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记

作者:半刹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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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忘江湖


      楚煜感到一阵熟悉的冰凉从体内拔出,神智复位。这股熟悉感,是第三次了,从身体深处冒出来的记忆提醒着他,灵犀湖、海上江春阁、鲨海。他现在无比清晰,给他施针的三个人其实全是一人伪装所成。他心里暗恨,眉头紧皱,俗话说:事不过三。哼,而今,段瓷真真玩了一手好把戏!

      “怎么回事?”桑半夏淡淡的问,仿佛并不知道她手里扣着的是灵犀湖的圣物金针,她心底却是猜想这必定与段瓷脱不开关系。

      “你儿子他老婆跑了。”楚煜听见母亲是声音,生无可恋的翻过身去,把脸埋进枕头,焉了吧唧的答道。

      段瓷的金针向来不是楚煜能够自己解开的,也绝非寻常武林高手能够逼出来的。因此前两次都是段瓷主动收回金针,此般却是隔了一夜才被桑半夏抽去。楚煜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心里嘀咕:段瓷这次是打算将自己定死吗?

      “怎的,不是你辜负人家?”听手下的人说,是楚煜不对在先,还叫温释玉差点丧命。

      “你儿子他老婆骗了他。”楚煜瓮声瓮气的,像个王八,他至今对段瓷牙痒痒的很。

      “好好说话!”桑半夏恼火了,她将金针甩到楚煜的瓷枕上。金石相撞的清脆响声在楚煜耳边咯噔开来,俨然就是警告之意。桑半夏心道:这么没出息的样子,遇事怪女人,算什么好男儿。

      “更好笑的是,你不许你儿子去找他老婆。”楚煜被这般一吓,手将金针拔了出来,脸色青紫,他就这死样,不依不饶的。

      这可就奇怪了,二人成亲桑半夏何时阻拦过?这话越听越不对头。“你现在最好说清楚你想娶的人究竟是谁!”桑半夏陡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触。

      “不要!”楚煜将金针收好,又转过身去。

      桑半夏觉得楚煜现在就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难以沟通,打又打不得,骂又没有用,倒是很气人。她皱眉,见楚煜那般宝贝那金针,脱口而出的问:“是段瓷?”

      话一出口,桑半夏心中一动,叹了口气。她虽不知道楚煜和温释玉怎么突然结束了婚约,但楚煜和段瓷的关系确实没那么简单,至少在段瓷离开后,楚煜已经魂不守舍了,要不是她时不时提点还有温释玉在等他,楚煜免不了还要不自知的折磨自己。

      楚煜不答,但他的唇却咬的死紧,苍白贫血的模样,可绝非是虚弱可怜,他眼里多半是怒火,仿佛在生气。

      “我已经放他走了,你不该再去打搅他。”她若是看破二人的情感倒好,可惜她并不明白,凭着少有的感情经历,她只知道放手才是最好的。

      “你放过他,何必让我也放过他!”楚煜不甘心,甚至有些怨恨。

      “你!”桑半夏甩袖大怒,喝道“你还想怎样?把他抓回来?娶他?不可能!”

      楚煜没回答,他忽的回想起温释玉那时一连串的话,又看看他母亲现在的怒容。他像是灵魂出窍,冷冷旁观着二人的心思,她们都以为段瓷是他永远都娶不了的人。段瓷不是女子又怎样?楚煜回过神来,他脸上闪过一抹隐晦,他承认他混乱了感觉,分不清段瓷和段瓷的伪装,但现在看来,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段瓷,他从未对不起段瓷,甚至还认了段瓷那晚对他做的事!可段瓷亲眼看着那一千头鲨鱼被他独自驯服,却满不在意的逼他放弃,而今更是逍遥离去。他更清楚的记着,当时段瓷出现,温衡玉脸色都变了。看,这才多久,段瓷就又和另一个人亲密无间。这怎叫他咽下这口恶气,他心心念念的“不离不弃”,而今“又离又弃”!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非得逮着段瓷......

      桑半夏叹了口气,她不喜欢感情,总让她感到疲惫,可能她才是最冷漠的人。她皱眉,加重声音道:“怀善,你记得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吗?他不欠你,段瓷他也不能欠你。”桑半夏心里清楚:一旦楚煜要和段瓷死磕到底,输的人必定是楚煜,他能耗的时间不过也就三十四年,何苦要去纠缠不清。段瓷拥有的无穷的岁月和生命,也注定了无尽的孤独和寂静。说到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楚煜讨厌这句话,当初他父亲离开落音宫的时候,桑半夏也是这么一句话:“他不欠你我,楚麟微也不能欠你我。”虽然讨厌,可这次却让他一阵惊诧,就像绝望深处忽逢光芒,眼里仿佛又有了光,立马追问:“当初,那个人是你赶走的,对不对?”

      桑半夏眉头微皱,那个人,她并不想提起那个人。

      楚煜几乎是肯定了,像是握住了什么把柄,他道:“我才不要和你一样懦弱!”

