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渡我

　　“明明都已经入秋了，怎么还是这般闷热，明白无故让人心里觉得烦，”吉羽躺在院子中的白玉石凳上，手执一把八仙过海沉香面宫扇闪凉，“你看，这天气热的，院子里的桂花都不开了呢。”
　　“看来这天是挺热的，看你汗如雨下的，我的心倒也静不下来了。不如，我们明日一起制白豆蔻熟水（1）吧。”南渡又从她那杜十娘百宝箱般的袖子中抽出了一方喜鹊登梅白丝帕，轻轻为吉羽拭了拭汗，“最近宫外缉妖司的侍卫入宫，我晚上也不用再夜巡了，我也乐得清闲。”
　　霁月也持了把象牙丝织宫扇道：“那就再好不过了。白豆蔻熟水最为祛湿清热了，又不似中药清苦，咱们也都喜欢喝。”
　　“好啊好啊，姐姐也可拿些去给小姐夫尝尝，”吉羽忽然坐起来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去见小姐夫呢，给你挑好首饰衣衫都两三日了，咱们也不见你出宫呢？”
　　南渡失笑，刚想回答，却见宫里的小丫头想容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跪在南渡跟前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宫里出妖了！”
　　“别慌慌张张的，好好说，到底怎么了！”霁月直起身子斥道。
　　想容跪着直起身子道：“是皇上身边的王默来传话，说，说是皇上与庆王爷一同在闲峥阁谈事情，忽然就从闲峥阁旁的林子里蹿出来好大一只妖怪来……说是，说是庆王爷已经受伤了。大人，大人快去看看吧！”
　　“吉羽，你守在这里。霁月，你跟我走，快！”说罢，南渡急忙念诀唤风，一手一把夺过想容手中的灯笼，另一只手抓住霁月的手臂带她凌风而起，御风而行。
　　御花园里夜色浓重，因为有妖怪的原因伴架随侍的侍卫们熄了大半的灯，阁外大门口横着几个缉妖司护卫的尸体，血都被吸了个干净，只余干枯的尸体横在地上，格外凄凉。从宫外赶来增援的缉妖司护卫们还没到，只有皇帝的侍卫与宫中的守卫们一圈一圈围在闲峥阁内，以身作墙护卫着皇上与王爷。阁内只留两三盏蜡烛，随侍太医在守卫们围成的人墙中间，靠着昏黄的灯光勉强给庆王爷医治。
　　“霁月，你先去照顾王爷，给王爷敷上草药，快。”南渡急忙命令霁月道，自己单膝跪在守卫与侍卫围成的人墙前，朗声请安谢罪：“臣缉妖司首领南渡，救驾来迟，还望皇上赎罪。”
　　闲峥阁灯火昏暗，南渡前又是一堵围了三圈、密密麻麻的人墙，看不见皇上的长相神色。皇上还未出声，便只听得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王默厉声道：“知道迟了还不快去捉了那妖怪，万一那妖又回来伤了皇上与王爷，你可担待得起吗？”
　　“臣，即刻就去。”说完南渡便御风腾空，身影隐入闲峥阁东边的树林而去。
　　“太医，先别急着治别的，先把血止住才最要紧啊。”霁月跪在庆王爷与太医身边，庆王爷的腹部、手臂与腿上皆有伤口，血流不止，太医虽给做了包扎却还是止不住鲜血。看太医还在为庆王爷把脉便急忙开口道，双手扯开随身挂着的香包便将里面的粉末撒在庆王爷的伤口上。
　　太医一把挥开霁月的香包，怒道：“你这个小丫头，你这香囊里是什么便随便撒在王爷伤口上！不等我把了脉看伤势如何！”
　　“奴婢是缉妖司首领南渡的贴身丫鬟，你只知道医治寻常伤口的步骤门法，而我却知道妖怪闻血气而动，伺血而行，若再不止血，只怕再引来那妖怪，不光是王爷，咱们所有人都性命难保！”霁月说得迅速，却也一字一顿格外清晰，“这包里是三七、白芍根、仙鹤草等十三味止血药材磨成的粉末，又加了南渡大人亲自磨好的治妖爪抓挠致使妖气侵体的启蘅血藤草与蒂豉槐花，都是一等一的好药材，还望太医懂得审时度势才好，别连累咱们都丢了性命。”
　　“怎么，你身上经常备着这些药物么？”侍卫群中传来一个低沉淡漠的声音问道。
　　“是，因为奴婢是南渡大人的贴身侍婢，南渡大人除妖时难免受伤，所以奴婢都把这些药材装在香囊里，随身带着。”霁月跪在地上一面为王爷上药一面恭敬答道。
