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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几人坐下，喝一会儿功夫茶，又寒暄几句，才开始进入正题。
文敬尧：“章老板，我受人所托，特意来和你谈个合作项目……”
章泰祥一听谈合作，苦涩一笑。
“不怕老弟你笑话，老哥我现在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实在是没能力再做其他。”
不管是好项目还是坏项目，都离不了金钱投入。
他这会最缺的，就是钱！
“眼下我只希望能快点找到接盘的下家，这样我才能把工人的工资发了，把尾款结清。”
之后是东山再起，还是进厂打工，就到时候再说。
见章泰祥一门心思只想卖厂，文敬尧觉得有点难办。
他甚至连听自己介绍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他这次来是受了苏溏的委托，断断没有见难即退的道理。
而且苏溏的想法很得他心，这事落空了，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明明能装到口袋里的钱被横空截胡！
文敬尧转念一想，道：“我对塑料制造厂很有兴趣，要不然章老板带我参观一下吧？”
如果工厂的情况可以，且章泰祥执意要卖，他转手接下来也是可以考虑的。
章泰祥先是一喜，随后转头看向陈老板。
这文老板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说话也气度不凡，更像做官而不像做生意的。
他这个厂虽然不大，但当初也是投了50多万进去的。
现在虽然机器旧了些，他也急着脱手，价格上会打点折扣。
但烂船还有三分钉，这厂子至少还值20多万。
文老板能拿得出来吗？
陈老板接收到章泰祥询问的目光，知道他问什么，肯定地点点头。
“老章，文老板是很有实力的老板，市动物园和游乐场都是他的。”
章泰祥看文敬尧的眼神瞬间变了，好像恶急了的老虎看见肉，又像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看见了海子。
年前厂子效益好的时候，他组织员工子女去动物园玩过。
动物园很大，他一个大人走了四五个小时才逛了三分之二。
当时就对能攒这么大个动物园的人物很好奇，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
“哈哈！既然文总对我这个小厂子感兴趣，那我就带文总四处看一看。”
章泰祥推开椅子站起身，前头带路。
章莱福两眼放光，放下账簿凑到文敬尧身边，很殷勤地提醒他注意脚下。
章泰祥的厂子不大，占地大概有300平方米，机器和材料占了大半空间，但看上去却杂而不乱——原料和半成品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指定的角落。
“虽然我这里的机器都是买的二手的，但是文总你放心，绝对能正常运作的。今天也是不知道你要来，工人都放假了，不然还可以让你看一下生产线。”
章泰祥边走边指着机器介绍，从机器的型号、作用，到买了几年，现在折旧了大概还值多少钱，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文敬尧。
章莱福见他爸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急得几次三番想插话。
却苦于找不到插话的时机，只能暗自腹诽。
他们的机器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足有八成新，他们不说，谁也看不出来是用过好几年的二手货，本可以卖个好价钱。
偏偏他爸……是真蠢！
四人绕着厂房走了两圈，一人介绍一人吐槽俩人听，前后花了大半个小时。
文敬尧对厂房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对比苏溏之前跟他提过的要求，最少也能对付着做前期的生产打模。
不过……
既然是苏溏的主意，还是找苏溏来看一下。
如果她也满意，就买下来。
文敬尧半天不说话，章泰祥还沉稳一些，没说什么，只默默等着。
章福莱就有点站不住了。
“文总？怎么样？”
文敬尧是最近过来看工厂的人里面唯一一个表示感兴趣的。
错过了他，下一个有意要买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文敬尧：“章老板，说实话我对厂子挺满意的，但我得再带个人过来评估一下，如果她也点头，我们才能谈价格。”
