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歌鸣[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

　　古寒殿内的气象与外界浑然不同、自成一派，风霜雨雪轮回百转、变幻莫测。

　　锦觅细细打量着旭凤的脸色，并未瞧出任何异样，于是心中稍安，暗道还好还好。她旋即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玲珑的储物袋，说起来这个储物袋还是凤凰百年前赠予她的。此袋内可藏乾坤，里面自成一方天地，即使容纳百物也绰绰有余。

　　锦觅从中拿出一袭雪白大氅为旭凤披上，柔柔一笑道：“你衣衫单薄，这里又冰天雪地的，我怕你冷，所以特地给你带上了。”

　　旭凤笑意醉人。

　　而后，锦觅陆陆续续从储物袋拿出各式各样的物品，近乎一应俱全。

　　旭凤笑着打趣道：“你这是把整个栖梧宫都搬来了？”

　　锦觅正忙于摆弄煎药的紫砂器皿，听闻此话有些赧颜道：“哪有呀……来得匆忙，我其实还少带了很多东西。”她环顾四周，偌大的古寒殿内空荡荡一片，这座宫殿内部完全是由寒冰筑成的。
　　锦觅低声嘟囔道：“没想到这里真的是空空如也啊，连一桌一椅都没有。天帝真是不近人情……”一边说着，锦觅一边开始烧水煮药。

　　“锦觅，你不必如此费心。”旭凤悠悠道：“方才我饮下那杯鸩羽酒后，三日之内都提不起半点灵力，即使灵力在我体内凝聚也会转瞬消散而去，所以现在不管是灵珠还是仙草对我来说都毫无作用，只是白白浪费罢了……”

　　旭凤言语未尽，他正想劝锦觅休息一会儿，却未料到反噬这么快就会卷土重来，顷刻间他便眼前发晕又浑身乏力，身体不稳地摇晃了两下。旭凤见锦觅还在捣鼓那堆草药，怕她觉出异常，他索性后退两步用背抵着殿内冰墙，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

　　寒气瞬间席卷全身，旭凤被这么一刺激头脑稍微清醒了，反噬却愈发严重起来。

　　“怎么能是浪费呢？在我看来，把灵芝仙草用到你身上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呀，这也是它们最好的宿命了。”锦觅笑意盎然，直截了当给这些灵芝仙草批下命格。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几番斟酌措辞后突然问道：“凤凰，你曾告诉我魇兽吞吐梦珠，蓝色的就是所见梦，而黄色的则是所思梦。那你说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将所思梦变成所见梦呢？”

　　“怎么问起这个？”旭凤神色黯然，他忆起前世那场以所思梦牵引起的杀机四伏的变局，嗓音低沉轻声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听不一定为虚，所见也不一定为实……所思梦变成所见梦而已，寻常的障眼法术就可以做到。”

　　锦觅微愣。

　　旭凤隐隐觉出了一丝端倪，他思量半晌，转移话题道：“这殿内确实寒气充盈，待我三日后灵力恢复，就为你护持、助你修炼，如此一来你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

　　“不急不急，你先好生歇着，来日方长嘛。”锦觅展颜一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锦觅聚精会神控制着煎药的水温和火候，却发觉旭凤突然一言不发，她心头一跳，连忙回头望向他。

　　旭凤蓦然单膝跪地，黑发略显凌乱地滑落到肩前，他右手捂住胸口，那里不间断传来一阵阵痛彻心扉的撕裂感觉。周遭的冰寒之气悉数向他涌来，漫过他的神魂气府，他眉间渐染霜雪，额角很快渗出一层虚汗。旭凤忍了又忍，还是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锦觅心慌意乱地跑来，眸中满是焦急之色。“凤凰，你怎么样？很难受吗？”

　　“无妨。”旭凤缓了片刻，对她温柔笑道：“忍忍便过去了。”

