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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苏国兴相对而言好一些,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讲,他这么快想翻新房子,仰仗的是苏溏那丫头给儿子提的建议。
正是在穿村过乡卖棉花糖的过程中,儿子认识了冯珠翠,还确定了恋爱关系。
这会酸也就是酸一下苏国强本事比自己大。
苏国栋就不这么想了。
在他看来,原先处处不如自己的二哥,自打分了家,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把他甩得越来越远。
当初苏国强不肯借他两百块钱周转,不得已他只能卖了一批稻谷,勉强凑齐了开铺子的钱。
但是生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之前因为棉花糖机的事情和大哥吵了一架,还惹怒了爸妈,分了灶不说,也不愿再像以前那样帮他24小时带孩子。
一开始,王晴还带了孩子到铺子里,照顾生意也照顾他。
但是忙起来就免不了顾不上孩子,这时候苏梧要么哭要么闹,要么往外跑。
这样一来,王晴能帮上的忙就很少,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好几次还和顾客吵了起来。
没法子,王晴只能回了村,一门心思照顾俩孩子。
他自己一个人,忙活一天都没口热饭,衣服也要自己洗,久了心里更不得劲,就天天早出晚归。
累得像狗,却挣不了几个钱,每天的收入也就刚好够水电铺租。
他还倒贴人工!
王晴见他每天不着家却拿不了钱回家,慢慢也有了怨言,每天都跟他挑刺,嫌弃他没本事,又跟他说苏国强如何如何,又能照顾家又能照顾地里的活,每天还能挣不少钱。
现在又听说,苏国强居然有钱翻修房子了,他心里能好受吗?
他还和苏卓航老两口挤一个房间呢!
二十来个方住四个大人俩小孩,转个身都难!
当初他是脑子有什么坑,居然要和老两口一块住!
“当初你要是跟苏溏服个软,现在说不定也能跟钰小子一样卖棉花糖,肯定比你开那破修车
铺强一百倍!”王晴一边抱怨一边戳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溏都已经仇了我这个三叔了!”
“这有什么的,大伯他们原先和二房关系也不是很好,农忙的时候大房一家三口轮番上阵跪舔苏溏,苏溏最后不还是点头同意把棉花糖机给了钰小子嘛。”王晴给他出主意,“你不会有样学样吗?”
苏国栋不是很情愿。
当初为了棉花糖机的事,他还嘲讽大房捧苏溏臭脚,为此还和爸妈闹翻了,至今没和好。
现在要他去拍二房的马屁,他做不到。
“怎的?面子重要还是钱重要?”王晴冷笑一声,“就你那破铺子,每天挣的钱还不够你买烟抽的,你还打算守着它死吗?我和两个儿子不用吃饭不用穿衣的啊?”
“我可告诉你,你再这么没出息,连孩子的口粮都要从我的嫁妆钱里出,这日子就不用过了。”
言下之意,是要离婚了。
离婚苏国栋是万万不同意的。
离了婚谁给他洗衣服做饭带孩子?
他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可以随随便便再娶一个。
“哎呀,你别说气话嘛!我又没说不去,这不想着办法呢嘛。”顾不上儿子苏梧还在,他伸手揽过王晴,对嘴啃了一口,只把人亲得透不过气,手脚发软才放开,“你说什么都听你的,别气了哈!气坏了我的老婆我心可疼可疼了。”
“哼,油嘴滑舌,每次都来这套!”王晴哼哼,不太想买账。
但是苏国栋知道,她已经被搞定了。
……
经过几次交锋,苏国栋其实知道,二房基本是苏溏说了算。
所以这次存了心讨好,苏国栋自然是对症下药,专门到圩上买了苏溏喜欢吃的芋头糕,拎去做见面礼。
苏溏正在收拾东西。
虽说是翻修,但工程量依然很大。
苏溏家的房子是青砖砌的墙,屋顶是岭南地区常见的那种瓦片顶,呈三角形。
想加盖二楼,必须把屋顶拆掉,然后再打掉凸起的三角形墙面,再在房子里搭模板,然后才能浇筑混凝土……
反正工序一大堆,苏溏也不是很懂,全交给苏国强负责之后就不管了。
之所以收拾东西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施工期间,她们家是没法住人的。
好在林大娘热心,把左边的房间借给苏溏一家暂住——那原本是林大娘大伯家的房间,他们一家四口出国好些年,空出来很久了。
“溏丫头,咱们才是一家人,你们要找地方暂住,可以搬回巷尾嘛,我可以让你大堂哥把房间腾出来给你们的。”孙芸一边帮忙收拾东西,一边说,“林大娘和咱们非亲非故的,你麻烦她多不好。”
“就是啊,溏溏你是不是嫌弃大堂哥?”苏钰知道她们要搬家,今天特地没出去卖棉花糖,留在村里帮苏溏忙。
苏溏挥挥手,头也不抬:“没有的事,搬回巷尾太麻烦了,你还得特意腾房间,不如林大娘这有现成的空房间,我们住她这,小卖部的生意也可以不用停。”
“可是你这样,我心里不安。”苏钰道。“总觉得你亲近林大娘比亲近我们还多。”
苏溏笑笑不说话。
林大娘在她家最苦最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亲近她不应该吗?