章泰祥：“可以，您这边希望什么时候就定什么时候，我这边全力配合！”
虽然摸不准文敬尧说的是真话，还是不满意厂子的情况却碍于陈老板的面子才找的借口。
但是章泰祥已经把文敬尧当救命稻草看了。
文敬尧：“快的话这周六，如果周六不行，我会告诉你，再另外约一个时间。”
这周五他亲自去接梓霖，到时候顺便和苏溏说一下这事。
如果苏溏也有意，那周六就可以过来看厂。
要是苏溏没空或者有其他想法，就再做打算。
谈妥了时间，文敬尧没有多待，拒绝了章泰祥请他喝功夫茶的邀约，告辞离开。
章泰祥冲儿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回办公室拿茶叶，自己则边找话题边送文敬尧出门。
章福莱意会，一路小跑着冲回办公室，从办公室抽屉里找出铁柜的钥匙，从里面拿了一盒陈年普洱茶砖，又一路跑着追上文敬尧。
“多嘴问一句，如果文总您真买下我这个塑料制造厂，里面的工人您打算怎么处置？”章泰祥问。
文敬尧：“这个不急，等周六再说。”
“啊？好的。”章泰祥不好再追问，从章福莱手里拿过茶砖，双头递给文敬尧，“老家那边过来的普洱茶，文总您带回去尝尝。”
……
“这么说来，这章老板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厂子都要卖掉了，还关心工人们的去留。”
这是苏溏听文敬尧说完泰祥塑料制造公司情况之后的第一反应。
“既然文叔叔您和他约好了周六，那就明天跑一趟吧。”苏溏道。
既然明天一早就去见客户，今天就没必要回家了，省得文梓霖多跑两趟。
“不过我家那边，恐怕得麻烦刘叔跑一趟，帮我知会家里一声。”
放学不回家，她要不说一下去处，以她对蒋晓玲的了解，她妈肯定坐立不安，胡思乱想，一晚上都睡不踏实。
文敬尧：“这都是小事，老刘送我们回家之后，再跑一趟就行。”
……
第二天早上。
许淑娴知道三人一大早就要出门，6点刚过就起来准备早餐。
等苏溏三人刷牙洗脸进到饭厅的时候，烤土司、炒鸡蛋、皮蛋瘦肉粥和橙汁已经上了桌。
三人吃过许淑娴精心准备的早餐，就开车去见章泰祥。
苏溏和文梓霖坐在桑塔纳后排，看着车子出了城，越开越偏僻。
“这章老板的厂房在郊区？”
“对，不过也不是很远，再十分钟就到了。”文敬尧会头看了苏溏一眼。
许是路况太差，就算老刘是老司/机，技术很好，车子依然颠来颠去的。
苏溏一会捂嘴一会捂胸，坐姿调整了好多遍还是坐立难安，明显是晕车的毛病又犯了。
“你要实在难受，我让老刘在路边停一下，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走？”反正出门出得早，他们约章泰祥是约在9点钟，现在才八点半，时间足够。
苏溏摇摇头：“不用了，梓霖刚把窗打开了，我吹一下就好。”
只要保持空气流通，她还是能勉强忍一忍的。
苏溏说着话，斜靠在车门上。
文梓霖担心车颠簸起来，车身会磕到她，干脆伸手垫在她的头和车壁中间。
苏溏感激地看了文梓霖一眼，眯起眼睛歇息。
苏溏唾弃自己。
自从上次坐中巴去参加数学竞赛吐了个昏天黑地以后，就好像对坐车有了阴影，哪怕是坐惯了的桑塔纳，也是没上车就觉得闻到了柴油味，胸口就开始发闷，胃也开始隐隐翻腾。
苏溏明知道这是心理因素，但就是克制不了。
文梓霖见苏溏闭着眼睛都皱起来的眉心，小声提醒老刘开车再慢些，再平稳些。
20分钟以后，白色桑塔纳掐着点停在了泰祥塑料制品有限公司的大铁门前。
章泰祥和章福莱早早就等在了大门口，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9点快到了，文敬尧还是没见人影，心情忐忑不已。章福莱更是陀螺一样原地打转。
章泰祥被他晃得头晕，心烦意乱，抬手就要揍他。
章福莱抱头正要跑，眼尖地看见了文敬尧的车，大喊：“来了来了！文总来了！”
章泰祥这才收回手，仔仔细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确定没有什么失礼、不得体的地方。
桑塔纳刚一停下，他就迎了上去。
文敬尧从副驾驶座下来。
一个一米八多的年轻男孩从后排右侧下了车。
一个一米五左右的女孩出现在左侧车门处？
章福莱愣了愣。
文总不是要带人来评估厂子吗？
他以为不是那些懂清算的银行精英，也该是懂财务知识的专业人才。
这……
来了两个比他儿子还脸嫩的小年轻，其中一个女孩居然还穿着校服，算什么？
章福莱伸长脖子往车里瞅了半天，没在里面找到司机老刘以外的人。
“文总，您带的评估专家呢？”
文敬尧看章家父子俩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误会了，也不解释，指了指苏溏，说：“她就是我请来评估厂子的。麻烦章老板再带我们参观一次吧。”