　　锦觅伸手拂去旭凤眉间的霜雪，欲言又止。凤凰的反噬已经如此严重了吗？她居然一再低估逆天改命的困难程度……如此想着，锦觅眼眶微红。

　　等药煮好后，锦觅小心翼翼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喂给旭凤。

　　旭凤皱眉，他胃里一阵翻绞，根本喝不下任何东西，可是见锦觅满溢着期待之色又水光盈盈的眸子，旭凤还是勉强将整碗药全部喝掉了。其实鸩羽酒只有散尽灵气的效果，但是他原先元神受损、伤势未愈，忽然间失了火阳之力温养身体并抑制反噬后，可谓伤透，所以那杯酒对他来说实在与剧毒无异。

　　“很苦吗？我明明加了很多香蜜啊……”见旭凤一直眉头紧锁，一碗药喝得异常艰难，锦觅愈发觉得难过，心中情绪复杂难明。

　　旭凤轻笑着摇头，他不久前就察觉到锦觅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方才她问起所见梦一事……旭凤看着锦觅，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忽然之间，殿内寒风阵阵、有风雨欲来之势。锦觅才刚进入这一方天地，并未适应这里突变的气候，她懊恼地喃喃道：“虽然带了很多东西，但我连把油纸伞都没带，实在是失策啊失策……”自责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猛地被旭凤拥入怀中。

　　大雨倾盆，瓢泼而下。

　　锦觅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沾染上雨水，因为她被旭凤护得严严实实。

　　然而她却满脸雨水。

　　旭凤浑身湿透，发梢不断滴雨。受鸩羽酒和反噬的双重影响，他身上旧疾出现复发的情况，不少伤口重新裂开，滂沱大雨冲刷而过，刹那之间蜿蜒成一条血路，刺眼而夺目。锦觅看着旭凤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眶通红。

　　“凤凰——”锦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凤凰，哪怕你饮下鸩羽难受异常，哪怕你畏冷惧寒沾不得雨水，哪怕你现在灵气尽失与常人无异，哪怕你正在承受反噬之苦半分气力都无……却还要时时刻刻竭尽全力护我周全吗？

　　锦觅泣不成声，内心已是溃不成军。

　　旭凤虽然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还是没料到锦觅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他怔愣半晌，暗叹这丫头的情绪变化怎么比这里的天气还阴晴不定。

　　锦觅挥手施展了一个停雨的法术。这个水系术法旭凤之前教过她多次，她屡屡失败，今日是锦觅第一次施法成功，她内心却毫无雀跃之情。继而，她又施法驱散了旭凤身上的水汽。

　　锦觅心中翻江倒海，她忍不住颤声问道：“凤凰，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过得更好？自从遇见我，你总是受伤不断，都是我害的你……你明明那么强大，你明明是天界众人仰慕的火神殿下，却因为我、因为我……”一直以来、一直以来，其实她才是伤凤凰最深的人啊。她曾斥责水神爹爹暗中阻拦，曾埋怨长芳主悖理违情，曾不满天帝不近人情，可是到头来、到头来，她才是所有事情的起因所在。

　　旭凤轻轻抚着锦觅的青丝。

　　“锦觅”他悠悠唤着她的名，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平复人心的力量。见锦觅渐渐冷静下来，旭凤缓缓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锦觅哽咽抽噎道：“凤凰，我知道你为了救我而逆转时空遭受反噬的事了。那夜，魇兽无意随我进了你的房间，我不小心看到你的梦境，是蓝色的所见梦……”旭凤胸前的衣襟已是湿了一大片。

　　旭凤瞬间明悟锦觅心中所想。他揉揉额角，这件事他本打算一直瞒着锦觅，没想到她却还是在无意之间知道了。

　　“锦觅，我做事向来讲求心甘情愿。”旭凤轻柔地拍着锦觅的背为她顺气，温言道：“我逆转时空，不仅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成全我自己。我遭受反噬，也不是你的错，你无需为此自责。”
　　旭凤眼神温暖。“此生能遇见你，已经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旭凤不断柔声安慰着锦觅，锦觅的啜泣声低了下去。她听着旭凤的话，心神渐宁。随后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蜷曲起来，似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找到了舒服的姿势，不过手里还紧紧攥着旭凤的衣襟。

