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记

　　常安冲上前来，一把抱住段瓷，道：“大师兄，我可想死你啦！”这丫头被关起来这么久，没想到这活泼乱跳的性格还是没变。

　　段瓷没拦住，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道：“你被谁捉了，你自己清楚吗？”

　　常安摇摇头，道：“我被常华约出去，却被迷药迷晕，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起来了，每天来送饭的人也从来不说话，还蒙着脸。我出来那天，又是把我迷晕了，还给我戴了眼罩，封了五观。虽然常华今天和我说是楚煜，但我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

　　段瓷拉下她，道：“那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许渊插话道：“比如关你的地方是不是在海上？”

　　常安迷茫道：“地面好像并不摇晃，吃的东西也是寻常菜样。对了！“这丫头双眼一亮，道：”他们给我准备了我最爱吃的茄子，味道简直和谷内厨娘做的一模一样！别的我不知道，但茄子放了葱花，特别香，要不是房间很黑，我都以为我还在谷内呢！“茄子放葱花，怕是灵犀湖特色。许渊自诩跑遍大江南北，也未曾听闻有这般做法。

　　许渊和段瓷哭笑不得，便将常安送了回去，双双晃荡出了碧霄山庄。许渊噗嗤笑出声来，道：“你这个师妹，可真会吃！”段瓷也笑道：“若她不会吃，这般我们就不知道了。对了，海上江春阁是什么地方。”许渊摇着扇，风流公子的姿态端的十分自在，笑道：“这海上江春阁可是一个万里飘香、满船红袖招的好地方。”

　　“你知道在哪？”

　　“那是自然，梦清霜凭借一曲江春花月夜名登第一歌姬，九州才子王侯莫不心驰神往，江湖侠客皆以得了海上江春阁的请柬为荣。“

　　“还需请柬么？”段瓷轻皱眉头。

　　许渊点头，却说：“今夜赵家兄弟包场大办赵禅猿五十大寿，借口说“金盆洗手”，大发请柬。莫说海上的势力会去，就连广东声讨海匪的武林正道十有八九都会应邀。再有方照林已经将慕容继裘会赴宴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朝中跟风讨好之人自然会随行。“

　　“如此，我们便找那一定不会去的？”这人倒是门路颇多，什么样的人都结交着。

　　“正解，我正好认识一位处事低调的老前辈，他平生最不屑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你随我一起去拜访他，便有法子拿到他的请柬。“许渊一笑，霎眼风流。要是他说有法子，就一定有办法。

　　只是当段瓷被领去那女子房间，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好默默心道再也不要与许渊混迹在一起！她正是那日客栈十长老点破身份的天山红衣女子，见段瓷冷冰冰的不言语，便笑盈盈的道：“段公子别恼，家父的体量与甘棠公子最是相仿，而且甘棠公子有一项绝活。以你的容貌，扮作我的样子也不会有人疑心的，更别说会认出你来！”她捡出几件比较大方的衣裳，拿到段瓷面前。她出自天山派，衣料总有那天山雪狐的皮毛作为标志，点缀在红色的衣裙里，红白搭配很好看。

　　段瓷看着那红白相间的颜色，脸色却是青紫的，他深吸一口气，认命道：“还有其他颜色吗？”能不能不要这么鲜艳招眼？

　　女子还未答话，就有一个峻瘦挺拔的老者阔步进来，像是冰雪料峭的声音传来，“换好了？”这人白发苍苍用小金镯束成辫状，低调的灰袍袖子用狐皮围一圈，干爽利落。女子担心段瓷不好意思，就笑道：“爹爹怎进来了？”

　　那老者行到桌前，见那红艳衣裳，窥见段瓷的脸色，竟然又退后三步，温润笑道：“看来我这扮成了！”这人居然变化出许渊的声音。

　　女子一愣，接着笑道：“不愧是擅长口技之道的甘棠公子，家父的声音被你模仿的惟妙惟肖，我竟然没有认出来！"

　　段瓷越发恼怒，皱眉冷道：“我远远跟在你后头便是。”要他换这么鲜艳的女装，宁可不去了。许渊自己打扮成糟糕老头子，却要自己扮他的貌美小女儿。难道待会去了海上江春阁，他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喊他一句爹爹么？

　　许渊笑道：“海上江春阁虽只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但距岸边百里，非得有海上江春阁的游舫接送不可。那些船夫个个武艺高强，我至今都未曾听闻有谁偷偷上了海上江春阁而未被发现。灵生要孤身前来，可不易。”他看了那衣裳，正和了他心意。段瓷皮肤雪白，配了红衣岂不明艳照人？他当初琦念段瓷身穿女儿裳，做娇羞模样，现在大好机会，怎肯放过？

　　段瓷皮笑肉不笑，道：“不劳你费心。”

　　女子娇笑出声，道：“看来二位还不知道呢，赵禅猿手下有一名过目不忘的高人，此次就是他亲自来检验请柬，若是不合他的眼，便会被砍下手抛到海里。”

　　许渊朝女子挤眉弄眼，又对段瓷说道：“灵生，你换这一身怎样？”他拿起一件宽松的白袖镶金雪莲红裙，展开来看，肩膀一圈还吊了小毛球，既可爱又高贵。

　　女子夸赞道：“甘棠公子好眼光，这件是我大哥送给我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段公子不妨试试，其实很帅的。”