孙芸见势不对,赶紧过来敲苏钰脑袋:“溏丫头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咱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抓紧收拾东西,让你爸你二叔他们早些开工才是正事。”
苏国兴也会干建筑工的活,早些年还是他带苏国强入的行。
苏国强找工人的时候,和苏溏商量过苏溏让他自己拿主意。
他便把苏国兴也叫上了。
这会儿,两人分头行事,一个去沙场买沙子,一个区红砖厂预定红砖。
苏钰摸摸脑袋,不敢再纠结刚才的话题,一手拎饭桌,一手提俩木椅,打算送到对门林大娘家。
刚转身,就看到苏国栋在门口探头探脑看。
“三叔。”苏钰打过招呼,皱眉,“站门口有事?”
三叔苏国栋一直和二叔一家不对付,尤其讨厌苏溏比他能挣钱,上次他们大房和三房还为了苏溏的棉花糖机吵了一架。
至今没和好,点头打个招呼已经是极限。
但眼下,三叔守在门口,苏钰怕他找苏溏麻烦,不敢离开。
他爸和二叔都不在,苏溏家就剩苏穆那半大小子是男人,万一三叔要动手,他不在可没人能拦住。
苏国兴讪笑着从背后拎出一袋芋头糕:“你小子什么眼神啊什么意思啊?三叔难道觉悟还没你一个小子高?还没你小子懂人情世故?你二叔我二哥要搬家要翻新房子,我作为弟弟来帮忙肯定是义不容辞、天经地义的啊!”
“来,溏溏,这是陈记点心铺刚出锅的芋头糕,又香又粉,你最爱吃的,快趁热尝尝。”
苏溏挑眉。
这套路,似曾相识呢。
“快拿着呀。”苏国兴见苏溏不接芋头糕也不说话,着急了,“你还在生三叔的气呢?”
“都怪三叔,是三叔嘴笨不会说话,得罪你了,你就看在你爸的份上,别和我计较,把过去三叔做的傻X事当成一个屁,放了!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空着的手掌自己的嘴:“你看,都是这张破嘴,我自己教训它,你看!你看!”
他先还存了侥幸,只是装装样子,心想只要钰小子一拦,他顺势停下来,苏溏也不好再跟他计较。
不曾想他算盘打得响,苏钰却没有配合他的表演,站在门口看傻眼了。
孙芸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恨不得手里能有把花生或者瓜子。
苏溏一时搞不清他的来意,干脆不说话,站那看他。
苏国栋以为苏溏看出他在演戏,生怕苏溏觉得他没有诚意,心一横,开始大嘴巴子抽自己。
用了狠劲就是不一样,不一会功夫,他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苦肉计?
