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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经过一个月严谨而科学的实地调查研究，何主任领头的调研队伍在全省5个乡进行测试，初步得出的结论是，同样的施肥和除草方式下，使用抛秧盘抛秧耕种的农田成活率更高。
即便个别人手生，在抛种过程中把秧苗甩折也没有太大影响。
这主要得益于播种下秧前，在秧盘里添加了草木灰沤出来的农家肥，保证肥力的同时，让折断了秧苗有足够的养料重新抽高。
其中，使用大孔秧盘的田地表现优于小孔秧盘。原因和苏溏印象中的一样：小孔秧盘里蓄留的水过多，下抛时如果用力不足，秧苗会浅浅地坐在田里。
泡上一夜后，少数秧苗的泥土被泡散，为了保证收成，那家人必须重新补上秧苗。
虽然有个小返工，但影响不大，相对传统的插秧方式，抛秧盘的表现优异得让人咋舌。
调研小组的成员隔三差五就会被人追着问，这种神奇的塑料盘多少钱一个，在哪里可以购买。
“现在水稻开花抽穗了，用了抛秧盘的稻田跟没用抛秧盘的表现相比，只好不差。研究所上下高兴坏了。李所长说，现在前面的数据已经汇总成报告，只要剩下这个月没天灾人祸，不刮风下雨，上半年丰收了，这个项目就稳了。”文敬尧红光满面，难得不稳重，“更让人兴奋的是，市里的领导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主动找上我，说要见一下你和溏丫头，还安排了市电视台采访你俩！”
许淑娴拆他台：“看你，采访的是你儿子和溏溏，又不是采访你，你这么激动，传出去可有损你文大老板的脸面哈。”
“这话说的不对，我跟你讲，就因为采访的是他俩，我才这么高兴。”文敬尧挑眉，“证明我们会养会教孩子，没把孩子宠坏。商场上这个总那个总的，可没少抱怨孩子不上进，回头在电视上看到了，准羡慕死他们！”
文敬尧生意上的伙伴有没有羡慕死，苏溏不知道，但同班同学里，确实有人羡慕嫉妒恨了。
杜悦苒对苏溏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刚入学的时候，她是很看不起苏溏的。
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孩，穿衣打扮土里土气的，中考成绩虽然不错，但排名并不算高。
所以看到这样的人居然被文梓霖那样的高富帅陪着入学还忙前忙后，一颗叫嫉妒的种子就猛地生了根发了芽。
所以配合许佩佩给她下套，知道许佩佩要找人对付她，也故作不知，冷眼旁观。
可是！
苏溏不止一次又一次避开了，还抢走了她的班长位置，夺得全班同学的喜爱。
她拼命追，死命赶，课上积极回答，课下认真学习，课后还狠狠心下血本请了家教。
可即便这样，上学期期末考，她还是没考赢苏溏！
好不容易苏溏搬出了宿舍，住到教师宿舍，和408的人相处时间少了，她才慢慢夺回了舍友的注意力，重新树立起一舍之长的权威，说话多少有点分量了。
电视台却来采访她了！！！
这节课是数学课，黄校长和李主任领着电视台的记者来到高一4班窗外的时候，阎王张正在讲台上写板书。
“张老师。”
李主任在黄校长的眼神示意下，上前敲了敲教室的门，打断了阎王张。
“黄校长，李主任。”
阎王张放下手里的粉笔，表情有点臭，“我在上课。有什么事，等我下课再说。”
“咳咳！”李主任尴尬搓手。“这是市电视台晚间630栏目的记者。要来采访……”苏溏的。
《晚间630》是本市的晚间新闻栏目，每晚六点三十分开始播放，持续半小时，一直到七点钟结束。
节目内容一般是本市发生的事情，只在本地电视台播放。
是放在21世纪，《晚间630》就是个小小的地方台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栏目。
但在九十年代那个物资匮乏、娱乐方式匮乏，电视机还大多停留在黑白阶段，能上电视是天大的喜事，是可以拿来狠狠夸耀一辈子的荣耀。
“采访什么？我不接受采访。我还要上课，你们走吧。”阎王张却不给面子，直接撵人。
嗯……虽然他教学方法很高端，教出来的学生成绩也很好，但是在他看来，教师的本职工作就是教学，教好学生才是最重要的。
采访什么的，就算是电视台想，也必须等他上完课！