　　段瓷怀疑的看向那身，很帅？

　　许渊指指点点“璇玑公子的眼光毋庸置疑，这款式若是告诉布铺老板，那往他家买红衣男装的人可不会少。”

　　女子颔首道：“男子要是穿红衣呢，会显得很阳光霸气的，我那位大哥便是如此。”

　　段瓷隐约被说动，他从没见过那般招摇的男子，惯穿红衣么？他执拗的将红衣归为女性的代表色。

　　许渊挑眉笑道：“你大哥天人之姿，配一身红衣真是迷倒大千少女！”

　　段瓷心一动，退让半分，道：“我绝不涂抹那些胭脂花粉！”

　　许渊似笑非笑道：“你这样已经迷死人啦，怎还会让你化妆呢？”

　　女子指点段瓷那衣服应该如何穿之后，就将许渊推出门外，合上门道：“段公子，你穿好了便出来，我们在外头等你。”

　　许渊在走廊朝女子一拜，笑道：“多谢释玉姑娘！”

　　温释玉爽朗道：“以段公子的性子，要是他知道我第一次下山，旁人压根不认识我，可饶不了你。”

　　许渊眉眼弯弯道：“怎会让他知道呢？他也是第一次出谷，倒好遮掩。”

　　未过多久，一位高挑的明艳佳人便推开门，脸色忽的红晕，忽的紫青。佳人身着没有束腰的红裙流利及地，宽大的镶金绘雪莲的白袍随他的动作灵动飘摇，肩膀红底锦绣繁花垂下出许多白色小毛球隐约当啷相撞，美人明眸善睐，面如冠玉，唇不点而朱。

　　许渊迎了上去，揽住段瓷的肩，笑道：“很适合你呢！”

　　温释玉却摇摇头，道：“还有一丝奇怪。”她用手支着下巴，目光游移，像是在寻找什么。

　　许渊将黑着脸的段瓷转了一圈，心中暗喜绮梦已经圆满了，至于什么瓷妹，还是等下辈子吧。

　　温释玉猛地道：“哦！我明白了，应该这样。”她也上前，将段瓷的发带一抽。

　　段瓷的头发如同墨河垂了下来，将侧脸隐约的一些刚毅也遮掩住了。

　　许渊抽气，鼓掌道：“释玉姑娘好眼光！”有些人本来就雌雄莫辩，但是在衣着、发型上增减柔性元素便可起到暗示作用。

　　温释玉笑，又将段瓷推进房内，让他在铜镜面前坐下。先发制人的道：“妆可以不化，但是你的头发一定要改变一下。”她这个姑娘家，竟然不知男女有别，开始亲自为段瓷束发。

　　许渊在旁啰嗦，道：“早知释玉姑娘有这一手艺，我早就登上天山请教了。”

　　温释玉放下梳子道：“段公子的头发像我大哥，我以前就经常帮我大哥梳理头发呢！”

　　段瓷看着镜中的自己，分明未施半点粉黛，却是女子之姿。换了件红衣裳，改了个发型，变化都让他认不出自己了，但是却有另外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教人亲近。

　　许渊见段瓷痴愣，笑道：“灵生莫不是要爱上自己了？”段瓷的头发分了一层在头顶用木钗扎了一个小稽，两侧脸各挽了些许头发成一个圆环掩住耳朵搭在肩膀，其余的披泄在后身红色的长裙上。如此虽然将段瓷光洁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但将他颇有男子气概的侧脸遮住三分。

　　温释玉笑道：“我向来说实话，我回去得说大哥不及段公子。”

　　段瓷微笑，竟也不再计较，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温释玉见他笑容，微微一愣，心中暗叹：这世间有了她大哥温衡玉还不够，居然还造出这般天生丽质的俊逸男儿，让天下女子有何颜面拒绝粉黛、哪有自信素面朝天。

　　许渊忽的后悔起来，为何要装段瓷的老父亲呢，寻一对夫妻不是更好吗？

　　正如许渊所说，二人持着请柬，便能进海上江春阁的游舫。傍晚时分，海边被这些花船上的彩绘灯笼照亮。武功高强的船夫臂力非凡，百里的距离在他们飞快的挥桨下居然只费了三盏茶的时间。游舫可容下五十余人，更有擅长音律的歌姬在中央轻弹浅唱，清秀小奴在旁捧果盘、跪地伺候。渐渐远离的岸边，天空已经完全墨了，海上零星驶着的精致明亮的游舫俱朝一个方向，除了此起彼伏的曼妙歌声，更有隐隐的丝竹迎着海风传来，像是海里的鲛人在远方的宫殿里演奏着盛大的宴会。

　　未过多久，便有五艘巨大的船只出现在眼帘内。每一艘奢华到连船身都是刷了金漆，像一瓣精美的金色莲花飘在海上，一头低却很宽广长，一头高却是痩窄短。那五艘船只拟荷花花瓣的形态聚在一起，高大的帆簇拥着中央明晃晃的镂花黄金台，而台上又立着一位紫衣女子。她翩翩起舞，如同一只紫色蝴蝶在垂着的白丝带间翩跹，体态极尽优美。

　　许渊笑道：“海上江春阁的四绝之一，海蝶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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