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无双

　　往后陈童再来“骚扰”，霍蓉回回躲到里屋，让他在外面干坐一下午，既不呵斥也不主动，时常还去找徐茹，徐家两位公子都在中书省当值，白天在衙门坐堂，除了有回徐茹望着她身后，眼里忽然一亮，“二哥！”

　　霍蓉回头，正见到一位衣袍月白的年轻人，正穿过花园，见小妹与他打招呼，故停下来朝亭内望去，清亮的桃花眼掠过小妹身边姿色柔美的女子，想来是近日走近的霍三娘，或许是因与霍鸾有婚约，朝她和煦一笑，随后匆匆离去。

　　霍蓉淡淡收回目光，心下已然澎湃。

　　郎君一双桃花眼含情和煦，这惊鸿一瞥，比前世寥寥几面还要刻骨铭心。

　　徐茹注意到二哥手里拎着食盒，心下嘀咕，二哥以前没这样馋嘴。

　　爱莲院中，洒金的日影照进屋，照见椅中的小娘子白皙脸庞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徐故轻手轻脚走进来，便见到如此摄人心神的一幕，不由放缓动作走近，从背后俯身拥住她，“看累了，先歇歇，我给你买来了你最爱吃的酸枣糕。”

　　小娘子合上手中的书卷，额头蹭住郎君的下巴，唇角泛起一抹柔柔的微笑，“妾有一事要与郎君说。”

　　“何事？”

　　小娘子牵起他的手，摸在她柔软的肚皮之上。

　　……

　　阿鸾吃了一次三日醉，醒后精神不大好，有一夜睡得浅，瞧见帷帐外隐约站着一道身影。

　　英俊温柔的郎君朝她伸出手：“鸾鸾，快过来。”

　　阿鸾追过去，忽然跌落悬崖，她惊慌醒来，采珠提灯撩开帷帐，手里提灯照见她苍白如霜，一摸她的手冰凉凉的，显然是魇着，联盟端来热茶，阿鸾歇息过后才安心睡去。

　　一连几日做梦，阿鸾眼下一团浓浓的青影，想去杨六家睡个安稳觉，还没踏进清清的院子，就听到有人在吵闹。

　　阿鸾没敢踏进去，细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因为花魁夜一事，清清跟芳芳吵起来了。

　　清清在屋里练舞，忽然发现屋门上有一道身影，趁机就人捉住，一看是芳芳的贴身侍女，敢情芳芳一直忌惮着她，不放心，就叫人来刺探情况，没成想被人逮住，哪里能认，三言两语就吵了起来。

　　乐坊娘子吵架可不是泼妇撒野，脸不红心不跳，委婉刻薄的讽刺，还要文雅不粗俗，谁说不过了就算输。

　　阿鸾嫌她们吵，就先找了个清静地儿躺。

　　睡得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人来了，低声说了几句话，隔得远她听不大清楚，在草丛里懒懒翻了个身，接着睡，耳边那道男声也没了。

　　一觉睡到下午，阿鸾慢悠悠醒来，跑进清清院子里，她笑眯眯端茶倒水，勤快不得了。

　　无时不献殷勤，阿鸾就见她谄笑凑上来，“鸾郎可否能帮奴一个忙？”

　　“你说说。”阿鸾拿了一杯葡萄酒喝。

　　清清一向抠门儿，以前都给绿酒，今儿倒是给了葡萄酒，酒液装在琉璃杯里，美轮美奂。

　　“这不是跟芳芳吵了一架，气得我心肝儿现在还疼，能躲这一次，往后哪防得住？”她嘴巴一撇，还有几分恼气，当阿鸾的面又压下来，笑眯眯道，“我想着去外面租一个小院子，但这样一来这里没人接生意，正巧你这么喜欢往我这边跑，不妨替我接几次客。”

　　阿鸾险些被呛住，一下子从藤椅上挺起身，“前头我帮你找琴，你还未兑现我承诺，现在倒是好意思又来？”

