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洛依如故

　　张雯雯骑车来到姜漪所住的小区，探头一瞅，还是一年前的张大爷。

　　张大爷也看见了张雯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喊她：“呦，这不是小雯儿吗？”

　　张雯雯听了眉开眼笑：“张爷爷，您还记得我呀。”

　　“嘿嘿，咱俩一家姓儿，小雯儿还给我送水果，张爷爷哪能忘了，进吧进吧。小姜家闺女经常给我打招呼，说你来了就放你进。”

　　电动门开了，张雯雯骑车进去，回头喊道：“谢谢张爷爷！”

　　“骑车小心点儿！”

　　“哎！”

　　张雯雯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她刚刚可是把那句话听进去了，小姜家闺女，说的不就是姜漪嘛。

　　还记得自己占佳人便宜未遂后，姜漪就开始有意地疏远自己。张雯雯察觉后心里慌乱，赶忙压下心中所想，控制自己言行，这才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但想法到底能不能压下去，只有张雯雯自己知道。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不止一次地抱紧自己，然后去幻想，如果怀中抱的是姜漪，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每每想到此，她几乎压抑不住灵魂深处的悸动。就这样，张雯雯在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

　　她想知道，那双曾经为她抹泪的双手，牵起来是怎样的感觉；她想知道，那副看似柔弱却给人安心的身体，抱起来是怎样的感觉；她想知道，那张曾经安慰激励她的双唇，吻起来会是怎样的感觉。

　　这些不可为外人道的想法，就像春雨后的藤蔓，在张雯雯的心中疯狂生长，几乎要将她的内心蒙蔽。她小心翼翼地扒开藤蔓，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她喜欢姜漪。

　　张雯雯骑车的手一抖，差点摔倒。稳了稳心神，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姜漪家楼下。把车锁好，张雯雯熟门熟路地找到姜漪家。没有按门铃，转了下门把手。果然，门没锁。

　　张雯雯推门进去，放轻脚步。她只想看看姜漪，如果她一切安好，张雯雯也不想过多打扰。

　　姜漪不在客厅，张雯雯朝姜漪的房间走去。一年前，就是在这个房间，她撞见刚出浴的姜漪。那时她的小心思朦朦胧胧，尚未浮出水面。在看到姜漪身着睡衣，香肩半露，她心中的那抹旖念破土而出，失魂落魄地想要去拥抱姜漪。

　　姜漪躲开了，带着受惊的眼神躲开了。张雯雯如梦初醒，心中无比懊恼和恐惧。她的心思，在刚有眉目的那一刻，就被掐灭在襁褓中。

　　心思回笼，张雯雯往房间看去，房间里姜漪似乎正在睡觉。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床边，床头放着一杯半温的白开水和感冒药。张雯雯伸手探了探姜漪的头，还好，不是很烫。姜漪确实感冒了，但现在似乎已经无碍。

　　张雯雯盯着姜漪看了半晌，似乎能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床上的人眉头微皱，发丝凌乱地黏在额头上，惹得张雯雯想伸手为她捻去。感冒后的姜漪嘴唇有些干燥，唇上有几道细小的裂缝，张雯雯舔了舔嘴唇。

　　不知姜漪何时就会醒来，也怕继续留在这里会控制不住自己，张雯雯抬脚往外走去。刚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姜漪，眼中流光飞舞，她咽了咽口水。

　　姜漪似乎睡得很熟，胸口起伏，鼻翼微动，呼吸轻浅。张雯雯像着了魔一般向床边走去。她每走一步，呼吸便加重一分。等她站在床边，已是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

　　她慢慢低下头去。

　　张雯雯感觉自己的脑子一半清醒，一半混沌。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非礼，是轻薄，是趁人之危。心中的小人疯狂叫嚣着让她停下，但她熟视无睹。

　　她只亲一下，就是那种，双唇相抵，简简单单的触碰。她不贪求更多，就那样的亲吻，一下就好。就她一直幻想的亲吻，一下就好。

　　张雯雯撩起垂在耳边的头发，她日夜思念的双唇近在咫尺。

　　张雯雯停了下来。

　　姜漪睁大眼睛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张雯雯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漪躺在床上，张雯雯弯着身子，两人就僵持着。周围的氧气开始稀薄起来，空气中泛起了粉红色的气泡。两人呼吸交融，气氛越发暧昧。张雯雯有些意乱情迷，继续低头想去吻姜漪。

　　姜漪回过神来，赶忙别开脸去：“张……张雯雯，你先……起……起开。”

　　张雯雯也反应过来：“你刚刚没有睡着。”

　　姜漪有些崩溃，心说我幸好没有睡着，可眼下的情况您老不解释一下吗？可真要让张雯雯解释她也犯怂，这种难以启齿的话题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本来睡着了，被你吵醒的。”

　　“你很紧张？”姜漪紧张的时候说话会结巴，这点张雯雯也知道。

　　姜漪心中冷笑，这个打死也不能承认。她一旦承认了，身边这人分分钟蹬鼻子上脸。

　　“没有。”姜漪冷着脸说。

　　张雯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趁着姜漪不备凑到她耳边，吐气幽兰：“真的没有吗？”