他的不留情面，让门口站着的人十分尴尬。
拿着采访话筒的记者和提着摄像机的是摄像师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做正面采访宣传的时候，还碰上这么不给面子的人。
明明前面采访其他人都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啊。
而且……
他们采访的是个叫苏溏的小姑娘，这个姓张的老师凭什么凶巴巴的？
以为她们要采访他？
脑子里都在想的什么呀！
李主任抹抹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黄校长看他的眼神带着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责备的意思却溢于言表。
丢人丢到电视台记者跟前……万一记者在后期播放的时候随便说点学校的坏话，那学校的脸就丢到全市人民的面前，接下来的招生肯定受影响。
招生要是受影响，他会不会被炒鱿鱼啊！？
他上有老下有小，老婆也在家里全职带小孩，一家8口人可都指望着他这点薪水过日子呢！！
o(╥﹏╥)o！
按捺住想上去撕人的冲动，默念着记者在场校长在场，李主任深吸一口气：“那个……张老师！我们就耽误一点时间，你配合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避开记者给阎王张使眼色：注意点影响，保护下学校的形象啊！
阎王张脸色更难看了。
说什么耽误一点时间，这是耽误他一个人的时间吗？这是耽误全班同学的时间！
一人耽误一分钟，那就是浪费快一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可以做一张试卷，上一堂课，讲三个知识点！
这是在浪费学生的生命啊！
阎王张脑海里千回百转，实际上却不过是眨眼之间就下定了决心。
宣不宣传的，他不需要！
“我……”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坐在第四排的苏溏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张老师，黄校长他们应该是找我的。”
阎王张愣住了。
班上的其他同学开始交头接耳，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班长说啥？那是电视台诶。”
“主任说是要做采访，班长又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
“不会是之前数学竞赛的事情吧……”
“不可能！咱们学校每年都有竞赛得奖的，你啥时候听说有人才采访了？”
“就是就是，都没听说过……”
“那你们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台下，苏溏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几人。
文叔叔之前只说电视台有安排人来采访，但具体时间和采访内容，文叔叔和文梓霖两人也不知道。
所以眼前这两个扛着摄像机拎着麦克风的人，是要来采访她的？
细细一看，黄校长脸上的微笑已经在崩裂边缘，显然是被阎王张怼出火气来了。
不管了！
不管是不是，这个茬她都必须打！
阎王张虽然颜值不高，爱摆臭脸，说话大嗓门，开口像怼人！但是他教学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阎王张是真心喜欢教学，这一个学年以来，对她一直很关照。
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校长把他记恨上了。
这要是记恨上了，穿小鞋在所难免，升职称更是不可能。
有机会还得跟阎王张好好说道说道，建议他改改这脾气才行。
“啊！对对对对！我们找的是苏溏同学。”
经过之前的谭雅韵和许佩佩事件，黄校长和李主任对苏溏是印象十分深刻的。
这会见她主动站起来说话，立马就坡下驴，当阎王张不存在。
“苏溏同学啊，这是市电视台的记者，要采访一下你，你看……你出来配合一下？”
