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全灶丫头

　　方才一进来顾芷就发觉，这屋里是如此杂乱。各种东西堆放地毫无章法，仅凭两世下厨的直觉，顾芷就断定这师徒二人平日里吃得肯定不咋地，至少也是管饱不管好。

　　话脱出口，顾芷见杜棠还愣着神，连忙朝她挤了挤眼睛。

　　“对，做一顿饭，反正我们也是做惯了的，权当是谢您的恩情。”杜棠也立刻反应过来，一叠声地道。

　　方老郎中和小徒弟的眼睛里都亮了一下。

　　顾芷暗笑。

　　“方老先生，就让我们一回。”顾芷趁热打铁，“不用多麻烦，时间也是来得及的，您放心好。”

　　“这……”方老郎中想了想，向下面三人扫了一眼，笑了，“算了，早被你们看出来了，推辞显得老朽我假了，也罢，就做几个菜就行，也让我们师徒两个解解馋。”

　　小徒弟立刻笑逐颜开。顾芷和杜棠也相视一笑。

　　“那边隔了一条巷子有卖菜蔬的小贩早晚摆摊，再往那边去有家开肉铺的大叔，还有油盐酱醋，是在……”

　　出了屋子，三人一行往院外走，小徒弟就向顾芷两人指点着方向道。

　　本来是兵分两路，顾芷和杜棠去买菜，身为本地人的小徒弟去买肉，没走几步顾芷却想起来方才寻人时见着有人卖这个时节还不常见的蚕豆以及才捞上来的河虾，打算买些来添一道时新菜，给成功完成苏蕊婳的嘱托增加点筹码。

　　小徒弟便道自己对这些走街串巷的小贩更熟悉，自告奋勇前去找买，因此又换了分配，杜棠执意担下去肉铺割肉的任务，而顾芷便负责去买菜。

　　虽挨着西市，善财里的各种摊贩铺席却一点也不少，此时又是准备晚饭的时候，聚集在一条宽巷子两侧的菜贩子格外多。顾芷这些天在采买上当真学了不少东西，买起东西来初现几分行家的样子，倒没让人因她是个小姑娘而小瞧。

　　因为心下已经对要准备的吃食有数，故而不用一会儿，顾芷就买齐了豆芽、韭菜、葱等常见菜蔬，还买到了十来个小小的新上市的杨花萝卜，再去另一趟街买了块豆腐和一些面粉。

　　正溜达着准备往回走，才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就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小徒弟。

　　“你这么往这里来了？！”顾芷不由诧异道。

　　小徒弟也有些惊讶的样子，半晌，才红了脸，仿佛是不好意思出口，“想给师尊……打两角酒。”

　　顾芷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这个小徒弟还这样孝顺与贴心，想着有好菜还要给师尊下酒才好。顾芷对这小娃儿的好感不由增了几分。

　　其实就这短短的接触时间，仔细看去，这小徒弟除了一副看着就清秀的皮囊，这个年纪应有的灵动活泼之外，一言一行也很有几分同龄难有的书卷气。

　　虽然稚气未脱，但待人接物起来也有几分样子，恭敬不失随和，也极聪慧。行动间目不斜视，显是受过良好的庭训熏陶，身上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药味清香。

　　若放在后世，保准是个极合人眼缘、“别人家的小孩”了。

　　果然是教化之功，读书、还是习医之人，仪表气质便是矫矫不类俗人，顾芷不由叹道。

　　“都见过方老先生许久了，都还没问小郎君叫什么名字？”从神游万里中回过来，一路同行不说什么倒是尴尬，顾芷想了想，便问道。

　　小徒弟不由抬起头，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顾芷，似乎对“小郎君”三个字很是欢喜。咧开了嘴，虽然有些羞涩，还是笑道，“我叫秦栾，先秦之秦，栾华之栾，叫我阿栾就行。”

　　“秦栾，阿栾，”顾芷脑海立刻浮现出秋天那挂满火红金黄的高大树木，点了点头，“那你也叫我阿芷就行啦。”

　　“诶，”小徒弟秦栾立刻开心地笑着应了，一面还不忘将手中的篮子展示给顾芷，“蚕豆和河虾我都买来了，阿芷你看看，怎么样？”

　　顾芷依言看去，除了一只酒壶，半篮子青翠欲滴的蚕豆荚，还有用大叶子包起来的一包河虾。淡青色半透明的河虾虽然小小的，每个却都很是饱满新鲜，这样的河虾，最适合盐水或是油爆了，最是又口感脆嫩又有本味和鲜味。再然后，竟还有一小把老嫩适中、清香扑鼻的马兰头。

　　酒不算好酒，想来是酒价很贵的原因。除此之外，顾芷连连称赞挑的好，不由问道：“你和方老先生也是南边人吗？对这些南边常见的吃食很熟悉。”

　　秦栾闻言，却立刻愣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出生在慈幼堂的，小时候的事都记不清了。……师尊有次到慈幼堂义诊，便将我收作徒弟带在身边。我已经跟着师尊五年了，我们跑过不少地方了。”说起最后一句话，秦栾的语气里倒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自豪之意。