“行啦,住手吧。三叔你这是给我招黑还是给我招骂呢。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我逼你呢。”
苏国栋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心里正后悔呢,苏溏一开口,他就坡下驴马上停了下来。
“听你的,都听你的。三叔就想和你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没别的坏心思,希望你给三叔一个机会。”
苏溏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问:“说吧,你到底想干嘛?先说好,借钱没有。”有也不借。
“咳咳,哪的话,三叔不是没分寸的人,知道你们翻修房子得花不少钱,哪会开口跟你借钱。”苏国栋摸摸鼻子,觉得苏溏真是难搞。
他是她亲三叔,苏溏怎么能把他想得那么坏呢。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苏国栋讨好地说:“三叔想啊,你们翻修房子肯定要忙很久,我闲着也是闲着,打算给你们搭把手。”
“想到我们家打工?”苏溏觉得神奇。
心高气傲的三叔从小被苏卓航和黄氏宠着,重活没做过,饭也不会烧,这会居然要到她家工地帮忙?
“你能行吗?”
“嗨!不就是出力气干活嘛,有啥不能的。你三叔我这么聪明,学啥不是一学就会。”苏国栋胸脯拍得砰砰响,“保证不会给你们填麻烦。”
“而且有一点要纠正你一下,我是来帮忙,不是来打工的,一家人,不要你们给钱。”
“哟!三叔转性了啊。”孙芸开了眼界,人原来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为了分苏溏这杯羹,三叔也是够拼的了。
苏国栋沉下脸:“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许你们和溏丫头亲近,就不准我这三叔给她帮忙?”
别是想独占好处吧?
背后指不定在苏溏面前说了他多少坏话。
“三叔你别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啊!”孙芸不乐意了。
眼看着俩人要掐起来,苏溏为了耳根子清净,只得拦了一下。
“三叔你要真想来我家帮忙,就去问我爸吧,修房子这事我不懂,都归他管。”
说完也不理他,只管埋头收拾东西去了。
苏国栋一听,高兴呀。
以二哥苏国强的脾气,他只要开口,这事十成能成。
“成成成!这事我问你爸去。来,你先别忙活了,赶紧把这芋头糕趁热吃了先,东西我帮你收拾。”他凑到苏溏跟前,把芋头糕递了过去。
苏溏可不敢让他碰箱笼,鬼知道三叔手脚干不干净。
到时候丢点什么东西,反而给自己添堵找麻烦,还是算了吧。
“东西快收完了,不劳三叔费心。两个堂弟都小,正是爱吃的时候,这芋头糕你就拿回去给他们吃吧。”
苏国栋当然不肯,本就是买来讨好她的,断然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有给他们留,你就别跟三叔客气了。”说着,不等苏溏再拒绝,直接把袋子放在灶台上。
苏溏:……
苏钰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笑呵呵道:“溏丫头,我饿了,要不然这芋头糕给我吃?三叔你说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应该不介意的吧?”
孙芸:“你三叔当然不会介意啦,他又不是势利眼,苏溏是他的侄女,你也是他的亲侄子嘛!对吧,三叔!”
苏国栋想骂人,想说不是。
但是他不敢。
大房现在和二房是一挂的,苏钰也是在问苏溏能不能吃,而且也是在帮苏溏干活。
他要是破口大骂,跟是当面给苏溏难看。
这可不是他花钱买芋头糕的初衷。
“呵呵,当然不是。芋头糕买了就是拿来吃的,何况我已经给了苏溏,她要同意给你,我也不反对。”
这一番话,就是在强调,他礼已经送到了。
苏溏要拿去做人情正好,那就表示她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和道歉。
哪怕苏溏没那个意思,他也当她有这个意思!
人多力量大,苏国强和苏国兴跟着材料回来的时候,二房的房子已经搬空了,灶台水井那些搬不动的,也拿红白蓝布帐盖了起来,以免被落下来的混凝土弄脏。
蒋晓玲后来还和苏溏感叹,短短一个多月的两次搬家,真是天差地别。
苏溏告诉她:“这就是钱的魅力。有钱能使磨推鬼,没钱难使人推磨。”
苏穆:“我姐最牛!”
