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垒西边(修订版)

作者:二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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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分歧


      建安五年的上元灯节是伴着一场雪飘然而至的。

      “瑞雪兆丰年啊!”

      一盏盏花灯挂起,阖府上下喜气洋洋。我挂起自己的一盏兔儿灯,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整个人忽然有些恍惚。

      此刻的巴丘也在落雪么?将士们粗砺的手也能扎出美丽的花灯么?

      “想什么呢?”

      一个雪球飞来,惊破了我的思绪。举目间只见策走进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讨厌!”我拾起雪球,重新团了团朝他扔过去。他闪身避开,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听闻策亲自回军平乱,那些作乱的严白虎余党甚至没等到策的大军踏入会稽便呼拉拉作鸟兽散了。就这样,我们在会稽郡治山阴[1]过了新年。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样子像只呆头鹅?”策一面大笑着一面说。我方欲发作,忽闻一阵暗香袭来,竟不觉一呆。

      下一刻,云依手捧一枝红梅,竟真的如一片云般飘入视野。她裹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边缘露出白狐里子的雪帽覆额压下,越发衬得她黛眉长、檀口小、肤如皓玉、目若横波。那样的容光映照之下,连她手中的红梅都黯然失色了。

      “喏,刚从会稽山折来的,云依一定要送一枝来给你。”

      与云依对望一眼,一丝温柔的笑漫上策的唇角。看着他那样的笑容,一霎那,我不由怔忡起来——

      踏雪寻梅,如今的他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么?

      “谢过嫂嫂。”

      将梅花接过的一瞬间,在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我竟是、竟是有一点点嫉妒了。而当他们携手离开时,我望着那个水红色的美丽背影,不可抑止地联想起另一个同样美丽的身影来。直到一片雪花飘落在我脸上,那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我蓦然惊醒,一片惘然……

      是母亲带着云依从吴县到山阴来阖家团圆,共度新年的。她本来兴致颇高,可上元节才过去没几天,她就气得要投井了。

      “小姑,快快去请君侯来!”

      云依一面拉着母亲一面急急对撞进来的我道。我一头雾水,却也不敢迟疑,飞快地跑去前面找到策。

      “母亲何故如此啊?”

      策见此情景显然也吓坏了,想要上前去拉母亲,却被猛地摔脱。

      “你刚刚立足江南,根基尚未稳固,正当优贤礼士,舍过录功。魏功曹行事公允,尽职尽责,你今日杀他,明日众人皆叛你而去!我不忍见你大祸临头,还是早早投井自尽了省心!”

      原来是为了魏腾,我暗自吐吐舌头。

      策的正式官职是会稽太守,却常驻封地吴县,因而会稽的日常政务都是交由郡功曹处理。这次策难得来到会稽,功曹魏腾自然有许多政务要予以汇报。然而那魏腾是个性情刚直不阿的人,数度违逆策的意旨,终于激出策雷霆之怒动了杀心。策的脾气大家都是知晓的,何况他正在气头上。是以会稽的官吏士大夫们虽然心急如焚,却谁也不敢前去劝说。万没想到母亲亲自出面干预了,而且是采取这样一种激烈的方式。我想她是真的认为事态严重吧?魏氏是会稽大族,郡中根基异常深厚,倘若策真的杀了魏腾,谁知会引起怎样的反弹呢?

      终于策垂下头,双膝跪地:“母亲,孩儿错了。孩儿这就命人释放魏腾。”

      几天后母亲便回吴县去了,紧接着各路人马捷报传来:吕范与韩当平定了鄱阳,太史慈平定了海昏,而策一直在等待的那个最重要的消息——拿下庐陵的消息也如期而至了。一切都按照事先谋划的那样,堂兄孙贲据南昌扼僮芝咽喉而守其门户,孙辅勒兵而进,周瑜兵出巴丘为作势援,一举定庐陵。

      之后,策正式将豫章郡一分为二,新设庐陵郡,以堂兄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周瑜以领江夏太守的身份留镇巴丘,以震慑荆州,严防刘表、黄祖反扑。短短四年时间,策以弱冠之龄率一众热血儿郎势如破竹般扫平丹杨、吴郡、会稽、庐江、豫章、庐陵六郡,从一个无所依傍的孤弱少年,一举成为雄霸江东的一方诸侯,令天下为之侧目!

