺不到，很锋利，但男人用这个娘们唧唧的，问他取个啥名，他说缝衣针。”密肯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他是送给艾莉亚的，他自己已经有剑了！”

　　“3英尺太短了，我要长的。”青岚坚持己见，“记住了，3.5英尺，1.5英寸，用好点的材料，我要用它保护夫人呢。”她从灰白斗篷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粗大戒指，“这是国王送给我的，帮我熔了装饰剑柄……能给我雕个龙吗？“东方神龙的样子很难跟他解释，雕个西方龙也马马虎虎。

　　密肯粗声粗气地说：“我不雕龙，那是坦格利安的玩意儿，不过我可以给你弄个狼头。”

　　“好吧。”青岚退让，“完了剩下的黄金和这个漂亮的红宝石就送给你了。”

　　“你确定？”密肯狐疑，“这可是……“

　　“当然！”青岚飞快地说，“反正是国王送的。”

　　密肯那张黑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我这儿有以前剩的翡翠，给您镶狼眼睛上，对剑鞘您有啥要求？”

　　见有报酬拿，密肯态度一下子客气起来，青岚心里直犯嘀咕：“时间紧迫，简单的皮革就行了，记得剑鞘末端要有金属保护。“

　　“那个自然。”

　　见她交代完毕，蹲在旁边的小瑞肯拍拍通体漆黑的冰原狼：“毛毛狗我们走。”

　　青岚紧了紧灰白的史塔克斗篷，戴上兜帽，顶着凛冽的北风走向主堡。尽管她不会冷，但凯特琳坚持让她在外面多披一件，也好遮住她那身单薄又奇特的衣服。

　　而瑞肯不知怎的成了她的跟屁虫，走哪儿跟哪儿，有时叫她阿岚，有时叫她女妖怪，还问她把角和尾巴拆下来藏在了哪里，她只能随便几句糊弄过去。他给自己的小狼取名叫毛毛狗，布兰认为给狼取这名字很蠢。毛毛狗身量比夏天小，其性情之凶悍却与他毛茸茸的名字相差万里。毛色深黑恰如白灵的反面，生就一双孤绝冷厉碧眸，城堡里的人怕他远甚其他冰原狼。

　　父亲和两个姐姐远走君临福祸未知，母亲与大哥为各种事忙得焦头烂额，与他年龄最近的布兰也摔成了残废成天闷闷不乐，其他孩子又都嫌他年纪太小玩不起来。

　　可怜的孤独的孩子。

　　胸口纹着金色海怪但青岚私下里认为更像鱿鱼的席恩·葛雷乔伊倚靠在主堡大门口，脸上的微笑仿佛是他撕不下的面具，透着一股子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气。青岚不知道他成天傲慢个啥，九年前劳勃·拜拉席恩和奈德·史塔克一起粉碎了他父亲巴隆.葛雷乔伊的叛乱，年仅十岁的他被奈德带到临冬城，说养子是好听的，确切来讲是人质。虽然史塔克公爵对他视如己出罗柏更是待他如兄弟，但青岚认为史塔克不该过于信任他，十岁的孩子已不小，该和他的家族建立起一定的纽带了，何况他还有两个哥哥死在那场叛乱中。

　　青岚尚记得国王到来那日他轻佻的调戏，很不情愿与他打交道但出于礼仪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日安，葛雷乔伊。”

　　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席恩微微弯下腰：“布兰那边闹得厉害，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一边说一边用露骨的眼神打量她，除去鲁温师傅，青岚的秘密只有史塔克家族内部的人知道，临冬城的每个人都在议论她突然变成银白的头发。而席恩惊讶她居然从詹姆剑下死里逃生，莫非没有荣誉的弑君者也会心慈手软吗？

　　她和布兰看到的事可能会动摇铁王座，甚至动摇七大王国，这个海怪之子除了感到不安，更多的却是兴奋。

　　“为什么？”青岚疑惑，“布兰怎么了？”