      桑半夏脸色一变,冷道:“你和那个人倒是很像,他当初也这么说。你们都不明白,当一个人骤老,而他的爱侣还年轻,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楚煜恳切道:“可是,你现在好了,不是吗?”

      桑半夏抿唇不语,她当初绝情的赶走了楚麟微,经年红尘,而今天涯各一方,她哪里有脸面再去挽回。

      楚煜笑了,揭穿道:“看,你也犹豫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桑半夏良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仿佛是自己在揭开伤疤一般。

      “我知道。”楚煜眼中的光芒如同夜里的火,既热烈又辉煌。

      桑半夏神情复杂,道:“那你就该清楚,我好或不好,他该都不会在意了。”

      “我去看爹,就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般!。”爹字脱口而出,仿佛他心里最深沉的希冀,如同深海遗珠重新面世一般。

      “怀善,我知道你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甚至还让你性情大变,当海盗也不过想要打探那人的消息。可你该知道,你从未获得他的消息,就说明他也不想要你知道。”桑半夏哪里不知呢?她和楚麟微断绝恩义,楚麟微恨她懦弱,恨她薄情,还恨她的......诅咒。可她现在看楚煜脸上的欢喜与坚定,她就知道未来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了。

      忘记旧的伤痛,只能是新的欢喜。

      楚煜一早叫廖星几人盯着段瓷的行踪,此般竟然都撤回了,鲨海帮众人还记得之前楚煜的冲天怒火,这般都暗暗奇怪。现在楚煜在鲨海帮的书房里搜索着,下了决心要去找楚麟微,至于为何愿意先放下段瓷,只能说是与桑半夏妥协的结果。

      桑半夏的坚持是放过段瓷,楚煜的坚持是寻找楚麟微,二者并不矛盾。

      廖星端着半人高的信说道:“帮主,那边人寄过来的信都在这里了。”

      “上次我来时,看过的几封信在哪?”楚煜虽然有些疲惫,但一想到有机会再见到他爹,心中就轻松不少。上次,就是给段瓷过生日的那回,当时楚煜开心,便没做搭理,但着实是近几年来收到的最有内容的情报了。

      廖星抽出三封边角折了痕的信,不确定的道:“现今隔了许久,也不知道这消息还准不准确。”

      楚煜一把接过,皱着眉头,目光在信上游移,像是想起什么来,笑道:“他在终南山上隐居多年,想必不会轻易改变住处。今年是皇帝的五十大寿,兴许他会出山,我们也就犯不着去翻山找他了。”

      廖星却不大相信他们能够巧遇,道:“乐山王爷个性冷清,一干皇亲国戚不敢轻易去叨扰,否则我们这些年在朝廷那边花费的工夫也不会打水漂了。”

      楚煜摇了摇头,看着信里的字迹,脸上浮起微笑道:“不,我有预感,我们这次去,必定能够找到他。”

      廖星看见楚煜这么自信的神情,不禁也喃喃道:“兴许吧!”

      萧止戈真心欢喜,他们为此付诸了多年的心血,这般总要有个结果了,他问:“要不要动用朝中的力量,让乐山王爷一路走的快一些。”

      楚煜思量,道:“不用他们,当初为了救张拂尘,已经用过一次了。我们这次去户县等着,也不要声张,暂时不让他知道我是谁。”

      廖星等人皆称是,便各自去安排事情了。这艘漂泊数十年的船,终于要靠岸了,就像游子踏上归途,这大洋孤帆也要去寻找它的港湾。

      楚煜眼前仿佛闪现十年前的场景:细雨青烟时,高大儒雅的男人一袭白衣,他撑着伞孤身乘船,远远的过海去,从未回头,好像对身后的一切毫不留恋似的,就这么消失在远处,化作无数次梦境的碎片。桑半夏头发苍苍,面貌似乎还年轻着,默默看着楚麟微的背影落泪。她牢牢的攥住楚煜的手,几乎颤抖着把楚煜抱下瞭望塔,她的痛苦全被小楚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楚煜那时对自己说,不能饶了楚麟微。可他付出许多努力,再也没有见过楚麟微一次,哪怕是点点消息,也如同桑半夏所说,被他自己给封锁住了。楚麟微就像是露水蒸融在晨曦里,从此人间蒸发,就连作为亲兄弟的皇帝竟也毫不知情。

      户县在西安附近,终南山下。

      事情巧合的是,段瓷与许渊二人为了寻找钥匙,竟不约而同的和楚煜一齐来了户县,仿佛户县这时就扭结着这一时期最为敏感的关键,凡是与不死之药挂钩的人和事,竟然从这汩汩的流进全国,张开了一具大网,打算打捞出一些幕后人一直期待的东西。

      八百里秦川,其风情或许就从那骤起隔离南北的秦岭山脉,开始回首望去处,微风细雨,草地萌绿的时候。

      楚煜冷冷的看着楼下行走的一双俊朗男子,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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