苏国强和蒋晓玲同时点头,深以为然。
苏国强到底心软,在苏国庆赔了一通不是说了很多好话之后,同意了他的加入。
苏溏没反对,只提醒苏国强留个心眼,买材料这些但凡用到钱的事情,都不能让她三叔碰。
省得扯不清。
可以预见的麻烦应该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等麻烦产生之后再来解决。
翻修房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且不说这事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造成了多轰动的反应,也不说苏卓航和黄氏怎样逢人就夸苏国强和苏溏。
只说上苏溏家问买棉花糖机的人都多了不少——他们都以为,棉花糖机是个能发家致富的东西。
苏国强只是老实,又不是笨,当然不会擅自同意,只说不会做。
很多人见在他这没有突破口,便把主意打到苏钰那,变着法地哄他卖掉他那台。
苏钰自然也是不肯的。非但不肯,因着这些人狼一样的眼光,他每次出摊都把棉花糖机看得死死的,生怕被人偷了拆了。
这些事,又回了学校上学的苏溏是不知道的。
因为暂时用不上那么多现金,也不放心把巨款放家里,苏溏干脆把户口本拿了过来,去市区银行里用自己的名字开了个户头,把剩下的5000多块钱存了活期。
这里有个小插曲,因为苏溏太矮,又未成年,银行的工作人员很是怀疑地看了她半天,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钞票上的水印,确定是真钞才帮她存了钱。
苏溏走出银行的时候,还听到那些人在柜台里说她矮!
苏溏很无语。
矮怎么了?她还不到15岁,还能发育!还能长高!还能抢救!
她决定了,从今天晚上起,她要每天长跑5千米!还要喝牛奶!补钙,补很多的钙!
她就不信这样还长不高!
等她长成奚梦瑶、何穗那样的大仙女,吓掉这群以貌取人之人的下巴!
苏溏对自己的执行力一直很有信心。
自打有了目标以后,她就每天早上5点50分起床,花5分钟刷牙洗脸换衣服,然后到操场沿着跑道跑10圈,再回宿舍洗澡。
下午放学之后,她会先跑上5圈,然后在单杠上挂两分钟,拉伸筋骨,再回宿舍拿毛巾把汗擦了,去饭堂打饭。
这样可以避开吃饭高峰期和洗澡高峰期,提高时间使用率。
许佩佩是第一个发现她在偷偷增高的人。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苏溏每天早出晚归是和她的梓霖哥哥培养感情。
为此还偷偷跟了她两天,却发现她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
后来见苏溏每天喝牛奶,还是高钙的那种,她就知道了。
“我告诉你,人的基因很重要,身高也是会遗传的,某些小矮子就别妄想咯。”
她没指名道姓,苏溏也懒得对号入座,拿了换洗衣服和水桶毛巾就到水房去,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喂,杜悦苒!苏溏天天那么大早起来,你们都不觉得吵的吗?我觉得她这样的作息,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睡眠质量。你作为宿舍长,是不是该管管?”
杜悦苒悠悠叹了口气:“她是班长,整个班都归她管,我一个宿舍长,在她面前哪有说话的资格。”
“你们呢?”
扭头的扭头,低头看书的低头看书,吃饭的吃饭,就是没人理她。
苏溏虽然起得早,但她动作轻啊。
根本不可能被打扰到,许佩佩无理取闹想找茬,她们才不奉陪当枪/手。
许佩佩讨了个没趣,很不高兴,一时半会也拿苏溏没有办法,只能闷闷不乐地忍了。
这天,苏溏惯例起了个大早,正在水房刷牙洗脸的时候,谭雅韵睡眼朦胧地拿着漱口杯挂着洗脸巾过来了。
苏溏看她梦游一样,差点撞到水槽,给她拉住了:
“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谭雅韵揉揉眼睛:“没有,就是觉得自己身体挺差的,想跟你一块去跑跑步。”
苏溏有些为难。
谭雅韵年纪比她大,身高比她高,但是瘦得跟竹竿一样,风吹就倒的那种。
“我要跑10圈的,你……”
“我知道,我肯定没你厉害,我就跟你跑一到两圈,长期坚持,总比不跑好。”
“成,你想好了就行。”苏溏不再说什么,“我回宿舍穿好鞋子等你。”
“嗯,我很快就来。”谭雅韵刷着牙,含混不清地说。
破天荒的,许佩佩也醒了,见她进来还挺惊讶的样子。
苏溏冲她挑了挑眉:“有事?”
“哼!”许佩佩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苏溏换好鞋子在宿舍里等谭雅韵。
5分钟过去了,谭雅韵没见人。
苏溏有些后悔,早知道她这么墨迹,刚就不答应等她了。
没法,干脆拿了没看完的《西游记》翻起来。
又过了大概10分钟,谭雅韵还是没回来。
苏溏坐不住了。
15分钟,她是在绣花吗?
