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练习生与得体社会王

　　刚拐出夜市街，游晃就觉得自己膝盖一软，转身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走到哪了，总之断断续续吐了好几轮，胃里好像是舒坦了点儿。他拿出手机努力辨认，确认柯谣应该是没给自己发消息，于是打开打车软件，想叫个车把自己送回去，可是试了好几次，就是点不中叫车的按钮。

　　我操你大爷！不他妈管了！
　　游晃也不知道自己扶着什么杆子撑在原地，神情恍惚，感觉头顶有一群神经病正在轰趴，又好像看到了满天的星星，到最后，居然、好像、看到了柯……谣？！

　　然后他突然就失去了力气，往下扑的时候，好像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接住了自己，让他幸运的避免了摔个狗吃屎。
　　柯谣哪有这么大力气，接他都没踉跄一下……果然是出现幻觉了。游晃迷迷糊糊的想。

　　柯谣整个后背艰难的靠在路边的铁柱子上，皱着眉架着游晃，一脸嫌弃。

　　他向来讨厌人们用酒精解决问题，此刻头都大了，幸好这人还算有素质吐在了身后的草丛里，不然现在肯定臭不可闻。

　　他想把手机从游晃手里抽出来，却发现这人跪都跪了手却攥得紧紧的，还打着乌拉说：“我叫到车了。”

　　柯谣直接掐起他手腕上一点点皮用力一拧，疼的游晃道吸一口凉气，才终于把手机拿了出来，游晃吃力的抬着头皱着眉，眼神涣散的冲着柯谣喊：“我车呢……”

　　柯谣赶紧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解开了锁，一看一阵无语。
　　“你开的是美圆外卖。”
　　“我不吃——我要车——”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么在街上张牙舞爪实在丢人，柯谣懒得再理他，迅速打开叫车软件却发现这人并没有存常用地址，微信里的最近聊天翻了个遍也没发现哪个是他家里人。
　　他转而打开了通讯录，发现存的名字全是绿巨人、智障、第二帅等外号。
　　柯谣面无表情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来，发现自己的名字只有一个西瓜的emoji表情——看不懂但是至少不坏，让他暂时打消了把游晃扔地上的念头。

　　但这下去哪是个问题。

　　凭他一己之力把这人推过学校的外墙溜回宿舍显然不可能，公司宿舍也有人已经在住，回家的话，杨烁可能会吓得跳起来然后哭着问他为什么交这样的朋友是不是学坏了。
　　内心腹诽自己烂好人逞英雄，等了这么半天等来人却并不能解决问题
　　。
　　早知道不如让他倒在地上让路过的人直接报警得了。

　　长叹一口气，柯谣在游晃口袋里摸了个遍，幸好摸到了装着身份证的卡夹，于是他定位了公司附近的快捷酒店，叫了个车。

　　半夜三更，酒店前台对醉鬼见怪不怪，还好心的让保安给这位悲惨的未成年弟弟提供了帮助，柯谣在酒店保安的协助下，才艰难地把游晃拖进了屋里。
　　游晃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床，鞋飞了。
　　柯谣顾不上捡，先跟保安道谢，锁上门转身就往游晃屁股上踹了一脚。

　　九月的大晚上给他累一身汗，真他妈烦。

　　游晃还颇为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浑身酒气，柯谣不想再管他，先冲去浴室给自己洗了个澡，然后开了空调，把游晃床上的被子撑开把他从头到脚盖了个遍。

　　帮洗帮擦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用物理方法强行隔绝酒气吧，已经凌晨三点，明早他还要训练，睡觉为大。
　　没料到夜不归宿衣服也没拿，柯谣只得把空调温度调低，脱了T恤钻进被子，纵使他是惯性晚睡爱好者，现在也实在太晚了，躺了没几分钟便意识模糊了。
　　然而，离梦里的温柔乡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蓦地听见隔壁传来动静。

　　游晃像是坐了起来，扑腾着两只脚大概是在找拖鞋，无果，便光着脚丫子向前冲，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没走两步就差点跌倒。

