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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寒假过一半的时候，春节到了。
在苏穆看来，一年到头最期待的就是春节了。
往年日子苦哈哈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大鱼大肉吃。
也只有新年，才会添置新衣服。
不过今年分家自己过以后，家里挣的钱多了，日常吃穿用度也没以前那么紧巴巴的。
他身上穿的，是崭新的蓝色棉衣，后背上印着一只小狮子，是他最喜欢的动漫角色——辛巴狮子王。
衣服是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姐姐请梓霖大哥当司机，带他和小苏沁到市区里的大百货商店买的。
他不是第一次去市区。
两个姑姑都嫁到了市区里，过年的时候都会去拜年。
但拜年只会在姑姑家待上一整天——以前他们不会出门逛街，也没钱逛街。
城里的百货大商店跟圩里大不一样。
涂了嘴唇擦了胭脂收拾得很漂亮的大姐姐们把橱窗擦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
衣服也不像圩上随便找个衣架随便挂，而是穿在假人身上，让人一看就知道衣服上身的效果。
除了给苏穆买了新外套，苏溏还给他买了牛仔裤和新球鞋。
球鞋不是常见耐穿又便宜的回力鞋，而是一个叫李宁的潮牌。
听梓霖大哥说，那是一个叫李宁的“体操王子”创造的运动品牌，很受城里有钱人追捧。
“咯咯！抱抱！放花花！”
过年吃过鸡腿，苏沁三岁了。
这大半年吃得好，小小的苏沁已经长高不少，小腿倒腾，跑起来飞快。
不过她还是很粘人，经常要爸爸妈妈姐姐哥哥抱。
她上身着红色毛衣，搭配鹅黄色小围巾，下穿一条红色格子裙，腿上套着白色连裤袜，等着圆头红色小皮鞋，看上去又喜庆又洋气。
明天就是除夕，苏国强和蒋晓玲以及苏溏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没空陪她。
她又念着昨儿晚上看见的璀璨烟花，便闹着要苏穆抱她去玩。
……早在半个月前，苏溏就拖秦俊飞帮她进了一小批烟花炮竹，打算挣波新年财。
“花花要晚上放才好看哦，我们等天黑好不好？”
苏穆抱起苏沁，温柔又耐心地哄她。
“不嘛不嘛，要放花花。咯咯最好了~”
苏穆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妹，没辙：“行吧，哥哥带你玩沙炮好不好？”
沙炮是烟花的一种，小小一颗，跟墨豆一样大小，看上去跟白色的蝌蚪似的，往地上一砸就会“啪”地炸响。
不用点火，没有危险，特别适合小孩子玩。
苏溏正站在椅子上贴春联，见状叮嘱：“你看着点小沁，别让她把沙炮往别的小孩跟前扔。”
虽然没有杀伤力，但突然一响还是有可能吓到胆小的孩子。
她可不想大过年的，被人找上门来投诉。
“晓得了。”
苏穆不在意地挥挥手，牵着苏沁的小手到村尾大榕树附近的空地上玩。
他们到的时候，空地上好几波小孩正玩得热火朝天。
有的男孩在扑公仔纸。所谓扑公仔纸，就是把有人物的那面朝上，然后参加游戏的人挨个把手拢成一个半圆，然后往下一扑再往上一带，这时候翻了面的公仔纸，就归玩的人了。
有的大女孩凑成一堆，正在丢石子玩。
有的人在跳皮筋，有的人在玩抬花轿……
苏沁把沙炮往地上扔的时候，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纷纷停下手里的游戏，围过来看。
“这是什么呀？怎么不用□□也能响的？”
问话的是林大娘的小女儿二妞，她胆小，不敢玩那些点了火扔得不及时会炸在手里的炸炮。
但是每次看别人玩，心里也痒痒。
“这是新出的烟花，叫沙炮，扔地上就响。你试试。”
对门对户的，苏穆把二妞当自己另一个妹妹，见她跃跃欲试，分了她两个。
二妞接过，有点怕又有点兴奋，揪着沙炮的小尾巴，半天没敢扔。
“姐姐，扔~”苏沁奶声奶气地说着，往地上丢了一颗。
“啪”！
许是受了鼓励，二妞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沙炮往外丢。
可她不知太紧张还是怎么的，沙炮轻飘飘落在地上，居然没响。
惹来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
苏穆笑着摇头，上前一脚，把沙炮踩了。“没事，一点也不危险。”
二妞尴尬地羞红了脸。
壮着胆子学着苏沁的样子，狠狠一砸。