没奈何,自己答应的结伴,还能咋办。
苏溏嘀咕着放下书,到水房催人。
水房门半掩着,哗哗哗的水声从里面传出来。
苏溏很纳闷。
宿舍的电闸是宿管阿姨管理的,每天早上6点半电灯才会有电,晚上10点半准时拉闸关灯。
这会还不到6点半,水房自然也是没电的。
好在是夏末秋初,天亮得早,现在光线虽然不是很亮,但也不至于伸手摸瞎。
可是门这样半掩着,里面就很黑了。
谭雅韵胆子小,前两天晚上还被冯杏芳说的水房鬼故事吓到,怎么敢把门关起来?
“雅韵!雅韵你好了吗?”
苏溏边喊边推开门。
门里没人。
地上落下一只拖鞋。
苏溏认得,那是谭雅韵的拖鞋,鞋面上有只白色的兔子。
“谭雅韵!”苏溏提高声音,走过去把水龙头关了。
水槽里落着谭雅韵的漱口杯和牙刷,牙刷上还沾着米粒大小的牙膏。
苏溏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情况,谭雅韵是还没开始刷牙,就发生了变故。
“雅韵!雅韵你在吗?在的话回我一下!谭雅韵!”苏溏大声喊着,挨个检查洗澡用的隔间。
隔间门一个个被推开,里面都不见谭雅韵的身影。
直到最后一个——
苏溏推开门的瞬间,傻眼了。
谭雅韵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额头上破了个碗口大小的洞,血糊了一脸。
嘴巴塞着毛巾,手被校裤绑着,手臂上,大腿上有多处淤青,一片狼藉,此刻正昏迷不醒。
苏溏脑子里“嗡”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是应该什么都不碰,直接喊人找宿管阿姨报警,好保留证据。
还是应该帮谭雅韵解开那些东西,不让她这么狼狈?
眼看着谭雅韵的唇越来越苍白无血色,苏溏一咬牙。
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人就流血死光了!
她上前扯出毛巾,压在额头上止血。又把裤子解下来,帮她穿回去。扯好衣服,才掐她人中。
“啊啊啊!别过来!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放开我啊!我不是苏溏啊!”
刚一醒过来,谭雅韵就胡乱挥舞着手,好像要把伤害她的人赶跑一样。
受了惊吓的她双目圆瞪,嘴里不停地喊着“放过我!救命!”
苏溏却只觉得晴天霹雳一样。
谭雅韵刚刚说,她不是苏溏?
意思是那人本来是冲她来的?
谭雅韵只是无辜受了牵连?
她的心里堵得慌,直到被谭雅韵挠到脸,才疼得清醒了过来。
“雅韵!雅韵你别怕,是我!我是苏溏!坏人走了,别怕,别怕啊!”
苏溏安慰她,想让她冷静下来。
刚刚那么一折腾,她脑袋上的毛巾掉了下来,血又哗哗地流出来了。
谭雅韵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满手鲜血,吓得她瞬间翻白眼,又厥了过去。
许是刚才那通叫喊太大声,有被吵醒的女同学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天哪!好多血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不是班长吗?”
“对啊,她怀里那个不是她们宿舍的雅韵吗?怎么一身躺那了?”
“天呐!班长杀人啦!”
“别胡说八道!班长怎么可能杀人!”
……
各种讨论声响起,同学们指指点点的,就是没有一个敢上来的。
“够了!都给我闭嘴!”苏溏大吼一声,挨个点人,“你,到楼下喊宿管阿姨,让她把门锁起来,不能让人出入,顺便让她检查一下宿舍楼里有没有可疑的人。你,过来帮我一起把她扶回宿舍。你!就是你,去把班主任喊来!还有你,别愣着,去校医室叫校医。”
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到,假装这事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报告老师和学校,看他们怎么处理。
让宿管阿姨锁门,是因为事情过去没多久,犯人可能还在,要是谭雅韵醒过来,说不定能把人认出来。
“天呐!雅韵这是怎么了?”冯杏芳惊呼着让出了自己下铺的床位,“来,先把她放我床上。”
苏溏摇摇头,不想细说。
眼下人多嘴杂,她说得越多越细,被传出去加油添醋的素材就越多,不管是对雅韵还是对学校还是对她,都不好。
“没什么事大家先回宿舍,别到处乱跑。”她撵人。
朱土豆觉得这届学生真是他带过最差的学生了。
开学还不到一个月,他就第二次跑女生宿舍了。
而且又是408!
