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洛依如故

　　“下面有请文心音乐社洛天依、乐正绫，为我们带来歌舞表演――《霜雪千年》。”

　　主持人话音刚落，台下学生们纷纷议论起来。

　　“文心音乐社，哪个社团？”

　　“不知道，没听过。”

　　“他刚刚说的洛天依，就是校报上那个可爱的二次元女生？”

　　“应该是的。”

　　“哎，还有那个乐正绫，她在军训的时候唱过歌，唱得特别好听。”

　　“两人还是一个班的。”

　　“……”

　　舞台上的灯光依次熄灭，只留下中间一盏，眼前顿时黯淡下来。学生们都噤了声，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什么精彩。

　　舞台上有黑影走动，隐约之间，可以辨别出是工作人员在布置场景。很快，场景布置完毕，工作人员下台，观众们屏住呼吸。

　　忽有脚步声响起，有一人从右侧走上舞台。光线黯淡，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能通过影子看到她步履轻缓，不疾不徐，裙裾摇摆间，人影已坐在了舞台左侧的椅子上。又有一人从右侧跳上舞台，她脚步轻快，走得急时一蹦一跳。

　　旁白声音响起：“有一妙龄女子，正值豆蔻，偶遇一只鬼魅。”

　　女子蹦蹦跳跳，最终与椅子上的鬼魅相遇。她绕着鬼魅转来转去，举止间满是好奇。鬼魅巍然不动，抬手一指，女子会意，点点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女子活泼美好，好奇心强。鬼魅性子清冷，疏远淡漠。两人却能举杯交谈，把酒言欢。酒尽，女子离去，不舍，复至。每见一次，却是十年韶华。数次，女子已成老妪。女子死后，不愿忘记前世，遂投身忘川河中，只求来世相遇。”

　　旁白的声音满怀情感，一字一句，读得很慢，台上的人影随之动作。剧情虽简洁精炼，所幸配合台上两人的举止，也能有一知半解之悟。

　　“三生三世三千余年，鬼魅转世女子，黄鹂声鸣，乘舟而行。至某地，忽觉似曾相识。眼前情景变化，终想起前世之事，忆起那名女子……”旁白的声音低了下去，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了舞台上的洛天依。刚刚光线黯淡，观众们只见人影，现在终于窥得全貌。只见，台上女生头梳八字辫，余下青丝如瀑，披在肩上。一身水蓝色留仙裙，衬得她仙气满满。只这一瞬亮相，便惹得台下一阵惊呼。

　　忽有古琴响起，笛声附和，裹携着打击乐的前奏滚滚而来。曲中古风犹显，与台上之人相互映衬。节奏感强，令人精神一振。台上女生踏乐而起，脚下凌波微步，身形飘忽若神，只听她开口唱道：

　　“梨花香，缠着衣角掠过熙攘，复悄入红帘深账，听枝头黄鹂逗趣儿细风绕指淌。”

　　女生这一开口，顿觉万籁俱寂，只余下清澈的声音在心底缓缓流淌。A大附中几乎所有的高一新生都在这里，军训期间他们都听过乐正绫唱歌，那一刻的声音空谷传响，回荡在操场的上空。对于洛天依，他们只晓得这个女生很可爱，可就在刚才，就在洛天依开口的那一刻，那声音刷新了他们对洛天依的认知。如果说乐正绫高音嘹亮，似百灵声鸣；那洛天依则是低音婉转，似情人低语。乐正绫的声音唱在头上，洛天依的声音绕在心尖。

　　洛天依踏上道具：“坐船舫，兰桨拨开雾霭迷茫，不觉已一日过半，过眼的葱郁风光悉数泛了黄。”

　　“褪尽温度的风，无言牵引中，便清晰了在此的眉目，暮色的消融，隐约了晦朔葱茏。”

　　音乐渐强，洛天依的声音略带困惑：“在这老街回眸，烟云中追溯我是谁，只消暮雨点滴，便足已粉饰这是非。”

　　“待这月色涌起，谁人轻扣这门扉。”完美的高音插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袭红裙的乐正绫。洛天依跳下道具，两人背靠旋转，执手对望，最后不舍分开。

　　洛天依接道：“苔绿青石板街，斑驳了流水般岁月，小酌三盏两杯，理不清缠绕的情节。”

　　乐正绫与她对视，眼中满是温柔：“在你淡漠眉间，瞥见离人的喜悲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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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梨花雪，几载开了又败，笔锋走黑白，丹青中穿插无奈，彼时那弯儿月，何时初现于江畔。”

　　“而我又在待何人。”

　　“在这亭台回眸，千年后忆起你是谁，只消月色隐约，便足以勾勒这是非。”

　　“待这回忆涌起，恍惚之间已下泪。”这句歌词唱得悲哀婉转，久久不绝。乐正绫哭了，洛天依看得真切。乐正绫虽声音凄切，唱词却哀而不伤，她专注地望着自己，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嘴角却噙着笑意。