      “可曹操居然说你是小疯狗!”我气愤地叫嚷。

      “可不久后,他也将为阿匡送来一位漂亮新妇啊!”策嘻嘻地笑。

      听闻策平定江南,曹操无可奈何地哀叹:“猘儿难与争锋也!”既然难与争锋,只好想方设法拉拢。为此他将堂弟曹仁的女儿许配给匡,又为儿子曹彰聘娶堂兄孙贲的女儿。除结亲外,复以朝廷名义礼辟权、翊,命新任扬州刺史严象举权为茂才,可谓做足了功夫。

      “不过,他的不当措辞确实令我感到些许不快。”策抱了臂,“所以,我很快会让他感到后悔的。”

      “你打算怎么做?”我睁大了眼睛问。

      “先保密!”哈哈一笑过后他问外面,“孔文先生到了么?”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理了理襟袖,“去见大学者咯!”

      “高岱?你请了高岱来?他不是隐居在余姚么?”

      策嗤地一笑:“瞧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如今你长兄我想见谁,上天入地也能找出来好么?”

      “狂妄!”

      在我的冷哼声中,策留下一串长长的笑声,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可一个时辰后,当他返身而回时,那萦绕周身的肃杀之气却令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策将高岱囚禁起来了。

      高岱,字孔文,吴郡人,聪达才敏,轻财贵义,所友八人,皆世之英伟。前吴郡太守盛宪将他举为孝廉,然而当盛宪因病辞官后,由吴郡都尉升任吴郡太守的许贡却因私人恩怨迫害盛宪。高岱心念旧恩,将盛宪藏匿于朋友家中,又过江向当时的徐州牧陶谦求救。陶谦起初并不愿相救,高岱憔悴泣血,不饮不食,陶谦感其忠壮,有申包胥之义,终于许诺为之出军,并为此写了一封信给许贡。可当高岱带着陶谦的书信返回吴郡时,许贡已囚禁了他的母亲,以此威胁他交出盛宪。吴郡百姓都为高岱担心,劝他不要去见许贡,否则必见加害。然而为了营救盛宪和母亲,高岱还是毅然前往。及至见到许贡,高岱一番慷慨陈词,竟令许贡当即释放了他的母亲。可许贡很快就后悔了,又派兵去追,并下令若追上高岱母子,就地杀死。好在高岱预料到许贡会反悔,事先已请朋友预备好船只,一出太守府便登船改道而逃,让许贡的追兵扑了个空,终于逃过一劫。

      策仰慕高岱已久,听闻他精通《左传》,特意预先温习,期待与之论讲一番。谁知见面之后,那高岱竟一问三不知!

      “怎么会这样?他莫不是生病了?”

      “生病?哼!”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见高岱之前,曾有人对我说:‘高岱以为将军但英武而已,无文学之才。将军与之论《左传》,他必推说不知,不屑与论。’我起初只是不信,及至相见,竟果如其言!”

      “那人是谁?”

      “你别问!”

      就这样,因为受到高岱轻慢,策一怒之下将其下狱。本以为过一段时间等策气消了自然会释放他,就像不久前释放魏腾那样,可事情的发展很快偏离了我的预想。

      听闻高岱被囚,他的知交好友和江东的士人们竟露天静坐,要求策释放他。当我跟在策身后登楼而望时,但见静坐请愿之人黑压压一片,一直填满街衢数里。心头一惊之下再看向策,却发现他一只手紧紧抓住栏杆,因太过用力,指节间已隐隐发白……

      策杀了高岱,在这样的静坐施压持续了十天之后。当天夜里,周瑜来到山阴的会稽太守府,站在了策的面前。

      “竟还是晚了一步……”

      慢慢闭了下眼睛,周瑜低下头,苦笑。

      “你看上去十分疲惫,公瑾。”

      “是,”深深吸了口气,周瑜抬目凝视着面无表情的策,声音微微发涩,“我马不停蹄地疾驰了三个昼夜,却还是未能阻止你犯下错误。”

      “如果你指的是杀高岱,”策颊边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一下,“我并不认为这是个错误。”

      “伯符!”蓦然之间,周瑜竟罕有地激动起来,“杀许贡已是一个错误,而高岱只是一名隐居已久的儒士!”

      “是!”腾地站起身,策亦激动起来大声道,“我本来也没想杀他,但我绝不接受任何胁迫!绝不接受!”