她们宿舍咋那么能给他惹事呢。
“朱老师,你快点!”带路的女同学催他。
“行、行,你先……先走,老师、马、马上就到。”朱土豆呼哧带喘地道。
好不容易跑到5号楼下,校医拎着医药箱也到了。
两人会了合,喊宿管阿姨开了门,直奔408。
“苏溏,这到底什么情况?”
苏溏愣住。
这校医很眼熟,市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实习医生?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让校医先给雅韵止血吧?她伤得有点严重。”
苏溏说着,站起身让开位置。
卫倾上前,熟练地给谭雅韵处理伤口。
朱土豆等不急,又问:“校医给雅韵同学包扎就行,你也帮不上忙,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盯着苏溏看。
苏溏摇了摇头:“这事比较复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师能先请同学们出去吗?”
杜悦苒她们都很好奇,很不情愿,但是朱土豆开了口,她们不走也得走,只能去了隔壁宿舍。
冯杏芳被苏溏留下来帮忙。
朱土豆:“说吧。”
“我有晨跑的习惯,今天也一样。我快刷完牙的时候,雅韵到水房跟我说她也想一起去,我就答应在宿舍等她,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我就去水房找。结果在水房最后一个洗澡间找到了她。”
“她当时的情况不是很好,我帮她理了衣服穿了裤子。她醒过来一次,说了一些胡话,被自己头上的血吓晕了……”
苏溏简单明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怀疑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事了。刚宿管阿姨来过,说检查了所有宿舍,没看到有陌生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犯人难道插了翅膀会飞吗?
朱土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卫倾给纱布打上最后一个结,剪断:“她头上的伤,像是被人抓着头发在什么硬物上磕了好几下磕出来的。身上的伤……很多,都在不可描述的地方。我建议,报警吧。”
“什么!报警?!不行!”朱土豆蹦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不行不行,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报告给校长和教务处主任吧。”
他要是自作主张报了警,事情闹大了,学生在学生宿舍出了这种事传出去,学校的名声肯定会受损。
回头学校肯定要找他秋后算账的!不行不行!
苏溏拉住他:“不管报不报警,雅韵出了这种事,老师你都应该把她的家长叫过来。他们有知情权!”
也是唯二能决定这件事到底是要查还是要瞒的人。
“行吧……”朱土豆苦哈哈地挠挠头,问卫倾,“雅韵同学多久能醒?”
卫倾微微摇头:“她现在晕过去也好,我建议还是让她先睡着,等她的家长到了,再叫醒她吧。估计她受的刺激太大了。”
“好吧……”朱土豆皱眉,“那我先去把这事上报给学校领导,再去查一下她的报名信息,找找她家的家庭住址。”
一边叨咕着这可怜的孩子啊,一边脚不沾地地走了。
冯杏芳小心翼翼地问:“这位……校医,真不能叫醒雅韵吗?她可能知道凶手是谁诶。”
“她刚才不是说,宿管阿姨查过,说宿舍里没有可疑的人吗?”卫倾指指苏溏,又道,“既然没有可疑的人,那要么是犯人已经逃了,要么是宿舍内部的人干的。”
苏溏接过话茬:“如果是前者,警察不在,她醒过来也没有什么用。如果是后者,反正犯人还在,走不了,那她晚些醒过来,在家长的陪同下去认人,不是更好吗?”
卫倾点点头,同意苏溏的说法。
作为医生,他当然是以病人的身体优先。
谭雅韵的父母很快被学校接了过来。
那是两个老实本分的纺织厂工人,学校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上班。
听说女儿出了事,立马丢下工作过来了,此刻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袖套。
谭妈妈和谭雅韵一样瘦,进门就扑了过来,中间还撞了冯杏芳一下,把她撞了个踉跄。
看着文静可爱的女儿这会浑身是伤、狼狈不堪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她“哇”地一声,把谭雅韵抱进怀里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女儿啊,谁那么狠心把你害成这样啊!你快醒醒啊,你看看妈妈!告诉妈妈是谁干的啊!妈妈豁出命跟他拼了啊!”