她？一个小丫头评估厂子？开玩笑的吧？
章福莱撇撇嘴：“这玩笑……”一点不好笑。“啊！”
章泰祥忍无可忍地踩了自己没眼力见的儿子，赔笑道：“您三位这边请，”又比了比苏溏和文梓霖，“不知道这两位怎么称呼？”
“这是我儿子文梓霖，这是苏小姐。”
文敬尧见苏溏神色不变，便没和章福莱计较。
……
和上次空无一人只有机器不同，这次苏溏一行三人跟着章泰祥父子进厂的时候，厂子里20多号工人全在。
但是他们也没有生产，只是穿着干净的厂服站在各自平时工作的地方。
昨天晚上，章厂长挨家挨户找上门，说是有个老板想买他们的工厂，让他们回厂里露露脸，在未来老板跟前混个脸熟，说不定还能继续保住这份工作。
工人们都很感激章泰祥，哪怕他自己已经艰苦到要卖厂子了，却还依然想着他们这群工人的出路，为他们着想。
为了不辜负章厂长的好意，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收拾整齐赶过来了。
这会见章厂长带了三个陌生人进来，立刻按事先商量好的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啪！”
20多个人，硬是鼓掌鼓出了一百多号人的气势。
掌声雷动，经久不绝。
苏溏莫名有种自己是首/长在视察的错觉，差点就挥手跟他们说“同志们辛苦了”。
好在紧要关头，她那蠢蠢欲动的罪恶右手被文梓霖握住了，才没闹笑话。
文敬尧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风度笑对一众工人。
后面掌声实在响太久，他嘴角都笑僵了，神色看上去很不自然，倒有点像要生气的样子。
章福莱见势不对，怕工人们惹恼了文敬尧，赶紧轰人：“行了行了，都消停会！文总时间宝贵，别耽误文总参观，散了散了，都散了！”
“胡闹。”章泰祥拉他，“大家今天特地到厂里是为了万一文总想看演示的时候，可以把机器操作起来。”顺便展示一下工人们的专业能干，给自己争取不下岗的机会，怎么能散了呢！
“那……”章福莱被他爸训得很委屈。
没见文总的脸色都不对劲了吗？
他明明也是为他打算，怕他的买卖黄了才冲那些工人嚷嚷。
他却不明白他的苦心，还凶他！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好意思啊三位，犬子不长进，让你们看笑话了。”章泰祥怕章福莱没眼力乱说话，干脆把他撵走，“我带文总他们去参观，你去，回办公室洗茶具泡茶，我们参观完就上来。”
……
参观很顺利，章泰祥领着苏溏三人每走近一个岗位，对应的工人就会上来介绍自己负责的事项。
苏溏先开始还带笑听着，后来越听越不对劲。
——章泰祥的工厂是塑料制作公司没错，工人也都很认真负责，这点从他们对自己岗位的了解和机器的了解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
章泰祥的工厂生产的是塑料膜。
而且机器只能生产平整的一整片的塑料膜。
而她想要做的抛秧盘，不止有凹陷的秧坑，还要在秧坑里打孔，现有机器显然是没法做的！
“怎么了？苏溏？”文梓霖率先发现苏溏走着走着就落在后面，停下脚步，等她跟上来后小声问。
苏溏：“我觉得……我们的方向可能错了。”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章厂长的机器，只能生产固定的塑料制品。我们设计的……他们没法生产。”
也就是说，今天注定是做无用功。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苏溏丧气地垂下头，整个人都被低气压笼罩住了。
“傻瓜！”文梓霖见她难过，十分不舍，伸手把她拥入怀中，怜爱地抚拍她的背。
“在别的同龄人连书都念不好的时候，你不止学习成绩优异，还能想出发明抛秧盘来改善农民的耕作方式，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要记住，你是学生，不是工厂工人，没见过实际的机器，所以对塑料制造厂理解有偏差是很正常的。”
“而且你看我爸，他都第二次来看了，也没发现他找的厂子不符合要求。真说要怪谁，也是怪他。”
“阿——嚏！”
和章泰祥一起走在前头的文敬尧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
怪了，没风没尘土也不冷，莫名其妙的，怎么打起喷嚏来了？
莫不是有人在腹诽他？
他扭头看了一眼章泰祥。
章厂长以为文敬尧还有疑问，条件反射地弯了弯腰，满脸堆笑：“文总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已经参观第三遍的文敬尧自然没什么想看的了。