　　洛天依突然明白了，乐正绫不是悲伤，而是高兴。曲中的女子与鬼魅，她们至曲终之时也未能相见。但是，现在的她们不就是曲中之人吗？现在的她们就在彼此身边，就在彼此触手可及的地方。曲中女子与鬼魅未能重逢，但是现在，她们成为了曲中之人，她们一为女子，一为鬼魅，现在便代替她们，跨过时间长河，越过生死轮回，在这千年之后，与彼此重逢。

　　“枫红十里长街，红帘后谁人蹙着眉，遥梦桑竹桃源，轮回中曾道别的地点。”

　　“愿今生再相见，消融你眉间悲戚霜雪。”

　　最后，洛天依随着乐正绫一起唱出“悲戚霜雪”。她们执手而立，洛天依闭上双眼，乐正绫在她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台下安静了许久，台上她们便这样站着，一动不动，似是要站到地老天荒。乐正绫保持着亲吻的姿势，洛天依也闭着眼睛。这一刻，红衣似火，蓝衣如水，并非水火不容，而是相互交融，少女们执手相吻，宛若一副绝世画卷。

　　台下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开始鼓掌，渐渐的，掌声越来越大，如星火燎原，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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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依，多带几件衣服。”

　　“哦哦。”

　　“光拿这几件怎么够，我来帮你。”

　　“阿绫，别看！”

　　乐正绫打开抽屉，愣了一下：“不就是小衣服吗，我还看不得了。”

　　洛天依撇撇嘴，我的小衣服你凭啥就能看了。可转念一想，除了她这个人外，其他所有都是阿绫的，要是哪一天阿绫问她要，那她岂不得光着了。洛天依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任由乐正绫给她收拾。

　　“那我就放一起了。”

　　看着乐正绫提进来的行李箱，又看看两人相差无几的小衣服，洛天依想提醒她不要放混了，可又怕乐正绫觉得自己矫情，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能说出来。

　　“好了！”乐正绫站起身来，又看了看火车票，“嗯，明天上午九点半的火车，让老哥送我们去火车站。行了，收拾好了就早点睡觉吧。”

　　乐正绫刚转过身，洛天依拉住她的衣袖，嘴里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乐正绫眨巴眼睛：“天依你想说啥？”

　　这个问题洛天依纠结了很久，可现在人都被她拉住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阿绫，那个，昨天你干嘛亲……亲我啊。”

　　乐正绫想了想，干嘛亲她，那不是节目需要吗。哦，乐正绫想起来了，彩排时确实没有这个动作，只是姜漪和她说过，在场上要带动洛天依的情绪，不要拘泥于固定动作，必要时可以临场发挥。当时洛天依闭着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她想也没想便亲了上去。实在是当时气氛使然，而她又被粉妆玉琢的洛天依蛊惑了吧。现在想来，她确实欠当事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她如果能乖乖说节目需要的话，那她也不叫乐正绫了。

　　她奇怪地问：“干嘛亲你，亲你很奇怪吗？”

　　洛天依红了脸，她都不好意思说“亲我亲我”的，怎么阿绫一直“亲你亲你”说个不停啊。洛天依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转不过弯儿来，只能顺着乐正绫的话答：“不奇怪，只是……”

　　“只是什么？”

　　洛天依鼓足勇气：“只是亲亲这样的事情，只有很好很好的朋友才能做。”

　　乐正绫惊呆了，又是交朋友游戏，天依你是不是对朋友有什么执念啊！

　　“所以……所以你亲我了，我们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

　　“噗嗤――”乐正绫一时没忍住，直接反手一嘴巴抽在脸上，她看着一脸震惊的洛天依，淡定地说：“脸上有只蚊子。”

　　“哦。”洛天依将信将疑。如果此刻她能窥见乐正绫的内心世界，就会看到一只小人儿正在捧腹大笑再加满地打滚。

　　“咳咳。”乐正绫继续上面的交朋友话题，“为什么这么说呢？”

　　洛天依以为乐正绫不认账了，顿时悲从中来，睁大自己蓝汪汪的大眼睛控诉她。

　　乐正绫抽了抽嘴角，把背上如山的负罪感一脚踹开，她赶忙说道：“我没说我们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嘶，怎么说起来这么别扭呢。

　　洛天依明显松了一口气：“一起上学就是朋友了，可以拉手就是好朋友，那可以亲亲，不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乐正绫心说少女你怕是不晓得什么是塑料姐妹花吧，话说你对于人际关系的过渡倒是挺有一套的，而且很好很好的朋友再往后是不是还有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乐正绫终于把槽点吐完，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洛天依说很好很好的朋友可以亲亲，那她岂不是可以利用这个名头光明正大地占便宜了。呸，什么叫利用这个名头，她们本来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对吧！哎等等，她干嘛要去占洛天依的便宜。也不是哈，这么可爱的小女生，不占便宜那还是人吗。呸，很好很好的朋友之间怎么能叫占便宜呢，那叫朋友之间的友好互动。

　　乐正绫终于理清了头绪，毫无心理负担的她笑眯眯看着洛天依，说：“天依啊，我们已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那是不是就可以亲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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