　　耗尽心神的锦觅酣然入睡，眉目渐渐舒展开来。

　　旭凤将她裹在雪白大氅中，温柔一笑。他伸出手轻轻抵住锦觅眉心，不顾鸩羽的压制之力，直接凝聚起周围的冰寒灵气，帮她安稳神魂。

　　三日后。

　　锦觅闭目盘腿而坐，双手交叠掌心向天。

　　与此同时，旭凤立于一旁，牵引着殿内的灵气连绵不绝地汇聚于六颗光华流转的水灵珠中。古寒殿内顿时风雪交加，冰寒之气愈发浓郁起来，一阵阵璀璨绚丽的蓝色光芒在锦觅周身闪现，波澜壮阔。六颗水灵珠悬空围绕着锦觅，源源不断向她输送着灵气。

　　一时之间，殿内流光溢彩，寒露、霜降、立冬、小雪等节气不断迭出变换，气象万千、美轮美奂。等锦觅睁眼时，所有景象才统统消失不见。

　　经过此次修炼，锦觅如获五千年灵力，唤雨降霜的法术大成。古寒殿内，除了仍旧是阴冷异常外，风霜雨雪各类气候全部都因锦觅施法而消散退去。

　　然而即便是如此，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旭凤身上的反噬还是频繁发作，且一次比一次严重。锦觅在一旁心焦不已却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第二十七日，旭凤的反噬再次发作，锦觅轻轻为他揉着胸口缓解他的痛楚。

　　少顷，旭凤沉沉睡过去。锦觅取出一件厚厚的裘衣替他盖上，她看着旭凤清俊却苍白的脸庞怔怔出神，最终转身离去。

　　锦觅从古寒殿出来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想来是天帝授意，并未真正想惩罚于她。

　　一阵绿光闪现，彦佑出现在锦觅身侧，笑道：“觅儿，你如今的召唤术使得越来越有准头了……”

　　“扑哧君，你可知烛龙上神所居的九阴宫殿位于何处？”锦觅直接打断彦佑的念叨。

　　“你问这个做甚？”彦佑不解地打量锦觅，随即诧异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一个月不到，你的灵力修为竟然涨了这么多？我现在都不确定能不能打过你了……”

　　锦觅默不作声，神情严肃。

　　彦佑见状止住了自己的插科打诨，赶紧回答道：“在上清天，我带你去吧。”他看锦觅如此郑重其事的态度，猜测此事必然和火神殿下有关。

　　“我自己去就好。”锦觅摇摇头，转瞬消失不见。

　　“这也太见色忘友了吧……”彦佑连连摇头，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摸摸鼻子尴尬一笑。

　　九阴宫殿内。

　　锦觅深深一拜。“求上神指点，凤凰的反噬该如何才能解？”

　　烛龙上神摇头道：“据我所知，这反噬之苦无人可医、无药可解。逆天之事本就举步维艰，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得偿所愿。”

　　锦觅虽然已经做了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却还是黯然神伤，她只得叩首离去。

　　烛龙上神看着锦觅的背影，悠悠叹息一声。“知不易行更难。逆天改命一事，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改因换果让世间各有所得，谈何容易……”

　　锦觅回到天界后，神情恍惚、茫然失措。

　　彦佑还未离去，见锦觅如此模样，连忙走上前。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栖梧宫的了听出现在锦觅身前。

　　“火神殿下他……”了听神情犹豫不决。

　　锦觅关心则乱，连忙问道：“凤凰他怎么了？”

　　一旁的彦佑上下扫视着了听，目光闪烁不定。

　　古寒殿内，旭凤甩手将暮辞暗中传来的信笺烧成灰烬。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天后欲加害锦觅，已将其困于紫方云宫。”

　　旭凤踏出古寒殿，守在殿外的侍卫纷纷劝阻道：“火神殿下，离一月之期只剩三日，您万万不能现在离开，功亏一篑啊……”

　　旭凤充耳不闻。

　　古寒殿外天雷滚滚，电闪雷鸣、狂风四起，裹挟着浩荡天威。

　　旭凤双袖灵气充盈，灼灼火红的光芒萦绕于他的周身，璀璨夺目。

　　旭凤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气势不减直压风雷，神佛难阻。

　　他入殿时义无反顾，出殿时亦潇洒决然。

　　顷刻间，风止雷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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