　　南渡蹲在闲峥阁东面的乌木林正中间一棵最高大的乌木树上，隐在树叶枝干中，凝神观察。飞禽走兽修百年者，才能成妖。闲峥阁虽熄了大半灯光，可夜色漆黑，功力再浅薄的妖怪也不该忽略那昏黄的灯光，不趁人们手忙脚乱之时再袭击几人，也好一饱口福。莫非是只瞎的？南渡想，这就好办了。
　　南渡运风命令风力将她缓缓托起，立于半空中，一手于令风剑刃上划破手指，用鲜血祭出呼风扇来，鲜血滴落扇柄上镶嵌着的呼魂珠上，澄澈如晨光的呼魂珠立刻变得浑浊起来，像是有洁白的雾气慢慢席卷席卷透亮的宝珠，泛起浊白的漩涡，不过一刹宝珠便从纯净透明变得洁白无瑕。那扇面绣着彩凤清啼桃花图，图上的丝线立即发出各色光晕来，扇子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浮于空中，轻轻扇动起来。随着扇动骤风起的，还有笛声。那是一柄通体青蓝的笛子，笛身光滑润泽，色彩均匀，无一瑕疵斑点，笛尾系着宝蓝笛穗，穗子晃晃悠悠的尾部垂着一块叹魂珠。随着笛声悠扬传开，叹魂珠内也如呼魂珠一般变得浑浊起来，似有狂风在珠内席卷。琼玖的手指在笛身上飞快地舞动，奏起笛声激昂，浮与琼玖一旁的呼风扇扇起长风波澜，使笛声飘向远方。南渡吹得这曲子名叫《锁妖长虚》，是长虚派独传的一首灵曲，寻常人听了倒没什么，若是怪物听了会痛不堪忍，轻则暴露行迹、如火攒心，重则五脏俱裂、七窍流血、痛彻心髓。
　　不过一瞬，果听得一声惨叫从林子西面发出，南渡控风而行，吹笛行至林西，只见一只瞎眼虎妖伏趴在地，口鼻皆鲜血横流，被黑毛覆盖的四肢抽搐不已。那虎妖痛极反笑，对南渡冷声道：“你我本是一类人，你为何这样苦苦相逼！”
　　看来修行还挺高，南渡心道，向来如早春三月桃花般柔情温润的眸子中像是结了冰霜一般，严肃冰冷的彻骨，开口厉声道：“我修仙道，你不过一个区区小妖，又害人入魔，何来同类之说！”
　　说罢，南渡收了笛子，右手扶于悬挂在腰间的令风剑上，宝剑立刻像是感觉到主人周身气运激荡一般，竟从剑鞘窜出半个手掌大小，剑身也微微轰鸣着，连连轻吟，只待主人拔出震颤着的宝剑，一斩妖魔。虎妖见南渡落地，还欲拼死一搏，立刻忍着疼痛抬爪便抓，虎爪随妖气抽得三尺长，尖利无比，向南渡袭来。抬爪间一道黑气从虎妖爪心射出，直冲南渡面门。南渡侧身避过，同时运气拔剑，利剑出鞘，长剑如闪电般飞快地扫过利爪，虎妖的利爪竟应声而断。南渡抓住时机，剑尖直插虎妖爪心，直直扯下虎妖一爪来。
　　“垂死挣扎。”南渡轻轻吐出四个字来，眼见虎妖伏在地下，剩下三肢化为无数条手臂粗细的利刺，向南渡刺来。南渡轻笑，左手将呼风扇抓于掌心，不过轻扇一下便在面前筑起风墙，抵挡利刺，又屏气念咒，右手置于左心口运气控风，刹那间无数无色无形的风刃从虎妖四方破空而来，斩断虎妖利刺。虎妖大势已去，徒留三根最粗大的利刺还在猛攻风墙，眼看风墙将破，南渡乘风而起，扯开腰间左侧坠着的银香囊，几根飞镖随风深深插入虎妖胸、腹二处。
　　随着飞镖深入，虎妖顷刻间便没了力气，昏死过去。南渡挥剑斩断虎妖四肢，又运风收回飞镖。那飞镖被做成了桃花模样，不过这飞镖的桃花花瓣皆甚是尖利，人指尖在上轻轻一点即可见血。且上面粹了十足十的药物，此药物为长虚掌门师尊的密制药，只发给长虚每批弟子中天赋最高、最能吃苦的三名弟子。掌门师尊宅心仁厚，此药物非毒药，只是会使人浑身无力，内力封印，昏睡不醒。南渡运气，灵气灌注全身，手指上的鲜血滴落林子中的土地，地上立马长出几株人手臂粗带刺的藤蔓来，南渡将灵气灌注进藤蔓中，用藤蔓制了一个简单的锁妖链来。藤蔓上带刺，扎进虎妖的伤口中，南渡估摸着这虎妖痛极，飞镖又刚没进身体里又被南渡控风取出，这虎妖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悠悠转醒。
　　（1）：出自宋代著名词人李清照常喝的白豆蔻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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