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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8
顾南生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变得五味陈杂，也不怪他，谁叫他每天眼里除了那些奏折，就只有灼夭了呢，迟钝一点是应该的，虽然他不止是迟钝了这么一点点。
在空气凝固了良久之后，言清都有点害怕顾南生接受不了，准备双手抱头默默溜走，却听见顾南生骂了一句：“大爷的！那个顾玄才和白尘认识了几天，就把人从我这儿拐跑了？”
言清震惊了，自家王上是谁，那是从小自己眼中的翩翩公子一般都人物，生气到极致也就是沉默不语，这……是得多在乎白大人啊！
事实证明，是言清想多了，顾南生只是觉得自己的那种吃醋行为特别傻，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再者就是，他和白尘住了这么久，自己这一风流倜傥的君王他都没看上什么，转眼间就不估计兄弟情分，跟着一个野男人跑了。”
言清看着他半天没缓过来的样子，默默溜出去，想着吩咐人给顾南生换茶，清一下火气什么的……又想着，也许自家王上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正“直”。
白尘仔细听小宫女把事情说清楚了，然后那小宫女末了还不放心，又小心翼翼地说道：“白大人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这话虽然逾矩，但是白尘心里不甚在意这些，只是觉得那小妖女的脾气现在得变成什么样子，才会让她的宫人这样战战兢兢的。
“你放心，没事的。”白尘安慰她说道，宫里的人大多数见惯了宫规的残酷，有主子的地方，主子就是不可侵犯的规矩，她这般谨慎小心，也不是不好。
“那奴婢就替我家娘娘多谢白大人了。”
＊＊＊
白尘进去的时候，透过一层薄薄的帘纱，就看了一个清瘦的人影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的。就连他进来时故意弄出来的声响，灼夭都像没听见一般，连个细微的眼神都不给。
“小妖女，怎么了？”白尘依旧是嘻嘻嘻地说着玩笑话。
半晌之后，灼夭总算是给了一点回复，也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没事。”
她的声音虽然冰冷，但是却透着丝丝恐惧的战栗，白尘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的症状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他也没顾得上那么多，一把拉开帘纱，正对上灼夭的眼睛。
一双赤红的眼。
瞳孔是血色的，仿佛要从里面溢出来一般，然而里面除了愤怒，哀伤，更多的，却是恐惧。
“灼夭！你醒醒！”白尘拽住她，把她的头使劲摇晃着，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并且用较为微弱的灵术攻击她。
她因为身上被攻击的刺痛，眼睛里总算是有了一丝清明，愣愣地看着白尘，像一只人偶一般。
“你看见什么了？”白尘着急地冲她喊到。
她依旧是愣愣的不说话，只是嘴唇不住颤抖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方才的那两个字其实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理智。
白尘暗骂了一声，心想着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觉得没事自己能扛得过去就忍着，从来都不跑去和她说的，连顾南生也被瞒得死死的，想必刚才那小宫女也是被她打发走的。
他珍惜了一口气，努力把心境放平，然后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点向灼夭的眉间，灵光便从指尖缓缓流入灼夭的识海里。
惊恐的，刺耳的，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顺着灵光传入白尘的脑海中，引起他强烈的不适。
灼夭的识海自我保护意识太过于强大，他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画面，就算只是这样，白尘也能感受到深深的绝望，痛苦和仇恨。
他心中剧烈地一颤，这种声音他毕生都忘不了。
从前他游历人间的时候，常常运用自己的识海之术给精神有些问题的凡人看病，对于心病来说，找出了病因，再把它解决，病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有一次，他路过一个城池的时候，看见城门外的一个老妇人正躺在地上，疯疯癫癫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抱着头不停地在地上打滚。
听周围卖东西的小贩说，这老妇人是好几十年前就住在这里了，那时候天下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也不知道老人家受了什么刺激，从他们看见她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这样疯疯癫癫的了。
白尘见她一个人实在是可怜，就把她带到客栈里，准备用法术来探测她的心病。