“苏溏，你看看……”文敬尧一转头，原先一直走在右手边的人不见了。
连带着不见的还有他的儿子梓霖。
与此同时，站在生产线旁的工人都冲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
眼睛里散发着八卦的光芒。
他下意识转头，正好看见文梓霖抱住苏溏“上下其手”。
“文！梓！霖！”
就算再喜欢苏溏，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对苏溏这样啊！
没见全厂人都在盯着你俩看呢！
苏溏一个女孩儿……名声都要被你败坏光啦！
必须负责！
莫名其妙背了锅的文敬尧给同样莫名其妙的文梓霖扣了顶大帽子。
在这个瞬间，父子俩的行为模式和思考模式空前一致。
苏溏：……
果然是亲生的！
……
尽管心怀歉意，面对章泰祥的询问时，苏溏还是摇了摇头。
“章厂长，不好意思，您的工厂生产不了我们想要的产品。”又掉头告诉文敬尧，“这个工厂不符合我们的需求，我们必须重新物色一个。”
“诶！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说不行就不行啊？你凭什么啊！”一个30多岁满脸痘坑的男人撸下蓝色袖套，就要上来跟苏溏理论。
“就是啊，不能看咱们章厂长老实就欺负人，不符合要求你们还看那么久，参观一次不够还参观两次三次？”
“不要以为你们有两个臭钱就可以耍人玩，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这是脾气比较暴躁的。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家里还一堆活呢。”
“得了吧，等厂子倒闭了，咱全部下岗，到时候家里那点活你还怕干不完？”
……
眼看着工人们都比较激动，文梓霖怕苏溏被误伤，上前一步把她护在身后。
文敬尧也不悦地皱了眉。
当初来看这厂子，他是真心想做这笔买卖，前提是苏溏也点头。
他能理解工人们维护自己老板的心情，甚至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动容。
但是，他不喜欢这种买卖不成就马上翻脸的态度。
这让他有种自己被硬架上梁山的感觉。
章泰祥……感动得想骂人。
世界上本来就极少一锤子买卖。
生意都是谈出来的，哪怕今天文敬尧真的不买他的工厂，他也不打算与他交恶。
从来商场上都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文敬尧这样有实力的人物，他交好还来不及呢。
偏偏他手底下这帮人，忠心过头，一门心思帮他讨公道，殊不知却让他处境更艰难。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章泰祥踏前一步，站在苏溏三人跟前，拦住群情激动的工人。
“石二，你给我站那，别带头捣乱！”
石二就是痘坑男，被章厂长点了名，再不满也停下了脚步。
“厂长你开口了，我石二肯定给你面子。但是他们也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第一个不同意。”
“对！要给个说法！”
“要说法！必须要！”
章泰祥：“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大家要跟我一样，相信文老板不是无理之人。如果大家还相信我这个厂长，就听我一句，都散了，先回家，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大家放心，今早上的半天也算大家上班，回头一起结工资。”
“厂长，这就不是半天工资的问题，而是……”以后还有没有工作的问题。
章泰祥打断石二的话头：“既然不是工资的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散了散了，都散了！”
在章泰祥连哄带轰下，二十多个工人怀着满腹心事，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
章泰祥送走了工人，赔着笑把苏溏她们带到二楼办公室。
办公室里，章福莱早早把水烧开了，这会见人进来，立刻倒水洗茶。
几人按主次坐下。
章福莱边沏茶边问：“刚才下面闹哄哄的，发生什么事了？”
章泰祥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
他要是知道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想用一句话否定卖厂子的事情，肯定得炸。