　　柯谣被这么一折腾又清醒了过来，黑着一张脸把卫生间的灯和门都给他打开，游晃冲进去抱着马桶就又嗷嗷吐了。
　　柯谣烦的够呛，决定就这么睡，于是把T恤卷成一个卷儿遮在了自己眼睛上，打算等游晃这波吐完就赶紧入睡。

　　两分钟后，游晃开始唱歌。

　　仅从歌词判断大概是《自由》，但调子已经跑到了六界之外，放在半夜更是不堪入耳，柯谣觉得自己已经想要开窗跳下去，摁亮了手机一看，快要四点二十，火气就蹭蹭往上蹿。

　　他一头坐了起来赤着脚冲进了卫生间，对着正坐在马桶上仰头高歌的游晃一枕头拍下去，爆喝一声：“别他妈唱了！”

　　反正没别人，骂个人也没什么吧。

　　声音戛然而止，游晃被这软绵绵的一大坨砸懵了，怔了半天才缓缓低下头，目视前方，柯谣都不确定他到底在看什么，游晃却突然笑了，拖着长长的音调，轻声说：
　　“小西瓜，你怎么没回家啊？”

　　想到游晃通讯录里给自己存的名字，柯谣估摸着他就是在叫自己，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不说话。

　　游晃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又默默低下头，垂着眼帘，竟带了点儿委屈的神色，喃喃道：“小西瓜，我好难受，真难受啊。”

　　柯谣长叹一声，走过去想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弄起来，双手刚伸过去，游晃就把脑袋顶在了他肚子上，随即就是头发扎着皮肤的触感，和游晃哼哼唧唧，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声音。
　　然后他的双手，缓慢而轻柔的环上了柯谣的腰。

　　想到游晃的性向，柯谣身子一僵就要把游晃推开，手一动，游晃干脆连他俩胳膊也环住了。
　　“我，小西瓜，我没这么喝过，好难受。”

　　柯谣仰头无语问苍天，无奈的说：“太晚了，没法买醒酒的。先起来躺着去。”
　　游晃显然不知道柯谣在说什么，扔是紧紧环着他自顾自的说：
　　“对不起小西瓜，不该去的。”
　　游晃动了动脑袋，在柯谣肚子上蹭了蹭，用一副安慰的口吻说：
　　“别怕小西瓜，他们动不了你。”

　　柯谣心里一软，好像心脏被人轻轻挠了挠，又是一叹。语气倒轻柔了许多：“那下回呢？再遇到怎么办？”

　　游晃今天仿佛失去了对话能力，没有回应。
　　柯谣低头对着游晃的发旋儿叫他：“游晃。”
　　静默无声，只余气息。

　　柯谣又喊：“游晃，你知道我是谁么？”
　　“小西瓜。”游晃闷声道。
　　“嗯。大傻逼。”
　　游晃以放慢三倍的速度摇了个头：“不是。”
　　“那你是什么？”
　　“大帅比。”
　　“……大帅比，我们回去睡觉好么？”

　　游晃又没反应了，柯谣压着情绪，面带假笑一字一顿的说：“最新任务，小西瓜呼叫大帅比上床睡觉了！”
　　喊完就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以后再也不要跟醉鬼呆一起。

　　但事实证明，智障要靠智障治。

　　游晃闻言便点了点头，缓缓放松了自己的胳膊。感觉在哄一智障孩子似的，柯谣终于松了口气，搀扶着游晃站起来，再一次把他扔到了床上，几乎是挨到床的同时，就传来了游晃沉重的呼吸声。
　　柯谣脑袋胀胀的，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传染了醉酒。打了个哈欠胡乱摁了两把自己的太阳穴，刚倒下床闭眼，想了想又摸出了手机，给张萌发了个消息，关掉了闹钟，然后把T恤重新套上，睡了。

　　游晃觉得自己的头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迷迷糊糊恢复了意识，一翻身，那种仿佛被钝器攻击了后脑勺的沉闷感便阵阵袭来，让他想睡久一点儿都很难。
　　眼皮也沉重的要睁不开，周遭传来的复杂气味还不断提醒着他，现在并不在家。

　　游晃艰难的撑开眼，身上盖的身下躺的都是一片雪白，四周是明黄色的墙壁，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摸了摸枕头边的手机想看看时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旁边突然传来翻身的声音，游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被头晕激的差点又倒下去。

