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郁郁心上原

　　【必修一·我灿烂的高中时代】

　　“他是谁？你盯着他看了一晚上。”
　　“我还追他下楼了。”
　　“勇士，一见钟情？旧时情人？还是……”
　　“什么都不是，从此以后是陌生人。”

　　殳蔚疲惫地跨上自行车，一蹬踏板，融入沉沉黑夜与放学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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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道，远远听见市一中内大广播响起的《运动员进行曲》。
　　透过围墙郁郁葱葱的大树缝隙望去。
　　操场上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旗手早已就位，只有少数班级的同学快步小跑着，赶往目的地。

　　红绿灯交替。

　　殳蔚用尽全力飞速蹬着脚踏车，绝望地任由那由远及近的曲子钻进耳膜，风刮过耳梢，一鼓作气滑进大门。

　　开学第一天的错误决定，拒绝父亲潘志文送她到校的提议。
　　选择自己蹬脚踏车。
　　迎接她的，将是迟到。

　　昨夜晚自习报道，校牌还放在抽屉。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她一路冲进教室，翻箱倒柜找校牌，急忙转身。

　　教室靠里后排，竟然还有一个趴在桌面，完全不被外界纷扰所影响，睡得安稳又无声的男生。
　　刚才进来匆忙，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同学，升旗，别睡了。”殳蔚边走边喊。
　　他在动静中抬头。
　　撞上那双睡眼惺忪的丹凤眼，她的心倏地一轻。

　　得了，竟然是明江唐。
　　昨夜追他下楼的记忆瞬间涌现。这些年，他变化太多，光一个发旋顶，还真没认出来。

　　“请还未到场站队的同学赶紧进场，我们的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教导主任浑厚低沉的嗓音透过喇叭传来，惹得她浑身激灵。

　　“你还睡得着？”殳蔚健步冲去，一把扯起他的手臂，焦急往外拖，“赶紧下去。”
　　“你不也刚来吗？”
　　“我脚踏车都要蹬烂了！”
　　两人向操场狂奔。

　　还是晚来一步。

　　升旗迟到的同学，被检查老师皱眉拦下，勒令站在全校师生视线可及的斜前方。孤零零的几人站成一排，供千人视线扫描探究。

　　“开学第一天都敢迟到啊？一会儿升旗结束全留下来！”检查老师凉飕飕地斜来一眼。

　　最后一分钟内，从穿人字拖的男生开始严厉数落，再逮住一两个头发披散的女同学，阴脸教育。

　　殳蔚站得端正，只求快点结束。
　　窸窸窣窣的，塑料纸摩擦般的声音，被她耳尖捕捉。
　　她瞄了身旁的人一眼。

　　明江唐右腮帮微鼓，垂眸回视。
　　脸皮厚者无敌天下，这人竟然在老虎眼皮子底下吃糖。

　　他腮帮一动，舌尖卷回那颗薄荷糖，不再看她。隔了两秒，发现殳蔚还在瞅他。
　　明江唐思索片刻：“没了，只有一颗。”

　　殳蔚尴尬地挪开视线：“我不吃。”
　　“以为你想吃。”他说，“想也没有。”
　　“我说了，我不吃。”她一字一句道。
　　真欠揍。

　　睡醒后必来一颗薄荷糖醒脑，是他自小而来的习惯。
　　对于他的事，似乎只要有一个突破点，细枝末节便逐渐浮现。

　　离别前的关系，明明不僵。
　　现如今，却没多少话可说。

　　殳蔚低头，盯着检查老师在面前晃悠的裤腿边，尽全力降低存在感。

　　明江唐站她身侧，不动声色垂眸。她发顶毛茸，飘着几根松松软软的碎发，很像旧年路经橱窗柜，坐在上头，笑裂开嘴的大头娃娃。

　　“你为什么不扎羊角辫。”他忽然开口。
　　声音被压得很轻很低，慵懒得似这九月清晨的七点半，还未透完的松散阳光。

　　殳蔚茫然地直视前方，好半晌才呐声：“几岁了，我又不傻，会被笑吧。”
　　“怕什么。”
　　“怕丢脸。”
　　“你还会怕这个？”他笑。

　　国歌响起，行注目礼。
　　他说了一句话，被压在奏起的音乐下，她听不真切。

　　不过，估摸着约是——
　　“尊老爱幼，传统美德。”