　　席恩耸耸肩，哂笑：“他知道了夫人要去君临的事，咳，真是个夏天的孩子。”

　　青岚甩下瑞肯，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塔楼，远远就听到布兰的抽泣。

　　她和门口不知所措的罗柏打过招呼。

　　凯特琳软弱地安抚此时比幼子更脆弱的孩子：“布兰，你将迎来你的第八个命名日，你快成年了，不可以这样……”

　　“不……求你别去！”布兰嘶声喊道，看到青岚进来，又是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青岚一时觉得刺目，这个一直以来笑容满面的孩子，夏天的孩子……布兰满脸通红，哭得直打嗝，“我是个残废，这辈子我认了，那件事就让我们烂在肚子里吧……别去，千万别去……”

　　“不止为了你，还有你的两个姐姐。布兰，你怎么不明白呢，你的父亲接受国王册封的目的就是调查前首相的死因，我们必须把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他……”

　　“叫他别调查了……”布兰抹去泪水。

　　“这怎么可以，琼恩·艾林待你父亲恩重如山，劳勃国王是他养兄弟。”

　　“不，不，会死的……”布兰恐惧地睁大眼睛，面上浮现痛楚，“腿好痛……“

　　凯特琳吩咐守在门口的罗柏：“把鲁温师傅叫来。”

　　鲁温师傅带来了镇痛安眠的罂粟花奶，喂双腿疼痛不已的布兰服下，用沾湿的手帕擦净他两颊的泪痕：“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凯特琳对鲁温师傅低诉：“我不知道他为何反应这么大，我告诉他，把一切告诉奈德我就即刻返回，在这种事上他比我有主意，劳勃会支持他的。”

　　鲁温师傅忧心忡忡：“他只是担心家人，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他承受得太多了。”

　　“他是个史塔克，我希望他更坚强一点。”

　　“我们出去吧，那女孩似有话对他说。“

　　布兰喝下罂粟花奶后安静了下来，平躺在床上，眼神已然带有倦意。

　　青岚坐在床边，他的长发经由理发匠修剪，细碎的刘海干净服帖。布兰头发栗色偏深，介于父母之间，奔流城的徒利赋予他一双海洋般的秀目，但坠楼之后那变得忧郁冷峻的眼神却让他更像一个史塔克。

　　“我会保护好你母亲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布兰翕动嘴唇：“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青岚差点冲口而出。

　　“相信我，同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她注视他的眼睛，“那个满头金发的傻瓜想再刺中我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保证？”他声音虚弱。

　　“我保证。”青岚握住他如小鸟般弱不禁风的手腕。

　　罂粟花奶发挥作用，男孩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青岚想起三眼乌鸦，想起布兰身上的神秘力量，该死的老神棍，为何不能一次性解释清楚？

　　一直照顾布兰的老奶妈佝偻着身子进入房间，青岚起身给她让出位置。

　　她预备离去时，但听老人家的声音在身后娓娓响起：“海龙是大海之中诞生的最具威能的生物，它以海怪和海兽为食，愤怒时能吞下整座岛屿。娜伽是世上头一条海龙，然而灰海王亲手杀了她。铁群岛的淹神将她的骨头变成化石，好让后世铁民永远铭记初代先王的功业。娜伽的肋骨成了灰海王大厅的房梁和柱子，她的嘴巴则被当做他的王座，她的牙齿是他高耸的苍白王冠。”

　　青岚吃惊地回头，老奶妈已稳稳地坐在窗边，拾起脚下的针线织起那些似乎永远织不完也永远用不到的东西，她的眼睛几近瞎掉，手上动作轻车熟路丝毫不乱。

　　青岚不自在地问：“大海里……也有龙么？”

　　老奶妈笑起来：“那是黎明纪元的往事，你可以问问席恩，据说在铁群岛至今还能看到娜伽的四十四根巨石肋骨从地底冒出。”

　　青岚鼓起勇气：“可是……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她不希望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太多人知道。