      胸口微微起伏着,二人对视良久,周瑜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仰起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片刻后,当他再看向策时,一双灿亮如星的眼眸中闪动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伯符,这件事实在蹊跷,我真的……真的觉得你的处置有些急躁了。”

      半晌沉默,策忽然有些自失地笑起来:“你知道么公瑾,仅仅在一个月之前,母亲也曾这样批评我——急躁。她一向视你如亲子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相比于我,你的行事才更符合她的期望。毕竟,你和她有着相似的出身。”

      “这不关出身什么事。”周瑜转开目光。

      “是么?倘若我富春孙氏不是门第寒微,真的会遭遇江东大族如此强烈的抵抗么?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我孙策算什么呢?轻佻无行,轻躁好杀,扣在我头上的永远是这样的字眼!为彼驱使尚可,若凌驾其上,那便是罪过了。”

      “可杀戮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却是最有效率的解决方式!”

      “伯符!”

      “别说了,公瑾!你们究竟还要我怎样?就说那许贡好了,其人品行如何卑污,你比我更加清楚。可他兵败出降后,我还是待之以上宾之礼,然而我换来的是什么?是他设计害我,要毁了我半世基业!再说那高岱,我虚左以迎,是因为真心仰慕他的才学与品德,可他回应我的是什么?是轻慢,是不屑,是口口声声‘不知’!更可恶的是那些自以为可以胁迫我而为他静坐请愿的江东士人们,以公瑾你的洞明机敏,该不会猜不出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吧?——盛宪,那个器量雅伟,高名远播于海内,更胜王朗、华歆的前吴郡太守!”

      慢慢抿紧双唇,周瑜容色间掠过一抹苦涩:“恰恰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希望你杀掉高岱。”

      “所以你是希望我在这场无声的角力中向盛宪认输?”

      “如果能赢得人心,你完全可以在下一场角力中将输掉的东西赢回来。”

      “不会有下一次了。”在周瑜震惊的目光中,策缓慢而冰冷地,“稍后我将杀掉盛宪。”

      直到周瑜疾步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我才恍然梦醒般看向策,颤声道:“策哥哥……”

      抬手止住我,策慢慢闭上双眼:“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是……只是很难受……”

      当策手捧一份供状从头到尾读过,脸色霎那间转为青白。

      周瑜离开的第二天,策突然将会稽郡府中一名姓孔的文学掾下狱拷问。而此时此刻我已知晓,正是此人对策进言道:“高岱以为将军但英武而已,无文学之才。将军与之论《左传》,他必推说不知,不屑与论。”令人震惊的是,在对策说这番话之前,他对高岱言道:“孙将军为人,最厌恶别人胜过自己。若问及《左传》,当言不知,乃合其意;如皆辨义,必大祸临头。”文学掾是郡府署吏,其职责是在郡国学校中教授学生,故而皆由明习经学的饱学之士担任。大约正是基于这个身份,此人才同时获得了策和高岱的信任。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受到许贡余党挟制。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可以算作是一名许贡余党,成功来了个一箭双雕!

      “许贡……”

      额上青筋暴起,策缓缓收拢五指,似要将那份供状碾碎在自己手掌中。下一刻他腾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疾步朝外走去——

      “策哥哥你去哪儿?”

      “巴丘。”

      “你疯了?”

      “我是疯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疯?”

      “你们周将军呢?”

      大张着一张嘴,自在丹杨时起就跟随周瑜的陈霆望着一身风尘的策,结结巴巴地:“在……在青芝山。”眼见策又一阵旋风般卷了出去,陈霆一脸活见了鬼的表情,以至于我差一点就要停一停安抚他一下了。

      青芝山在巴丘城南面,当我们踏着夕阳的余晖驰马上山,忽而一阵暗香袭来,伴随着早春二月乍暖还寒的气息蜿蜒着钻入肺腑。下一个瞬间,一片雪也似的梅林撞入眼帘,如茫茫香雪海,一直铺满整个视野。

      在梅林的尽头,周瑜背对着我们的来路负手而立,正把脸望向天边。随着策翻身下马,他缓缓转过身来——

      对视。

      就这样互相瞪着许久,也说不清是谁先“哧”地一声笑出来,同样说不清是谁先迈开第一步,两个人走近,面对面站定,你捅我一下,我捶你一记,继而“嘿嘿”“哈哈”,又抱又打地大笑起来……

      “什么?张绣归顺了曹操?”在火焰的噼啪声中,在炙肉四散的香味儿中,我惊讶得不能自已,“他不一直是袁绍的拉拢对象么?”

      “他早就成了曹操的座上宾了!曹操还为自己的儿子曹均娶了张绣的女儿,并封张绣为扬武将军,就连其帐下谋士贾诩此时都已在官渡为曹操参赞军务了!”