那一个夜晚，白尘经历了毕生都没有经历过的恐惧，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人间修罗场，简直就是地狱一般的情景。
是屠城。
大批的军人踏着铁骑打开了城门，他们已经双眼杀得血红，得到了命令之后，就跟发了疯一般的四处大开杀戒。
不论是年到花甲的老太，还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甚至是尚未出生的胎儿，所见之活物，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肉渣。
城中什么颜色都没有了，铺天盖地的都是血红的一片，透着浓重的腥味儿。
老妇人被母亲藏在入厕的痰盂里，得了一命，却毁了她的一生。
自那时起，白尘就很少再敢使用这种法术了，因为就算是看起来快乐的人，心中的那一点恐惧都绝非常人所有。
他更愿意去探寻妖的意识，因为她们往往简单干净，容易满足。
此时的他已经无力支撑法术了，即便是只听到声音，那种翻涌过来的恐惧也让他压抑地喘不过气来，这种惊恐与绝望，甚至比屠城更加强烈，恐怕不仅仅是一场杀戮那么简单。
他无法想象灼夭是怎么承受的，若是他今日再不来，她应当是要走火入魔了。
他快速，退出来，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其实若不是怕灼夭醒过来打死他，他一开始就想扇耳光把她扇醒，一般来讲，这种操作比什么法术都强。
尤其是对女妖来说。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那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白尘咬了咬牙，从袖口中掏出一片晶莹剔透的竹叶，塞进了灼夭的嘴里，又伸手往她后背狠狠一拍，那片叶子就被灼夭吞了进去。
“咳咳！”几乎是同时，灼夭眼中的血红就立刻消散了，她感受到喉咙里刺骨的冰凉，忍不住剧烈地咳出了声。
“好你个老流氓，给我喂了什么，是要毒死我吗？！”灼夭咳得泪眼婆娑，在一片泪光中看清了面前站着的白尘那种放大的脸，立刻弹得老远，滚到床的最里边抱着被子，一脸怒意地看着白尘。
白尘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扭曲了，最开始想问的话也忘了说，条件反射地就想着怼回去：“我流氓？就你这样的，我流氓谁都不流氓你！”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好几天没见了，不怼一下对方各自心里都不舒坦。
“好了好了别吵了。”白尘摆手，决定休战，先把正事办了。
“谁跟你吵，真是。”灼夭别过头去，一脸不耐。
“我说，你看见什么了？”白尘凑过来问。
灼夭默默往后退了一点，说道：“你别靠我那么近，大家现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你离我远点……什么看见什么了？”
“你不记得了，刚刚……”灼夭看白尘一脸担忧的样子，不免心里也有点发虚。
“我刚才……怎么了？”灼夭问。
“我在你的识海里，感受到了红莲业火的炽热……若不是我刚才发现你不对劲，你早就走火入魔了！”
“红莲业火！？”灼夭惊异，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尘。
她也总觉得自己身上不太对劲，忽然想起初入世子府的那一日，也是感受到似乎梦中存在着红莲业火，只是那日虽然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后来也未曾再感受到过，慢慢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她曾经听竹灵说过，红莲业火是地狱之火，往往带着深深的仇恨，能够烧尽所到之处所有的生灵，因恨而生，因恨而灭。
“你会不会搞错了……”灼夭小声说道。
白尘摇了摇头，说：“竹灵只是叮嘱我要我好好看着你，这几日你脾气如此暴躁，定是受了此等邪火的干扰，我并不了解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还是等竹灵到了再说吧。”
“他要来？”
白尘轻轻点头。
灼夭望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似乎是要下雨了。
＊＊＊
“听霁雨说，你这几日心情不大好？”顾南生摸了摸她的小脸，跟哄小猫一样。
灼夭也配合得去蹭他的手，心中虽然还是不怎么舒适，但是也不想顾南生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烦心，笑着说：“没事啦～”
“没事就好。”顾南生点点头。
他想起了什么一般，放下了手中的书，凝视着灼夭的眼睛，屋子里只有案台上点着灯，风一吹，火光就开始闪烁着，看不真切顾南生的表情。
“在过几日，就是母亲的祭日了，我按照旧历是要去王陵祭拜的，本想着要带你去看一看母亲，让她见见你……只是，你现在大病初愈，王陵又偏僻，怕是去不成了。”
虽然他话是这样说，但是灼夭却不知道怎么了，觉得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惋惜，相反，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般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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