　　“布兰最喜欢听这类故事。”老奶妈泛白的眼珠转向床上的男孩，“这孩子睡着了吗？“她一副才发现的样子。

　　青岚从灰色的皮革剑鞘中抽出长剑，剑身修长锋利，寒光熠熠，自阳光下呈现出经由千道锻打的美妙波纹，黄金融入金属剑柄的繁复纹路，顶端一只冰原狼首引颈长嗥，双眸果如密肯所言以细碎翡翠镶饰。

　　“看来这次密肯很用心。“罗柏盛赞这件新出炉的利器，“但我很怀疑，你真的会使用它么，这可不是女孩子家的缝衣针啊。“

　　瑞肯渴望地盯着长剑：“罗柏，我也想要。”

　　“不行，你还太小，只能佩木剑，等你长大点再说。”

　　“不！“瑞肯跺脚，“我现在就要！“

　　罗柏苦起脸：“你饶了我吧。”

　　“好剑不可没有名讳。”密肯对这件出自他手的武器很满意，“我的好小姐，想好名字了么？”

　　青岚随手挽出几朵华丽的剑花，感觉很趁手，却遭来罗柏的嘲笑：“这是杀人利器，你要拿它来跳舞吗？“

　　青岚不以为然：“你们维斯特洛人使剑就晓得劈刺，毫无美感可言。”

　　罗柏摇头：“冷兵器的命运无非是杀人饮血，图个简单实用，你那些没用的花架子只是徒增累赘。”

　　青岚很不服气，正想和他辩辩东方的剑道哲学，灰风与毛毛狗却浑身一凛，开始了凄楚的长嗥，其声之凄绝令在场的所有人如坠冰窟。塔楼上的临冬城守卫吹响号角，意为客来。

　　罗柏命人大开城门，迎进四名穿戴灰白戎装的史塔克家族护卫。

　　夏天第一次未经吩咐擅自离开了他的主人，跑到广场上与两个兄弟一道长嗥。

　　布兰由那个身高七尺的大个儿马僮阿多抱下塔楼，等在东大门口，眼睁睁看四名抬着一个小小木箱的卫士走过吊桥，三只冰原狼不安地围绕他们逡巡，嗅闻箱子的气味，然后发出愈加悲伤的嗥叫。

　　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不是什么箱子。

　　棺材里是淑女的遗体，卫士们还带来了奈德的亲笔手书。

　　去往君临途中，乔佛里与珊莎撞上正和屠夫小弟米凯练剑的艾莉亚。乔佛里拔剑威胁米凯，艾莉亚和乔佛里对峙，她的冰原狼娜梅莉亚为护主轻度咬伤了王子。国王王后把艾莉亚抓来对质，乔佛里撒谎声称米凯、艾莉亚和娜梅利亚无故攻击他。珊莎不想背叛未来的丈夫，同样说了谎，拒绝为任何一方的说法作证，哀求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瑟曦·兰尼斯特利用了这个机会，要求杀死攻击乔佛里的冰原狼。艾莉亚早已料到这招，已经赶走了娜梅莉亚。因此，为了平息王后的怒火，珊莎的冰原狼被做为替代品杀死。

　　瑟曦本想砍艾莉亚一只手，被国王拦下。奈德不愿淑女死在刽子手剑下，沿从北境传统亲自用寒冰动了手。并在信里嘱咐把淑女葬于首堡下的墓园，从前的冬境之王便是在此安葬他们忠诚的部属。这封家信的每一个字都苦如胆汁。

　　古老的墓园爬满苍白的地衣，临冬城的仆人默默把安置淑女遗体的木棺放入墓穴，待盖上最后一层新土，三只冰原狼引颈为他们的姐妹唱响最后的挽歌，接下来的好几天，他们都不安地在这片墓园逡巡、哀悼。

　　这只所有冰原狼里最漂亮、最柔顺的……

　　青岚想到给剑取什么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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