“嗤！脸真大，不好好学习尽搞邪门歪道。”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众多崇拜称赞的声音里响起。
说话声音不大。
但那特殊的音色，苏溏一秒都不用就听出来是杜悦苒的。
啧！
记吃记不打！杜悦苒是红眼病又犯了，还是忘记被打脸到底有多疼？
“咳咳！”黄校长重重一咳。
那不和谐的声音，他也听见了。
老师老师不着调，学生学生不给力。存心让他丢脸的吧？
可他身为一校之长，又没有抓到现行，也不好在记者面前大张旗鼓，把事情闹大对学校的声誉没什么好处。
可别好好的宣传，莫名其妙搞成招黑。
“苏溏同学你出来一下，其他人继续上课。”黄校长不容置疑道。
…………………………
到了黄校长办公室，落座之后，李主任主动去沏茶倒水，黄校长又给苏溏和纪蝶相互介绍了一下。
纪蝶主动伸出手：“苏溏同学你好你好！我是市电视台的记者纪蝶，这是摄影记者王凡，受市宣传部胡部长委托，专程来采访你的。”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不知道采访是关于哪方面的？”
虽然大概心里有数，但为了表错情，苏溏还是认真问了一下。
黄校长闻言一愣。
采访关于哪方面？苏溏一个高一学生，采访她不是跟学习有关的，还能跟什么有关？
接收到黄校长疑惑的询问，纪蝶也才反应过来，这个叫苏溏的学生搞发明的事情，学校是完全不知情的。
也难怪，这要是学校知情，还轮的到胡部长给他们电视台下任务？
学校早就主动找上电视台爆料求宣传了。
“瞧我，是我考虑不周，没说清楚。”纪蝶大大方方冲校长笑了笑，解释道：“苏溏同学年少有为，学习之余主动参与发明，我们接到的消息是，苏溏同学提出设想发明的抛秧盘已经和省里某研究院合作研发，目前已经投入小规模的试用，且取得相当不错的效果。”
“消息还显示，抛秧盘已经进入专利申请阶段，今年有望投产。”纪蝶强调，“听说那是个能改变农业生产方式的一种发明。省里和市里都很重视。这不，我们也是接了市领导下达的任务，专程来采访苏溏同学，想了解一下她发明这个产品的心路过程。”
改变农业生产方式的发明！
李主任和黄校长听傻了眼。
知道苏溏这小女孩不简单，早在她胆大包天敢跟校长呛声，为谭雅韵争取更多补偿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后来她在各种考试和竞赛中取得优异成绩，多次获奖的时候，更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但是市一中作为百年老校，学生获奖并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事情。
但是！
学生发明出能改变农业生产方式的发明，还得到市里和省里的重视的这种事情，黄校长不说上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到，就是听，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说。
这可是能记录到学校荣誉墙上的成就，跟那些毕业以后开公司当老板再回校捐钱建教学楼宿舍楼的学生比，也不见得逊色到哪里。
想也知道，小小年纪就这么能想能干能闯，未来前途肯定也是不可限量的！
“我就说苏溏同学不一般，她入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李主任激动地冲苏溏竖起大拇指。
黄校长虽然不如李主任失态，却主动给苏溏喝空了的茶杯添满了茶水。
领导亲自斟茶倒水的荣誉，可是连李主任也没享受过的待遇！
苏溏落落大方地谢过黄校长，沉吟再三，又冲纪蝶道：“纪记者……”
叫起来有点怪……
纪蝶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这会见苏溏面有难色，坦然接过话茬：“叫我纪蝶或者蝶姐都行，我就比你大一点。”
苏溏点点头：“蝶姐，关于您说的采访，我想了解更多一点，您是打算从哪几个方面采访呢？”
“这个……”纪蝶看了一眼王凡。
她俩出门前，电视台领导只说要采访她发明抛秧盘的心路过程，具体的要求也没提。
见到苏溏之前，她也觉得不过是个小女孩胡乱折腾出来的东西，没觉得会有什么看头，指不定采访回去，剪辑出来的视频能剩几个镜头能用呢。