　　***

　　本以为只要安然度过升旗仪式，丢脸的时刻也能快点结束。哪知教导主任念完稿，又到校长致辞，紧接着还有各年级优秀学员代表，繁杂而仪式感十足。

　　站到中途，殳蔚隐感不适。
　　早餐胡乱吃了几口，一早上各种奔跑出汗脱水，她慢慢觉得头重脚轻，眼冒青光，眩晕到耳鸣。
　　撑不住，蹲下身子。

　　晕倒前的那一刻，听见有人惊呼：“她怎么了？”
　　“不是吧，罚个站就哭了？”
　　“是不是最近那个传染病啊，会不会空气传播？”
　　“叫老师吧！”

　　还有一个遥远模糊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殳蔚？殳蔚……”

　　后来，她被两个人双手驾着扶往校医室。
　　那段路走完，胸口泛起的恶心感渐渐缓和。意识清醒后，身旁还坐着位闭目养神的女同学。

　　“你们这些学生，都不把早餐当一回事。今天吃早餐了吗？”纱窗隔间，校医抽了纸杯，为她倒红糖水。
　　“吃了一点。”殳蔚轻声说，“吃了几口面包。”
　　“现在天气热容易出汗，不吃早餐不饮水，很容易低血糖。”

　　身后有人开口：“没吃就没吃，什么叫吃了一点。”
　　殳蔚一愣。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逆光而站的明江唐，下意识反驳，“我吃了，吃得少。”
　　“也对，吃一口也算吃。”明江唐说，“从小就贫血，总不把早餐当回事。”

　　“说得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殳蔚嘀咕，“你来干嘛。”
　　“来看你哭了没有。”
　　“我才不会在你面前哭。”她用纸巾擦去眉心的汗。
　　他说：“我又不是没见过。”

　　领座的女孩已经睁眼，朝他们看来。
　　校医走近，似笑非笑的模样。

　　明江唐倚靠桌子：“吃一堑长一智，不够聪明就要学会总结经验。纠了你一年，不认真吃早餐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你们是青梅竹马吗？”女生都听笑了，轻声插话。
　　“这个词不适合我们。”殳蔚呵了声，“我们是冤家路窄。”
　　明江唐看着她：“是住过我家。”

　　“该不会是兄妹吧？”女生又问。
　　校医若有所思地打量：“这么一说，好像哪里还有点像。”
　　“不像。”两人异口同声。

　　纵使他已从小胖子变成了高个帅哥，在昨夜还佯装和她陌路冷漠绕道先行，他又从杭州城来到了宁西市，一切的一切，毫无征兆，随着光阴悄然变化。

　　那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倒是丁点儿未变。

　　校医递来纸杯：“红糖姜茶，前头有女生肚子不舒服，我习惯性备着的，凑合喝一点缓缓。”

　　殳蔚应声，却只将纸杯捧在在手心，不动。
　　校医挑眉问她怎么了。

　　反倒是明江唐缓缓道：“医生，这人从小就挑嘴，绝不碰姜。”

　　身旁女生终于按捺不住，握拳轻咳，挪位动了动。
　　从小？不是青梅竹马，妥妥的兄妹啊！

　　“你提这些干嘛。”殳蔚神色不耐。
　　昨晚是谁，被她惊愕地追到车棚拦下后，还一脸淡漠无常的神色，从头到脚彻底忽视她。

　　她一口灌完红糖姜茶，又对校医说了声谢谢。
　　“可以啊，还是能喝的嘛。”校医笑道。

　　明江唐悠悠看着她。

　　糟糕。
　　被他用了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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