便有意支开他：“没什么事。对了，刚才工人们回去的时候我忘记锁门了，你跑一趟，把铁门锁起来。”
“嗨！咱们厂子里又没啥值钱的小件，没必要。”章福莱不肯走。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
“爸你很奇怪啊，吃炸/药了吗你，明明早上还高高兴兴的……”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比电视上的四川变脸师傅还会变！
眼看父子二人要吵起来，文敬尧作为甲方里唯一的长辈，连忙劝架。
苏溏、文梓霖：……
这父子俩的架，吵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算了，不管怎么怪，都是人家的家事。
苏溏懒得管也管不着。
“实在不好意思，章厂长。您的厂子无论是从机器设备、工人还是管理来看，条件都很好。但很可惜，确实不是我们想找的工厂。”苏溏单刀直入。
既然不打算买，那就直截了当地说，省去大家客套和猜测的功夫。
毕竟时间宝贵。
章泰祥一脸措不及防的苦涩。
那姑娘不仅说了，还当着他儿子的面……
果然，章福莱一如章泰祥担心的那样，霍地站起身来，指着苏溏的鼻子骂：“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苏溏不动如山。
文梓霖先一步站起来，捏住他作妖的手指往下一压，慢条斯理道：“泰祥塑料厂，她说买，我们便买；她说不要，你送我们也不要！”
身高被压制，气势不如人的章福莱痛的“哀哀”叫，边叫还边向他爸求救。
章泰祥心很累。
这一天天的，从工人到儿子，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他辛辛苦苦撑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章泰祥第五百八十九次告诉自己，这是亲生的，亲生的！
教成这样怪自己，怪自己！
“这位……文小老板，我儿子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厂子不合适你们不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福莱！你小子快向苏溏道歉！”
“对、对不起！”
文梓霖甩他一个眼刀，确定他不敢再作，才冷哼一声，松开手。
章福莱得了自由，抱着自己快被拗断的手指原地跳脚。
苏溏：“文叔叔，我们走吧？”
文敬尧：“好。”
今天就是一场闹剧，早知道就不带苏溏来了，浪费她时间不说，还让她坐那么久的车，晕车的罪白受了。
章泰祥见三人执意要走，只得起来相送。
“刚听你们说我的机器生产不了你们想要的产品，我厚着脸皮问一句，你们想生产什么东西？”
章泰祥到底不想就这样放弃和文敬尧打好关系的机会，做最后一把努力：“我在这一行里面算是做得比较久的，对行业里的情况很熟悉。你们与其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不如告诉我你们想找什么样的合作者，万一我有合适的介绍给你们，你们不是省了很多功夫吗？”
文敬尧和文梓霖同时看向苏溏。
产品创意是她的，说不说还得看她愿不愿意。
苏溏犹豫了。
章泰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和文家父子，两个是学生，人脉相对较窄，文叔叔倒是从商，可他做的是动物园和游乐场，有没有其他产业她不清楚。
不过想来应该也不熟悉塑料制造业。
否则当初也不会在许淑娴的提醒下，才想起泰祥塑料制造公司。
章泰祥则不同。
他到底是业内人，业内资源肯定更多，有他从中搭线介绍，效率肯定会更高。
可是……
真的要告诉他吗？
苏溏盘算半天，还是没点头。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章泰祥是个好老板。但是太好了，以至于手底下的工人敢当着他的面找他的客人、潜在买家动粗。
他的儿子章福莱也不是什么能托付秘密的人。
抛秧盘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惊天动地的发明，往深了讲，还是她借了后人的智慧才倒腾出来的产物。
可在九十年代，抛秧盘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产物。
只要面世普及，必将风靡全国，在各个农村农民中兴起购买狂潮。
这种情况下，她宁愿效率慢一些，也要找到合适靠谱的合作伙伴。
