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别拽了

　　因为小豆包的事情，易川去李青店里头还是比较频繁，为了那朵脆弱易碎的祖国花朵操碎了心。

　　出于这个原因，一到饭点时刻，甄禾不得不硬着头皮梗着脖子跟他撞面，两人都对彼此嗤之以鼻，一见面难免闹得鸡飞蛋打，就连一开始对这俩货抱有一点希望的李青都完全败下阵来，看见两人就头疼，巴不得揪着衣领扔出去。

　　他最终还是信了甄禾当年那句话——刚开始见面无法产生爱情电流的人，后续是没可能的。

　　不过这么一来二回，两人这么频繁的接触倒是引起了众多学生们的好奇。
　　校园八卦已经没办法满足茁壮成长的青少年们，他们将目光尽数放到了自己的老师身上。

　　这日易川来上课前，教室又成了菜市场，女生们抱团坐在一起聊天，神情八卦而兴奋。

　　“骗你们做什么？我那天亲眼见着小老板娘上了川哥的车，两人一起回去的！”
　　“这也太劲爆了，禾姐真牛逼，她是打算泡遍科大师生吗？”
　　“真的，我告诉你们，人不可貌相。别看小老板娘普普通通一女生，其实还是挺懂得怎么撩汉的，要不然像川哥这种高层次的青年才俊，怎么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

　　说到这里，女生们都意味深长地捂着嘴偷笑，互相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咧开八卦的嘴角，心照不宣。

　　“哎，你们说，我们班陈叶茂知道这事儿后，会不会气得半死？”

　　众人瞪大眼睛：“是挺尴尬的，一个班上的情敌，你看上次的高数考试，川哥对他简直毫不留情！”
　　“谁让陈叶茂那渣男先出轨的！他自己始乱终弃跟个艺术系姑娘瞎混，全是报应，这就叫现世报，谁让他是个渣男！”

　　众女生对“渣”这个字有着特别的感情，此刻个个义愤填膺，为甄禾打抱不平，有几个回过身子朝第二排的某个人刺去几道凌厉的视线，真诚地祝福对方不得好死。

　　正跟狐朋狗友们开黑打王者玩得正嗨的陈叶茂，忽然觉得鼻子痒痒，打了几个喷嚏之后，郁闷地揉了揉鼻子：“操，三杀没了。”

　　“陈狗你会不会玩啊，先上去啊傻x，切后排，你会玩刺客吗？”他旁边的男生大声嚷嚷道。
　　陈叶茂不耐烦地“啧”了声：“老子需要你说，没看见血量低吗？”
　　“梦幻开局，这玩个什么，能不能互相配合下？”

　　几人吵得不可开交，丝毫没注意到班级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易川站在讲台上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继续啊，接着玩。”易川面无表情，“要不要来黑板前展示下操作？”
　　男生们咽了咽口水，自觉得闭上嘴，心里头嘟囔：妈的，还是在排位呢。

　　易川没放过他们，扣了扣桌面：“手机给我。”
　　陈叶茂无奈地抬起头：“不玩了已经，川哥，算了吧，消消气。”

　　“给我，”易川垂着眸子看他们，语气淡淡，“要么期末别过了。”

　　真是，成天拿考试说事儿，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单干！

　　几人内心愤愤，接着悻悻地双手奉上宝贝手机，一脸怂样。

　　他放在讲台上，黑着脸看他们：“下课来办公室。”
　　易川丢下一句，皱着眉头地扯了扯袖口，才继续上课。

　　后排女生们默契地互相看了眼看对方，眼神里是一个意思：“你看，我就说吧。”

　　※※※

　　下课后，男生们个个垂头丧脑地走到易川办公桌前，神色暗淡而又悲恸，努力装出一副凄凉的样子来恳求他的原谅。
　　自从易川来到这所大学，办公室里头的老家伙们已经对这帮小崽子见怪不怪，一开始还会好奇地问易川，到后头完全把他们当空气，自顾自谈论着国家大事。

　　易川一脸黑线，沉默地看着桌上的手机，不发一言。
　　身为领头人物，陈叶茂先试探性地开口：“川哥...”

　　“谁是你哥？”易川瞥了他一眼，“套什么近乎？”
　　他从抽屉里头翻出一叠卷子，努力忍着心火，眉眼满是阴云：“考了个80多分还有心情打王者？”

　　想当年他上大学的时候，95分以下他都要拿着试卷对着寝室墙面壁思过半个月，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然而现在的大学生却个个以60分的压线标准来要求自己。

　　堕落！

　　对面的张宇捷同情地看着这帮办公室常客，叹了口气：“你们也是，那个你...叫陈叶茂是吧？我都认识你了！怎么成天带头惹你们易老师生气呢？”
　　陈叶茂低下头，小声叨叨：“川哥对咱们太严了。”

　　张宇捷劝道：“严也是为了你们好，等进入社会你们老板该对你们更严！”