　　她不跟她客气，直接有事说事。

　　“又不是让你卖身，你先听我说，”清清按住她肩膀，“这阵子我实在抽不开身，想让你替我一阵，陪客人吃吃喝喝，弹弹琴聊聊风月，别的事绝对不做，又不用你付钱，多好的买卖，是不是？再说了，按你的本事绰绰有余。”

　　阿鸾唔了一声，“有道理，可我总不能给你白干。”

　　客人给的钱那可都是大把大把，赚得人肚皮流油，清清轻哼了一声，“都给你免单了，还想怎么的？”

　　阿鸾张嘴就道：“五五分。”

　　“不成，三七。”

　　“那好。”阿鸾起身就走，清清连忙按住她，一咬牙，“四六分。”

　　“成交。”阿鸾爽快答应。

　　清清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有苦说不出，真真儿一脸幽怨，心在滴血。那可都是钱啊。

　　阿鸾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小财迷说的就是你。”

　　清清哼了声，拂开脸上的手，撩起裙角坐在胡凳上，眉毛高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什么都没有，不把银子紧紧攥在手心里，以后你养我？”

　　阿鸾摸了摸鼻子笑。

　　事情就这么敲定，往后每天阿鸾来平康里，接待的客人有翩翩少年郎，有大腹便便的商贾。阿鸾来者不拒，先想法儿灌他们一壶酒，等把人灌醉了，她也躺床上睡觉去。

　　清清这间屋她沾枕就睡，一觉睡到天黑极为畅快。

　　隔壁小院芳芳茶不思饭不香，日渐消瘦，将面前的米碗一推，低眉哀叹，“把我饿死了也好，反正四郎不会再来了。”

　　那日她与清清吵架，恼怒之下没有注意到薛小侯爷来了，见到她与往日温柔绵绵的一面大不相同，看到她那刁蛮、刻薄的性子，直接掉头就走。

　　当时她心都死了。

　　芳芳又是一声哀叹。

　　侍女却心思一动，劝道：“娘子若是再消瘦下去，只会趁了清娘子的意，可若是在花魁夜上一举夺魁。到那时娘子您便是门庭若市，全长安的郎君都拜倒在您裙下，何愁小侯爷不回头？”

　　芳芳眼前一亮。

　　最近，薛小侯爷有些忧愁。

　　因为老是做一个梦。

　　梦里酷暑难耐，屋里堆着冰块，凉气阵阵，有一头狡猾的猫儿偷溜进来，躲在书桌下打瞌睡儿，本来他没发现，余光瞥见桌底漏出一截衣袖，探手轻轻一拉。

　　“唔～别动～”

　　猫儿成了妖精，说话声懒懒的，带着一股子困意。

　　他绕到书案前俯身弯腰，就见着一只妖精，歪着头呼呼大睡，身子快跌到地面，这样儿还能睡得着，小脸隐隐起了汗意，白里透红，嘴唇红嘟嘟的。

　　他忍不住摩挲，指尖微痒。

　　猫儿忽然睁开眼，眼里璀璨如星子，将他狠狠一震。

　　梦醒了。

　　窗外一片淡青色，将近天亮，薄薄的锦被里蕰开一片薄热湿濡，薛小侯爷没敢让人知道，悄悄卷成一团让春山拿出去扔了。

　　他自小就长得好看，轮廓里烙着父亲的英俊笔挺，同时承袭了母亲的温柔，年少初开时，侯府便有侍女大胆爬上他的床，那是一副干瘦纤弱的身子，他爱的是珠圆玉润，有着母亲怀抱的柔软温暖，那夜他被下了药，陷入疯狂的情欲和挣扎。

　　他也因此昏了过去。

　　那夜几乎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爱风流，爱圆润丰盈的美人，外人道薛小侯爷身经百战，只有他自个儿清楚，想到梦里的猫儿，似乎能感觉到那份颤抖入骨的悸动，陌生但又令他浑身血液沸腾。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头一回遇上个自己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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