正好，她当初的打算是除了创意入股，还想用资金入股。
现在她用卖棉花糖机来积攒入股资金的计划才刚实施不久，资金不多，也没必要太急。
她拿定了主意，文敬尧和文梓霖自然不会有异议。
三人告辞离开，临走前文敬尧还和章泰祥说了几句诸如“以后有机会再合作”的客套话。
至于章泰祥能不能撑到他找他合作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章泰祥还想请文敬尧他们吃饭，被拒绝了。
苏溏上了车就闭着眼睛熬。
文敬尧和文梓霖体贴，一路上也没说话。
到家的时候，许淑娴已经掐好时间做好了饭。
糖醋排骨、东坡肉、翡翠丸子、腐竹焖狗仔鹅、蒜蓉腐乳炒通心菜和乌鸡人参汤。
五菜一汤摆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
苏溏却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筷子通心菜，喝了碗乌鸡人参汤就回客房休息去了。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她才缓了过来。
“我觉得我们之前的方向是错的。”她在书房里找到文梓霖父子，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抛秧盘既然是市面上没有的产品，那市面上肯定没有现成的机器可以生产。也就是说，我们哪怕再找十家一百家塑料制造厂，也不一定能把产品做出来。”
“也就是说，接下来文叔叔您找合作方的方向要变一下，去找那些有能力生产机器的公司、工厂或者研究所。这个过程可能要花很多时间，文叔叔您……可以吗？”
“苏溏你突然这么客气，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文梓霖说，“我爸人脉比你广，时间比你自由，他要是不行，你和我就更不行了！对吧？爸？”
“嗯，梓霖说得对。苏溏你放心，这事我既然一开始就揽下来了，就没有中途而废的道理。你和梓霖专心学习，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文敬尧信心满满道。
既然文敬尧坚持，自己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苏溏只好厚着脸皮，把这个重担交给他了。
……
随着全市高中数学联赛的成绩公布日期越来越近，数学课代表王爱军的情绪也越来越亢奋。
每次一到课间，苏溏总能听到他信心满满吹嘘的话。
“我跟你们讲，这次数学联赛，我肯定能拿名次！我和张老师对过答案，满分120分的试卷，我能拿100分。”
“你们别以为拿100分很容易，数学联赛的卷子可难了，能拿及格都已经很了不起了，隔壁（3）班的徐小琥你们知道吧？他也参加了这次考试。我问过他了，他考得很差，估计也就刚能及格。”
“班长啊？班长我不知道啊。考试那天她晕车，吐得很厉害，肯定影响她做题的状态。”
“可惜啊，张老师以前总说她是我们三里面最有希望拿名次的，可是竞赛出来以后，她都没找张老师对过答案，肯定是考得不好，不好意思去问。”
王爱军嘴里说着可惜，脸上却是小人得志的笑。
冯杏芳脾气暴，十次有八次听了都要上去跟他理论，却总被苏溏按住。
“不是，苏溏，你就随他这么编排你啊？”冯杏芳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得要死。
“我晕车是事实，考试状态确实也不好，他没说错啊。”
“是是是，你这话我都听八百回了！”冯杏芳说，“你说你，咋那么不争气呢，竞赛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居然晕车。要不然以你的能力，肯定比王爱军那小子考得好，哪还有他嘚瑟的份。”
苏溏摊手：“晕车不是我想不晕就能不晕的……”
“也是……算了，咱走吧，不然再听他吹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会上去揍他一顿。”
冯杏芳挽着苏溏的手，几乎是用拖的，把她拖走了。
苏溏回头看了一眼。
靠窗的位置那里，王爱军说得口沫横飞，见她看过来，还很得意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倒过来的那种。
苏溏：……
秋后的蚂蚱，让你再蹦跶两天吧。
希望数学联赛的成绩出来的时候，你脸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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