苏溏和卫倾同时伸手,想叫她不要摇谭雅韵,会害包扎好的伤口再流血。
可看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俩人又默默把手缩了回来。
“朱老师?校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谭爸爸只看了女儿一眼,就不忍再看,转身抓住校长的手,问。
他好好的女儿送到学校来读书,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呢?
“你们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啊,学生住宿的宿舍这么不安全的吗?你们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这位家长,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冷静!”
在座都是职位比朱土豆大的领导,他又是第一知情人,再不情愿也只能顶着家长的怒气上。
朱土豆不说还好,一说让他冷静,谭爸爸马上炸了。
“这怎么能冷静嘛!我好好的娃!你好好的娃送到学校搞成这样,你能冷静?你是魔鬼吗!还是你们想仗势欺人,当这事没发生过?”
谭爸爸气呼呼地握紧拳头挥了挥。
“我告诉你们,休想!”
朱土豆鹌鹑一样垂着头,挨了一顿臭骂,不敢再说话。
教导主任见谭爸爸的怒气已经发/泄得差不多,这才站了出来,安抚道:“发生这种事情呢,谁都不想的。我们能理解你们家长的心情,也在积极调查这件事。但是呢,也希望家长能多给学校一点时间,一点信心。相信我们一定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哼!你们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那你们说说,你们现在都查到一些什么了?你们报警了吗?警察来了没?”谭爸爸凶巴巴地问。
“不!不能报警!不要报警!”谭妈妈猛地抬起头,“我不同意。”
报了警这事就闹大了,雅韵的名声就没了!
绝对不能报警。
“好好好,我们不报警,不报警。谭妈妈你放心,我们充分尊重家长的意见。”教导主任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能满足的,一定尽量满足。”
“不是?雅韵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受伤啊!怎么能不报警呢!”冯杏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校长,这事不能这么处理啊!不把犯人抓住,不把事情搞清楚,我们学生以后的安全谁来保障?谁敢继续住宿?我反正不敢!”
黄校长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瞪了朱土豆一眼。
怎么教的学生,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事情闹大了对谁有好处吗?
对谁都没好处啊!
见他半天不说话,冯杏芳加重了语气:“校长!”
校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位同学,雅韵同学才是当事人,这事她的家长比哪个旁人都有话语权,我们必须尊重当事人和当事人亲属的意愿。”
潜台词就是,你不要再闹了。
冯杏芳梗着脖子还要再问,被苏溏拉住了。
“要不,我们还是问问雅韵本人的意思吧?”
她冲卫倾使了个眼色。
卫倾会意上前。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谭雅韵低吟一声,醒了过来。
这回她倒没有大喊大叫,只呆呆地看着前方,两眼空洞无神。
“雅韵?我的乖女儿,妈妈在这呢,你看见妈妈了吗?”谭妈妈抓着女儿的肩膀摇摇摇,想把她摇醒,“你快告诉妈妈,到底是哪个混蛋害了你!妈妈给你报仇!”
“妈妈?”谭雅韵呢喃着,眼睛慢慢聚了焦,好半晌,她哇地一声扑进谭妈妈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哇——妈妈——妈妈你怎么才来!你刚怎么不来救我!哇啊——”
“是妈妈不好,是妈妈错,妈妈来了!”谭妈妈抱着她,母子俩好一通哭。
好半天,苏溏看不下去了。
“阿姨,别哭了,再哭雅韵要把眼睛哭坏了!”她劝道。
“啊!对对对!咱不哭了!不哭了啊!”谭妈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帮谭雅韵擦干泪,才小心翼翼地问,“女儿啊,你还记得是谁害了你吗?”
谭雅韵点点头。
“雅韵同学,快告诉校长,那个人是谁?”
谭雅韵缓缓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指着苏溏:“是她!”
WTF!!
苏溏瞬间懵了,只觉得有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干嘛了?
谭雅韵惊吓过度?记忆出现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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