　　姜漪哪曾想这人还有这种操作，当下面红耳赤，也不敢扭头去看，生怕和张雯雯来个亲密接触。

　　“没……没有。”姜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张雯雯来劲了，唇齿几乎碰到姜漪的耳朵，说出的话带着灼热的气浪：“那你为什么说话结结巴巴的？”

　　姜漪发现自己低估了张雯雯的骚包程度，这样的张雯雯她根本招架不住。耳垂的痒意像一道电流，从耳廓酥酥麻麻地传遍全身。姜漪觉得自己快熟透了，她干脆把自己缩成一团蒙在被子里：“要你……要你管，你……你走开啊。”

　　张雯雯还要往前凑。

　　姜漪快崩溃了，这人都快爬床上来了，要让她上了床那还了得！

　　姜漪猛地掀开被子坐起，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张雯雯。

　　“你好可爱。”张雯雯说道。

　　姜漪愣了一瞬，随即抄起枕头朝张雯雯砸去。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好好好，我错了。”张雯雯赶快求饶。

　　姜漪气鼓鼓地用枕头砸她。她一向都是这样，把自己的脾气把握得明明白白。

　　“哼。”姜漪砸累了，把枕头扔到一边。

　　“你吃饭了吗？”张雯雯眨巴眨巴眼睛萌萌地看着她。

　　姜漪撇撇嘴：“吃过了。”

　　“煮方便面？”在张雯雯的印象里，姜漪只会煮方便面。

　　姜漪偏过头去。

　　“看你这样子怕是连方便面没吃吧。”张雯雯起身朝厨房走去，声音隔着墙壁越来越远，“都生病了还不好好吃饭，迎新晚会你不想参加了……”

　　姜漪无法反驳。

　　其实她已经没办法参加迎新晚会了。今早起来喉咙沙哑得厉害，上火和感冒接踵而至，估计是因为练歌又不经常喝水的缘故。A市的气温也降得厉害，暑假刚过不久，又是秋雨绵绵，温度只有可怜的十几摄氏度。

　　对于张雯雯的到来，姜漪其实并不惊讶，她甚至有些高兴。

　　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还得从初一说起。

　　自初中她捂热了张雯雯这个冰块开始，每次自己遇到什么事情张雯雯都能很快赶到，自己被人欺负也好，生病感冒也好，她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姜漪有时觉得张雯雯就像是一只黑猫，《猫的报恩》里那只黑猫，虽然姜漪从未渴望过什么回报。

　　如果她们一直如此，或许会成为一生的好朋友也说不定，但总有一些事情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刚开始姜漪觉得张雯雯对自己过于上心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雯雯知道了自己的经期，会提醒自己注意饮食，也会提前泡好红花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比张雯雯自己来了例假还要仔细谨慎。张雯雯来自己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还会和她父母拉家常，姜爸姜妈看起来都很喜欢女儿的朋友，却不知道现在他们眼前的乖女生在过去是一个混世魔王。时间久了，张雯雯把她家每个角落都摸清了，甚至和门卫张大爷都混得很熟。

　　姜漪虽然心中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两人相处的日子平和温馨，可这样的日子却在一天傍晚戛然而止。

　　那天她们刚从外面回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姜漪去了自己的房间里沐浴，沐浴过后直接换上了睡衣。正当姜漪歪着头用吹风机吹头发时，张雯雯推门进来。她一抬头，便对上了张雯雯呆滞的目光。姜漪愣住了，张雯雯的目光充满痴迷，自己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目光。张雯雯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炙热的眼神打在脸上，似乎是要灼烧一切。张雯雯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她，姜漪如梦初醒，慌忙避开了。

　　之后，她们之间的一切突然复杂了起来。

　　姜漪心乱如麻，只能选择逃避。张雯雯也很知趣，所言所行均有收敛。只是自从她们创立文心音乐社起，张雯雯对她的维护变得清晰可见甚至明目张胆。说实话，姜漪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两人关系的疏远于她而言也不好受。

　　她觉得自己是矛盾且可耻的。如果自己无法回应这份情感，那便应该说清挑明，让张雯雯不要继续犯错。可她又舍不得张雯雯，因为当初的一个面包，换来一个人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维护。初中三年，她已经习惯了张雯雯的存在，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

　　她仍希望张雯雯会来家里玩，所以她才会告诉张大爷要对张雯雯放行。她似乎一直都在期待着张雯雯的到来。她想知道，在这一年多的纠结中，自己是否也深陷其中；她想知道，张雯雯对自己是真心喜欢还是图个新鲜；她想知道，一年前破土而出的萌芽是否还在。所以她在这里等她，等她的答案。

　　好在人最终是等来了，答案似乎也已经有了。

　　姜漪把脸埋进枕头里。一想到刚才她们差点接吻，姜漪刚褪掉温度的脸又烫了起来。这个该死的张雯雯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居然趁着她睡觉想占她便宜。不过话说起来，虽然以前也有很多男生追姜漪，只不过都被姜漪一一拒绝了。所以她至今也没有和谁交往过，更不用提牵手拥抱接吻了。现在被女生喜欢，姜漪还是头一遭。谁成想这女生张手就想拥抱，低头就想亲吻，真真是比男生还色。

　　意识到嘴角的笑容，姜漪猛锤了下枕头，又把脸埋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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