　　坐在原处揉了揉脑袋，他才翻下床，靠近看了看，心中顷刻间炸开了一打十万发的烟花，上至大脑下至小腹燃了个透。
　　柯谣的脸正冲着他的方向，被子外露着干净白皙的脖颈和修长的胳膊，睡得正熟。
　　游晃心里复读机一样狂念面对未成年请你做个人，恨手机没电不然他现在插上耳机给自己循环播放《清心咒》可能会好一点儿。

　　痛苦挣扎良久，最后是自己身上传来的阵阵酒味让他清醒了。

　　简直，臭不可闻。衣服没得换也就算了，自己就是以这副脏兮兮的恶心模样被柯谣弄过来的吗？
　　柯谣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天使，怕牵连到他专门让他先走，他居然，回来把自己接走了！
　　简直立刻就想把他拥到怀里揉两把！！
　　可是自己这样真不是一般难看。幸好卫生间不是什么情趣玻璃房，隔音应该尚可，蹭到门口开了个浴室灯，游晃光速冲了进去，开着冷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沐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把身体彻底覆盖后，游晃把头发吹了个半干裹着浴巾，在房间里踱步好几个来回，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的，掀开了柯谣的被角。

　　瞬间，一声分外冷静还带着点沙哑的“你差不多一点”传来。
　　游晃嘿嘿一笑反倒淡定了，一轱辘就钻进了柯谣的被子里，柯谣大概没睡够，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稍微往旁边挪了点儿。

　　“嘿嘿柯老师，我被子有酒味儿，我不乐意躺了，你将就一下呗。”

　　游晃一根儿手指戳了戳柯谣的肩膀头，柯谣顺势拉了拉被子缩了进去，“嗯”了一声。
　　游晃心情好的不得了，但眼下还有重要的事，于是又问柯谣：“柯老师你带充电头了么？我手机没电了。”
　　柯谣抬手指了指床头说：“包里有充电宝。”
　　“好嘞！”
　　包里没什么东西，游晃翻了两下就找了出来给手机充上了电，然后一边儿编辑信息一边儿问柯谣：“柯老师，我要从家送干净衣服过来，你要不要？”
　　“……要。”
　　“好。”
　　游晃乐不思蜀，手一秃噜，给李英杰发了条:
　　我跟柯谣睡了，快帮我送两件衣服来。

　　发完信息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唇，不经意一瞥才注意到已经快十一点，又问柯谣：“柯老师我点点儿吃的，你要吃什么？”

　　“随便。”

　　柯谣声音闷闷的，还一直不转过来，游晃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俩这一幕突然笑的分外开心，说：“柯老师你别这样，显得咱俩特别像一次不愉快的事后。”
　　柯谣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瞪着游晃说：“我现在走五分钟去公司正好赶上阿姨做饭。”
　　游晃摁着他的肩，赶紧认怂：“别别别，你那么辛苦半夜把我扛回来，我不请你吃顿饭还是人嘛？”
　　说完赶紧乖乖点饭去了，柯谣感觉自己在这人面前怎么情绪都收不好，一点就炸。皱着眉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去了。

　　游晃看他这副起床气过重的样子加上一撮小炸毛，简直可爱到让他想把柯谣一把摁回床上抱怀里睡会儿，但估计不是自己死就是双亡了，只得辛苦的忍着，靠尽力回想昨晚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并不能想起什么。
　　于是等柯谣出来，他小心试探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
　　柯谣坐在桌前拍拍脸上的水汽，想了想，反问：“你想说？”
　　游晃沉思片刻，说：“还……行吧。”
　　虽然觉得时机不是很成熟，但如果柯谣想知道，他也可以挑挑拣拣说上那么一点儿。
　　柯谣却没再接下去，而是平静道：“我信了你混过社会。”
　　游晃笑了：“我也没否认啊，没传言那么夸张而已，反正，柯老师，你要想知道，我就给你坦白，但你别戴有色眼镜看我。”话语间尽是诚恳。

　　柯谣一个脸洗正常了，智商也上线了。正色道：“我不色，我特正直。”
　　“柯老师你真是——”游晃终于是没忍住，抱着个枕头眼都笑弯了，说：“真是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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