但是见到人以后，她的想法就改变了。
像苏溏这样的发明少女，长得好看，态度大方，一点也不小家子气，不说在市里，就是放眼整个G省，也没几个她这样的。
稀有的就是有价值的，她把故事往深了挖，说不定能凭借这个报道，得到省台的赏识，到时候跳到省电视台工作，只说待遇就不止翻一番，以后的上升空间怎么也比在现在的地方台大上百倍！
这么想着，纪蝶心里有了主意：“我想做个深度采访，一方面会采访你发明抛秧盘的心路过程，采访你发明过程中的一些资料素材；其次要拍摄你日常的学习镜头和老师学生对你的评价；再者就是拍一些你家里的情况，侧面从你的家庭情况对你发明想法的影响，来讲述你发明的动力或者目标。我听说你家里是农村的，也种田。发明应该和你的原生家庭有关吧？”
苏溏挑眉。
准备工作做得挺好，连她家里种田都打听到了。
就不知道是学校告诉她的，还是研究院那边泄露了她的资料。
不过她光明磊落的，也不怕人家查。
重生什么的，说出去太过荒谬，根本不会有人往那边想的。
“咳……”黄校长咳嗽一声，“这个采访，我觉得很好，就是吧……学校培养这一块，是不是也要介绍一下？”
“瞧我！”纪蝶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歉然笑着，“是我忘了。黄校长您放心，一定会把学校培养人才的宗旨方针也介绍进去，这个……要是黄校长您方便，我们到时候还要麻烦您，也配合我们接受一下采访呢！”
“哈哈哈哈！这个自然！自然！”黄校长爽朗大笑，“说到底，还是苏溏同学有想法，我们学校也只是在她的日常学习生活中给她支持而已。”
苏溏：……
得，已经开始商业互吹了。
“那个……”苏溏乖巧举手，“我有个疑问。”
“什么？”
纪蝶和黄校长异口同声问。
苏溏：“抛秧盘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发明的，文梓霖文大哥也参与了发明的。你们只采访我，不太合适吧？”
听文叔叔告诉她的，应该是采访她和文梓霖俩人才对啊。
怎么到她这，就成了只采访她一个了？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文梓霖？”黄校长扭头看李主任。
文梓霖这个学生他是知道的，入学以来一直很优秀，各种考试也是第一名。
不过没记错的话，文梓霖这个学生家里条件不错，是城里人，学校每年还组织学生去他家的动物园秋游。
怎么会跟乡下姑娘出身的苏溏扯到一起去了？
李主任却是有印象的。
当初许佩佩那事闹大了，苏溏为谭雅韵出头的时候，文梓霖跟前跟后，一直到事情随了苏溏的心意，他才没再往教育处跑。
不过当初那事不是什么好事，当着纪蝶这个记者的面，他可不敢给黄校长往深了介绍，谁知道纪蝶这个记者会不会嗅出什么不妥，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丑闻给翻出来。
那可就不美了。
李主任打个哈哈，道：“就是那个高三的第一名，每个月都上台演讲的。”
黄校长和李主任搭档了这么久，彼此之间也有一定默契。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故意在转移话题，边顺水推舟转了话题。
“文梓霖也是很优秀的学生，他也参与了发明？”
“嗯啊。”苏溏点头。“校长您不知道很正常，蝶姐这边也不知道吗？”
纪蝶面有难色。
“知道倒是知道，但是我听说整个发明是你主导，文梓霖只是配合你？做报道嘛，总要有主次的，所以我们的想法是，侧重采访你。”
顺带给一两个镜头带一下文梓霖就够了。
毕竟，一个农村少女因为心疼家中父母耕种辛苦，从而有敢而发，奋发向上，克服众多困难，最终发明了可以帮助父母，帮助农民减轻耕作负担的发明，这样的故事听上去既顺理成章，又励志感人。
从故事可读性和报道完整性来讲，都是以苏溏为主角更好。
当然了，内心深处，她也是真心想捧一下这个女孩，大概是同为女性的荣誉感作祟？
苏溏抿唇。
这事……倒是有点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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