      慢慢吸一口气,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策:“曹操长子曹昂、爱将典韦皆死于张绣之手,这样的人,曹操竟能与之结亲?”

      一道光从策眼底划过,锐利冷肃:“能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

      “那么,”我狡黠地,“你怕了他么?”

      “事实上我正准备去许都遛遛马,”策双眉高高挑起,“顺便把天子迎来江东观赏观赏吴越风光。”

      悠长的一刻,我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是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策,直到慢慢反应过来他是要趁袁曹相争之机北袭许都迎天子入吴,继而从周瑜熠熠生辉的双眸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咽了下口水:“到时候能和天子一起吃炙肉么?”

      纵声长笑,策将一盘刚刚烤好的炙肉递给我:“如果你想要实现这个梦想,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吃你的炙肉,不要再打岔!”

      “这么说子纲先生已经准备好做内应了么?”

      建安三年,策遣张纮前往许都贡献方物,曹操十分欣赏张纮,将他留在许都任命为侍御史。不久后,曹操又任命张纮为九江太守,然而张纮心系江东,以疾病为由固辞不受。而在许都的这两年来,张纮一直不失时机地向在朝公卿及知交故友们褒赞策材略绝异、心系王室,大名士孔融等皆与张纮亲善。

      闻周瑜之言,策挑唇一笑:“子纲先生刚刚传来消息说,许都及军中的许多要人并不看好曹操,而与袁绍暗通款曲。”

      “袁强曹弱,许都人心浮动是必然的,何况朝中本就不乏反对曹操者。虽说借‘衣带诏’一事,曹操对这些反对者进行了一场血洗,然而只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出现,这些反对者必定奋起反抗曹操。”

      车骑将军董承、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将军吴子兰、王服受天子衣带诏密谋诛杀曹操,却不幸事泄,而被曹操夷三族,就连董承那已被天子册封为贵人的女儿亦未能幸免。而这件事就发生在一个月前。

      “就让你我来制造这个契机好了!”策亢声道。

      双眸轻闪间,周瑜继续问:“刘辟、何仪那里进展如何?”

      “叔道已与二人取得联络,以二人与先君的关系,必肯襄助于我。”

      刘辟、何仪与黄邵、何曼等是活动于汝南郡、颍川郡间的黄巾军,各拥众数万,势力甚盛。父亲生前任豫州刺史时,他们都归附于父亲,父亲死后又响应袁术,对抗曹操。建安元年春,曹操亲率大军扑讨,斩杀黄邵、何曼,刘辟与何仪不得已率众投降,惟其不得已,故始终对曹操若即若离。叔道是庐江太守李术的表字,作为汝南人,其家族在郡中甚有根基,其本人亦与刘辟、何仪颇有交谊。

      “或可另派袁子煜走一趟汝南。”周瑜微挑双眉,“袁公路虽败,袁氏在汝南郡的影响力,却是无人能及。”

      “天呐天呐天呐我快受不了了!为什么每次咱们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在策异常响亮的大笑声中,我捧着一盘一口也没动过的炙肉,再也抑制不住满心激动地插言问:“所以,你们是打算从庐江取道汝南,进袭许都么?”

      “所以——”策看看我手中的盘子,“你是打算将这盘炙肉一直留到天子到来么?”

      “为和天子一起吃炙肉的梦想,干杯!”

      飞扬恣肆地欢笑着,策和周瑜勾肩搭背,一直朝山巅走去。

      “其实迎天子这事我是有私心的。”

      “私心?”

      “你想啊,只要天子来到江东,你周家的长辈们自然也得追随天子来到江东。到时候你们一家团圆,他们就不会再怨我拐跑了你呀!”

      立身于高山之巅,他们的前方是广袤无垠的天地,他们的脚下是滔滔奔流的赣水,辉煌壮丽的夕阳落在他们身前,将他们指点江山的身影装点得无比绚烂。

      “公瑾,你说把天子的宫室建在哪儿好呢?哎呀呀好发愁!”

      风不时将他们的欢声笑语送过来,慢慢地,我的人也仿佛被风托举着飞起来,一直飞上九霄,飞上九霄把太阳摘下来,把月亮摘下来,把漫天的星斗统统摘下来,摘下来和那盘炙肉一起搅一搅、拌一拌,搅拌成一盘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若给它取个名字,就叫作,叫作“梦想成真”……

      注释:

      [1]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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