　　易川从抽屉里头拿出了刚刚拆封完的一袋枸杞，往保温杯里头倒了些，黑着脸跑到饮水机旁去灌热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张宇捷接着对陈叶茂道：“你说说你，不好好学习，每天打游戏谈对象，哎——前两天刚跟小老板娘掰了吧？”

　　易川一只手忽而顿了下，热水灌进杯子里头，枸杞起起伏伏，暗红色的果身瞬间变淡了许多。

　　他回过身子，眼中情绪交错，问陈叶茂：“你还跟她有一腿？”
　　陈叶茂挠挠头，干笑了声：“都是过去...过去的感情了。”

　　易川抿紧了嘴，眼神晦暗难明：“...你们...”
　　陈叶茂：“啊？”

　　过了许久，他勾起一道嘲讽般的冷笑：“还真够般配的。”

　　“分了做什么？在一起不挺好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省的走出来祸害人间无辜的黎民百姓。

　　易川沉着脸回到位子上，周围像是降了二十度，又冷又僵。
　　莫名其妙被讽刺了这么一句，陈叶茂迷茫地左右看了眼：“复合的话...可能有点难度吧，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对了川哥，我手机...”他将山路十八弯的话题给绕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看向易川，试探着问道。

　　易川低着头，他坐在窗户另一边，光线不太明朗，看不大清脸上的神色。

　　许久之后，他终于吐出几个字：“要什么手机？回教室做你作业去！”

　　※※※
　　“你看这个......进一位...”甄禾咬着笔杆子，眉头锁得很深，盯着桌上的作业本看，“这样以后...再加上这个...”

　　小豆包抬头看她：“不对吧，跟正确答案不一样啊。”

　　甄禾脸色微妙一变，边转笔边敷衍着：“可能有算错的地方，但思路是正确的，你照我这么来肯定没错。”

　　“是吗...”小豆包一脸怀疑地看着她，随即小心翼翼道，“我还是想去问问小川哥。”

　　她撇撇嘴：“问他做什么，这种小学数学题谁都会做。”

　　“他比较厉害。”小豆包一谈起易川，就像是在说自己偶像似的，两眼直发光，“你知道吗？他好像什么题目都会，比我们老师讲得还要好，我一听就能听懂，要是我有他一半聪明就好了。”

　　甄禾张嘴正想说什么，就见着刚从大学校门出来的易川从店门口进来——丝毫没有刚下班的疲倦跟颓废，笔挺的衬衫版型极好，将他衬得非常精神，甚至有一股少年气在里头。

　　“小川哥哥。”小豆包一见着他就不禁笑起来，亲昵地跑过去讲作业本递给他，看着旁边的甄禾内心一阵胆寒。

　　喜新厌旧的小屁孩！

　　“哥哥，我这里有一道题不会做。”
　　易川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对着他笑了笑：“嗯？哪里？我看看。”

　　“就这里，”小豆包指着作业本一角，偷偷摸摸看了眼甄禾，鬼鬼祟祟地凑到他耳边，“姐姐给我列了步骤，但好像错了...哎，你别跟她说，要不然她该生气了。”

　　易川看着本子上那一系列步骤，字迹潦草而又奔放，过程堪称狗屁不通，他在心底里冷笑了一阵：什么水平？闹着玩呢？

　　要换作平常，他必定会以此为出发点，对甄禾的精神乃至人身展开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攻击跟嘲讽，今天却莫名地没有理会她，垂着眸子走到一旁坐下，自顾自做着事情，像是没见着她这个人似的。

　　“哎——李叔让我问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他煮了顿好的……”甄禾低头玩着手指，漫不经心道，“你要实在不情愿，惦记你那养生食谱，那我也……”

　　易川低着头写字：“嗯。”

　　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突然对方冷不防地来了句“嗯”，她有点招架不住，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在原地待了会儿，干脆决定离开这儿去厨房帮忙，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等她走后，易川那冷漠疏离的神色总算有点稍稍松懈，将完美的面具给卸了下来，顺道抬起眼皮看了眼她背影，原本流畅而不停歇的笔尖稍微顿了下，在原地打着圈，墨水糊成了一团。

　　易川微微低着头，拿着笔像是在思索什么的样子，一脸的心不在焉，先前的自信冷酷荡然无存，目光透过作业本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小豆包本来听得好好的，被他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侧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乖乖地坐在原地不敢出声打岔。
　　易川这神可能出到了外太空，一时半会儿没法收回来，直到小豆包小声开口道：“小川哥……你…你怎么不接着讲啦？”

　　这句话终于把他心神给拉了回去，他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甚至有些莫名的狼狈。

　　“没事儿，继续吧。”

　　笑容无懈可击，但是笔尖却不太平稳，显得有点仓促。
　　易川微抿着嘴，眼神漫无目的地飘了下，一张俊脸首次冒出了一丝丝窘迫感，尽管转瞬即逝。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向来无比集中的注意力，往不可预计的方向岔了下，横冲直撞不受控制。

　　有漂移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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