沙炮应声而响，粉身碎骨。
“哦哦哦！”
女孩子们都兴奋了。
连二妞那么胆小都能玩的烟花，她们肯定也能玩。
“小穆哥哥，这沙炮贵不贵啊？”不贵的话，明天收了压岁钱一定要去买点来玩。
也吓吓那些臭男生。
报他们每年往她们脚边丢炸炮的仇！
“不贵，5毛一盒。”
乌泱泱排着队买烟花的情况，让苏溏大吃一惊。
上次这么多小孩排队到他们家小卖部，还是刚开始卖棉花糖的时候。
“我要一盒沙炮。”
“来捆起火。”起火又叫窜天猴、冲天炮、月旅行，点了引线会往天上飞。
“我也要我也要！”
……
七嘴八舌的，这个一捆那个两盒。
蒋晓玲手忙脚乱、找零钱都找不过来。
“可以啊你小子，出门玩个沙炮带回来一堆顾客，有意思。”
是块做生意的料。
“我！我也有份。”小苏沁不甘示弱，踮着脚揪着苏溏的衣摆邀功。
“是，我们小沁也很棒棒！”苏溏弯腰抱起苏沁，原地转了个圈。
这是苏沁最喜欢的小游戏之一。
每次玩都会“咯咯咯”笑个不停。
正在擀面皮做酥角的苏国强顿了顿，会心一笑。
老婆孩子热炕头，高高兴兴过大年。
真好！
***
年夜饭很丰盛。
这个丰盛，不是说有什么山珍海味。
而是相较于日常的两菜一汤来讲，八菜一汤摆了满满一大桌。
和北方过年包饺子不一样，向阳村在南方，过年不吃饺子吃米饭，必有的菜是豉油鹅、白斩鸡和咸鱼。
这三样是祭祖酬神必备的。
除此之外，还会有猪脚发菜腐竹香菇汤，取发菜通发财的寓意。
同样寓意生财的生菜是蒋晓玲自个儿中的，开水淖过再入锅用蒜蓉快炒一分钟，上桌的时候水嫩葱绿，咬下去爽脆清甜。
鹅翅膀鸡翅膀这些惯例是上不了桌的，因为拜完神斩件的时候，就会被她们三姐弟瓜分掉。
“爸，过了年我们买个电视机吧。”苏溏提议。
虽然南方没有看春晚的习惯，但有个电视还是会多很多乐趣的。
“贵吗？”苏国强心动。
以前苏家有个小黑白电视，分家的时候留在了巷尾。
这半年来他们忙完农忙忙修房子，修完房子忙做棉花糖机，没什么消遣娱乐。
眼下挣了钱，是该让日子更舒服一些。
就不知道那电视机贵不贵。
苏溏也是临时起意，突然被问到价格，心里也没数。
不过这半年来，他们也挣了不少钱。光上海代购行，她自己就挣了五千多。
“应该不贵，我手上还有点钱，应该够买。回头我问一下梓霖，看文叔叔有没有相识的朋友是做电视机买卖的。”说不定还能拿到折扣。
“听你的，那就买吧。”苏国强点头同意。
苏溏做事有分寸，他相信她。
晚饭过后，蒋晓玲收拾了碗筷洗了碗早早就睡下了。
按风俗，大年初一这天蒋晓玲半夜就得起床拜神。
苏溏陪苏沁看苏穆放了会儿烟花，也回房间睡觉。
压岁钱蒋晓玲吃过晚饭就发给他们三，让他们压枕头下。
苏溏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窗外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睁眼一看，书桌上的闹钟指针刚走到一点。
轻微的关门声，然后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苏溏一听就知道，这是蒋晓玲怕吵到人，故意的。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苏溏知道，那是蒋晓玲出门拜神去了。
大冷的天，大半夜的，正是被窝暖睡觉甜的时刻。
妈妈却为了祈求一家接下来的一年平安顺利，大半夜爬起来去祭拜。
重生前的苏溏对这些嗤之以鼻，总觉得可笑。
如果上天真有眼，上辈子她妈那么虔诚地求神拜佛，她还不是生活凄苦？
死于非命的那一刻，她对老天是恨的。
可天老爷没和她计较，给了她一个重来的机会。
重生一回，她学会了敬畏鬼神，不信可以，但要求同存异，不对别人的信仰指手画脚。
但是老一辈求心安，她也不好阻止。
蒋晓玲一出门得小半小时，回来睡不多久，又要起来准备年初一的早饭。
苏穆困得睁不开眼，蒋晓玲在巷子里喊了他几回，都没起。
最后还是苏国强拿钥匙开了门把人揪起来的。
年初一这个早饭不是早餐，而是真的有肉有菜有汤的那种正餐饭。
用蒋晓玲的话说，是吃得越早，来年运气越好，做啥都能拿第一拔头筹。
苏穆迷瞪着眼，嘴里咕哝着“不饿”。
苏溏：“不饿你也端碗拿筷子吃两口，意思一下。”
老妈老爸起那么早操劳这么半天，就是为了求个好意头。
她们小辈的，已经多睡了那么久，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苏穆搓了搓眼角，嘀嘀咕咕坐到桌子前。
等喷香四溢的饭菜端上来，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大，筷子飞舞如疾风骤雨。
