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无双

　　小侯爷说做就做，翌日就去跟木雕老师傅拜师学艺，在摊案前卖起木雕，他浓眉大眼，生得高大俊朗，过路的小娘子忍不住驻足，但到底羞怯，大多远远偷看，有几个大胆的走到摊案前，对上郎君神采灿烂的剑眉凤目，刹那心跳极快，说话都不利索，“刻，刻一块木雕，多，多少钱呀？”

　　一个中年娘子扭着腰肢上前漫不经心问价，到最后噼里啪啦如吐珠子一般，“小郎君年方多少？家住哪个坊？双亲可建在，都做什么行当？小郎君可有婚配？瞧着我怎么样？”

　　小侯爷笑眼弯弯说道：“娘子您貌美如花，婀娜多姿，胜似貂蝉，您不是美人谁是？”甜蜜话儿谁都会说，从热烈活泼又俊朗丰神的郎君嘴里说出，更哄得人高兴，中年娘子笑得直合不拢嘴，心道合适合适，配自家女儿再合适不过。却接着听俏郎君说道：“可惜不巧，就算是貂蝉西施也晚了一步，我心中已有意中人。”

　　这话一说出去，摊案旁的小娘子们皆白煞一张脸，难怪郎君只管卖木雕，不管雕，原来他的一双俊手只给心上人描摹。郎君风姿绰约，被他瞧上的人，定然也是出尘绝美。

　　这样一想，小娘子们不由自形惭愧，黯然离去。

　　一时间摊案前失去大半人流，显得空荡荡，小侯爷却不在意这份儿冷落，依旧含笑相迎，倒是先前聒噪的中年娘子还未走，笑眼睇他，“小郎君啊，家里多些个人热热闹闹才对。你瞅着我好，我女儿可要比我这个老娘美哩，性子又和善，若不娶回家里是你的损失。”

　　小侯爷听了此话，凤眸神采流光，饶有兴趣问道：“可有菩萨美？”

　　“自然有的。”中年娘子下巴一点，眉梢满是自豪，可见所言不假。

　　小侯爷含笑道：“娶一尊菩萨放家里，就已是很无趣，再娶一个比菩萨还菩萨的娘子回家，人生哪还有乐趣可言？”

　　中年娘子一愣，险些被他这套歪理带过去，正要反驳回去，却见俏郎君眼里倏地一亮，视线越过她身后，紧盯一人。

　　“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小侯爷大步绕出摊案，走到小娘子面前，眼睛亮灼灼看她。

　　阿鸾忽然觉得日头没那么毒辣，让蕊豆收起伞，走到阴影底下，揣出帕子擦汗，正见小侯爷俯身探来，一张被太阳晒红的俊脸儿。蕊豆悄悄调转身子，不看这边，老师傅摇扇吹风，跟旁边儿摊子的伙计唠嗑，哪顾得上这一隅。

　　眼下没人注意，阿鸾却皱眉无奈，原来小侯爷见她眼眸儿左右乱转，像兔子一样惊慌，缓步逼近，直将她抵进墙角。阿鸾踮起脚，用帕子擦他额头上的细汗，一两滴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下巴，掉进锁骨窝窝儿。

　　众目睽睽之下，这男人越发肆意俊美。
　　阿鸾仰起头，眸儿笑得弯弯，“凤郎可真好看。”

　　完全是诚心诚意的夸赞。

　　她若躲，他大摇大摆逼近。

　　她这般主动，他反倒不知所措。

　　小侯爷脸色倏红，连忙扭身背对她，听到身后靠近的脚步声，连忙低声道：“你别过来。”

　　阿鸾故意说道：“你不让我过来，那我走了便是。”

　　“你别走。”小侯爷急急回身，低头将她一把扯到身旁儿，动作却不粗鲁。阿鸾忽然想到，这男人瞧着高大伟岸，做事又有些冲动，可是从未见他疾言厉色，呵叱下人。他是富贵出身，权势人家的子弟，却有温柔似水的心肠，很是难得了。

　　他低头脸红的模样儿，让阿鸾恍惚想起另一人。

　　那年山庄桃花遍开，三公子在亭内小憩，她摘了一丛桃花，悄悄放在他鼻尖下。

　　三公子缓缓睁开眼，满鼻清香，睡眼惺忪瞧见她，一张白玉似的脸倏地红透了，她发笑许久，觉得像是猴子的红屁股，最后被他狠狠抵在栏杆处，他红透着脸，低声道：“你还敢笑，信不信我在这里就将你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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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阿鸾带出回忆的，是一道略细的男声，“小郎君，可否为我家小主子雕刻画像？”

　　站在摊案前的是一位锦袍面白的年轻人，生得斯文和善，说话声让人如沐春风，阿鸾却细心捕捉到他刻意压沉的声调，暗道古怪，面上不露，正见小侯爷挑眉笑道：“您出钱，我干活儿，哪有跟钱过不去的道理。”说罢挑了块木头让老师傅刻，年轻人轻轻抬手，微笑道：“不成，我家小主子指名道姓，要让小郎君亲自动手，不然就不要了。”

　　小侯爷笑道：“我手艺不好，怕拿出来笑话，您这样儿可不是在为难人嘛。”

　　旁边儿窜来中年娘子的声音，“可不是哩，小郎君你刚才跟我说，只给自个儿的心上人弄，旁人是万万请不动你的。”

　　小侯爷含笑撩了她一眼，青眼沉沉，若春山在，便知自家四郎要发脾气。这时年轻人抱歉一笑道：“对不住，不知道你有这规矩，那就让老师傅刻吧。刻我跟这小娘子两张脸。”

　　他点了点不远处的阿鸾。

　　阿鸾与他素未谋面，眸里不由露出一丝讶然。

　　年轻人朝她和煦一笑，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唯独小侯爷铁青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师傅很快雕完，年轻人付完钱接过东西离开，小侯爷发现摊案上落了一样东西，立马追出去，转眼消失在茫茫人海。

　　蕊豆收回目光，悄悄看了阿鸾一眼，见她微垂眼皮，看不清眼中的神采，却有一丝黯然，越发坐定心中的想法。

　　看得出来，李郎君跟这年轻人是旧相识。

　　李郎君是宫中贵人，年轻人声细面白，显然是宦官身份。以往二人在宫里只有他见了李郎君低头，这回风水轮流转，李郎君反倒要“伺候”一个奴才，虽然奴才不敢乱传主子的闲话儿，可撞见了就是撞见了，无法抑制的难堪，李郎君面子上挂不住，才借着东西忘拿的理由冲出去。

　　至于他还回不回来，蕊豆总觉得李郎君不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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