　　“抱歉，对不起，”顾芷自知失言，连忙诚恳含歉道，“戳中你的伤心事了，是我不好。”

　　“哪有哪有，”秦栾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遇上师尊这么好的人，还能学到这么多知识，我已经很开心了。”说着又学着大人的样子向顾芷作了一揖道，“师尊说阿栾方才吓到阿芷两位妹子了，还没向你们道歉，请阿芷妹子不要怪罪。”

　　他学着大人的动作的模样，小小的身子，一板一眼的，倒让顾芷忍俊不禁，忙道，“哪里那，说起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栾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小郎君，虽然一见聪慧灵气，却还是有点憨憨的，大概是这个年纪才有的天真罢。

　　“说起来，你们是要请师尊给一位姑娘治病是吗？”又继续一路往回走，秦栾又好奇问道。

　　想来方才在外头的秦栾肯定听到了最后几句，顾芷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听说，方老先生是位妙手回春、心地仁慈的神医，所以才特地来请他出山坐诊。”反正马屁无论直接间接，方老郎中是个中奇葩，从小徒弟这里下手刷刷好感绝对是一条好思路。

　　提起师尊，秦栾就有些忍不住的眉飞色舞，嘚啵嘚啵就开始说开了方老郎中的各大事迹：“就是呀，师尊真的可厉害了，我跟你说，前年有……”

　　“阿芷。秦小郎君？！”

　　“小棠！”

　　远远地就看见了杜棠朝这边走过来，顾芷连忙招手唤道。

　　“你们俩怎么都在这？”一走近了，杜棠就笑起来问道。

　　“回来刚好遇上了，”顾芷就回答道，“咦，你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肯定早就到了呢。”说着，目光不由移到了杜棠身上。

　　杜棠和方才明显有些不一样了，头发梳成了分俏双鬟的样式，脸上洗过了，衣裳也整理过了，一身尘土气俱消失得无影无踪，跟方才一身疲惫、不男不女的装扮天差地别。

　　尤其是耳朵上别了一对新的米粉珠耳环，头上戴了一朵棠色绒花，腰间还别了一只绣花荷包和一条鹅黄巾子，整个人都鲜亮了起来。

　　“你怎么……”

　　杜棠立刻羞红了脸，连忙将顾芷拉到一边，捏着衣角小声道：“路上看到了卖绒花首饰的摊子，一时没忍住……我也给你带了，回去看。”

　　顾芷明白过来，心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便点了点头，“正好，差点忘了，买点东西回去不然白大娘问起来也不好对景。”

　　“哎，还是你想的周到。”杜棠立刻喜笑颜开。

　　“走吧，还要回去做饭呢。”顾芷恢复了大声，也故意不管一旁秦栾歪着头一脸疑惑的表情，和杜棠挽了手便向方老郎中的小院方向原路返回，一面招呼他快点跟上。

　　杜棠买回来的是一条肥瘦相间的猪肩肉和一片羊肝，顾芷又从老郎中的厨房里找到了一块腊肉、几个鸡蛋，现成的辣酱，屋后栽种的竹子竹笋多得拔不尽。天色尚早，秦栾自告奋勇洗菜火打杂下手，杜棠切菜，顾芷灶上炒菜烧菜。

　　首先便是和面放在一边醒面。这个时节葱正嫩，京都这里是把葱当正经蔬菜的，斜切薄片，韭菜摘干净，与豆芽切同长段。蚕豆荚也剥开，因为还在非常嫩的时候，根本不用剥内皮，直接在水缸里洗一洗放在一边。

　　杨花萝卜洗洗用刀拍一下，放进用糖醋秋油调好的料汁中浸泡入味。豆腐切丁汆水，好几种不同的笋子切细丝和马兰头也汆过拿香油一拌。

　　腊肉则剪一小块泡开切薄片，羊肝反复洗干净，切非常薄的片。一块新鲜的猪肩肉，取肥瘦相间的半块，仔细挑干净筋脑后，细细切作小丁子，加入细笋末、葱碎，调入蛋清、酱盐，按一个方向拌到上劲。

　　不得不说秦栾洗菜是又快又干净，而且一边来回打下手，还一边兴高采烈地与顾芷两人唠嗑，话里话外都是很久没有干过这么有趣的事了。

　　顾芷暗自想到，即便是前世时的男人，能达到这种居家标准的也绝对不多。嗯？不对不对，还只是一个小少年呢，哪里就能想到那么远了。

　　这边杜棠取出了醒好的面，擀成薄薄的面片，横竖刀划过便成了菱形的面皮，顾芷那边也开始生火炒菜。

　　腊肉先爆了锅炒出香气再下蚕豆猛火翻炒，最后加一点料酒焖；韭菜吃荤油，肥肉片炒出油了才能下锅，一断生就要出锅；油爆河虾更是道出锅极快的菜，虾子清洗清洗沥干水便往烧热了油的锅里一倒，顿时焦香四溢，淋上了一点糖醋汁后更是满室飘香……

　　就连老郎中，坐在堂屋里不动声色，也连番叫秦栾过来看顾芷的进度到哪里了，暗中催问什么时候才能做好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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