不一会儿桌上的菜肴就少了一半。
苏溏：……
白操心了，苏穆就是个大吃货！
吃过早饭，天还没亮。
蒋晓玲洗碗筷的同时，招呼大家换上新衣服。
“等我洗完了就一起到外面行大运。”她说。
蒋晓玲老早就翻黄历算好了大年初一出门的时辰，今天财神在东，出门得往东走。
蒋晓玲和苏国强一人一边，牵着苏沁的手走在前面，苏溏和苏穆并肩跟在后头。
苏穆一边摸肚子一边打哈欠，生理泪水都流了出来。
“昨晚干啥了？困成这样？”
“还说呢，放鞭炮的声音响了一晚上，我就没一会睡踏实的。可困死我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准说不吉利的话。”蒋晓玲回头瞪苏穆。
苏穆吐吐舌头，怂巴巴地往苏溏身后躲了躲。
过年有新衣服有压岁钱很好。
但是过年多了一堆规矩，很不好。
老妈年年念叨，他都能背出来。
像什么筷子要抓紧，不能掉啦；大年三十要先洗澡再吃饭啦；年初二开灯之前不能扫地，年初三之前不准洗头啦……
反正禁忌一大堆。
“忍忍，随便走走很快就回去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睡没人管你。”苏溏拍他肩膀，心里已经决定了要睡到晚饭时间。
又走了5分钟，蒋晓玲大发慈悲，挥手放人。
“可以了，你们回去吧。”
“你和爸呢？不回去？”
蒋晓玲摇头：“我去圩上买点葱和生菜。”
苏穆大声哔哔：“家里不是有吗？”
“那不一样。你和你姐还在读书，我买葱是给你们买聪明，买生菜是买财运，讨个好兆头，希望你姐今年要做的事情都顺顺利利的，挣大钱。”
要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爸妈心里都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念着孩子好呢。
明明她自己昨晚上忙前忙后，就没睡到几分钟囫囵觉。
却还为了她们，顶着寒风走上一小时到圩上买葱买菜。
说是回去睡觉，其实到家之后，苏穆就一点睡意都没了，咋咋呼呼地拉着小苏沁到巷尾找大堂哥玩。
顺便给爷爷奶奶大伯三叔他们拜年，重点是窦利是。
苏卓航和黄氏并排坐在客厅嗑黑瓜子。
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一壶热茶，两个杯子。
见苏溏姐弟三人进门，笑出满脸菊花褶。
“来啦？”
苏溏带头说了几句吉利话：“爷爷奶奶新年快乐，吃多点鸡屁股鹅屁股，身体健□□生猛猛。”
……从小都是这么学的，苏溏至今搞不清楚，为啥拜年要让长辈多吃鸡屁股鹅屁股。
摊手.jpg。
黄氏笑呵呵地点着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红包，递给苏溏。
“快高长大，读书聪明！”
苏穆和苏沁有样学样，拱着手拜了年，拿了红包。
三婶王晴抱着穿戴一新的小堂弟苏梧，从房间里走出来。
托苏溏的福，苏国兴得了棉花糖机之后，重新把圩上租的铺面运作起来，一边卖棉花糖，一边修自行车，收入慢慢多了起来。
老两口又重新帮她们照看孩子，她得了空也会去圩上帮忙。
“溏丫头、穆小子、沁丫头，这么早就上来啦？我还想说带你堂弟下去找你们玩呢。”她说着，掏出六个红包，一人两个分了。
苏穆探头探脑，没见三叔和堂哥苏斌，好奇地问：“三叔呢？”
“吃过饭就去圩上了，说要开铺子卖棉花糖。”王晴说着想起了什么，回身拿了个瓜子盒，里面除了瓜子，还有一些糖冬瓜、水果糖、足球巧克力之类的零食。
她抓了一把塞到苏穆和苏沁的口袋里，让他们带着吃。
苏溏……
糖冬瓜都是糖霜，就这么塞口袋里，招蚂蚁来着……
苏穆和苏沁倒是很高兴，捏着糖冬瓜吃得津津有味。
这俩小孩，都特别爱吃甜的。
听黄氏说，大伯一家也去行大运还没回来。
苏溏懒得再等，索性回家补觉去了。
苏穆也不知道是精力旺盛还是吃多了有能量，居然自告奋勇要带苏沁看小卖部。
苏溏乐得清闲，叮嘱他一定要看好苏沁，就回房了。
可才睡下没多久，苏沁震天的哭声响了起来。
苏穆扯着嗓门大声喊：“姐！姐！你别睡了，快下来看一下！”
苏溏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掀了棉被，套上外套鞋子，往楼下冲。
大过年的，发生什么事了？
能不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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