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富五车

　　相对小五这样遇到什么事都能往好的方面想的人，云天镖局的大当家就没这么惬意了。事情起源于一个月前的某日。

　　一个月前，云天镖局。
　　大当家赵守义坐在镖局大厅里高座之上浅酌着清茶，大掌柜李福站在一边向他汇报这个月的新镖，由大当家和总镖头决定是否要接镖，说是他们决定也不过就是一个形式罢了，谁都知道李大掌柜对于接镖的决定那可是有十足的分量。
　　李福自小跟着前任掌柜在云天镖局里做杂役，眼明心细算盘精，看货准，估价精，前任掌柜年老以后他就成了云天镖局的大掌柜，负责看货估价。
　　“一号，城南陈员外白银五箱，运往东安镇……开价白银五百两。”
　　“接。”赵守义放下茶杯，坐在大厅右边的总镖师田威也点了下头，“东安镇虽然路经五虎寨，可是此寨寨主与我还算是旧识，打点一下应该很顺利。”
　　赵守义点了下头，李福继续往下说，“二号，福顺粮行米粮十车，运往江北柳家庄，开价五十两。”
　　田威皱了下眉头似乎想到什么，“这趟镖很轻松，不如教给标儿去做好了。”
　　“恩，再叫上平儿好了。”赵守义接过话说，镖局走镖分为六种，信镖、票镖、银镖 、粮镖、物镖、人身镖。其中粮镖最便宜，也风险最小，交给这些孩子锻炼最合适了。标儿是他的儿子，从师于镖局总镖师田威，做事稳重，也跟过好几次镖了，走这种镖没什么问题。
　　赵守义点了下头，李福继续说，“至于这三号……还请大当家和总镖师定夺了……”
　　“难得有李掌柜还不敢确定的货？”赵守义浅笑了一下，李福大笑了起来，“大当家话可不必说满，且听无妨。”
　　“哦？”赵守义身子向前倾一点，“那我可要听听是什么货了。”
　　“京城首富邓财府上天灭宝剑。”李福合上手里的货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赵守义和田威，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倒吸一口凉气，田威追问道，“送往何处？”
　　“追云寨。”李福道，“开价黄金两千两。”
　　“这个……”赵守义犹豫了，“邓老爷果然财大气粗，不过这天灭宝剑，不是他去年花了一万两银子捐给武林大会，结果换来一个名誉堂主外加武林盟主亲赠宝剑而得来的，放在邓家做镇宅之宝的吗？”话说一年前这事可风光了，自古重农轻商，商人就没有什么地位，不过邓老爷凭着经商的头脑把邓家发展得家大业大，连江湖名剑也能买来，可不是就是印证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么？
　　“我看这剑若还在邓府，明年京城首富就要换人了。”田威道，全京城谁不知道自打得了宝剑，邓老爷就搞了一个赏剑大会，当晚邓家布行失火，其后一个月邓家钱庄遭窃，三个月后邓家米行仓库的屋顶被雷劈开雨水全部进了仓库，米粮全部发霉，过了五个月邓家后院失火烧了半个府邸，那年年末邓家上下吃完晚宴全部得了奇怪的疟疾，下个月末邓家少爷要迎娶李尚书的千金，自然是要赶在喜事来临前把剑送去追云寨，据说寨里有个通灵之人，想来可以抑制此剑里的煞气。
　　“咳……”李福干咳了一声，“大当家，你怎么看这个镖？”
　　“按说只要把剑送到追云寨，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啊……”赵守义思忖着说，最近他一直盘算着买地把镖局扩大却苦于没有闲钱，若是接了这镖……
　　“不可接，不可接。”田威赶紧说，“咱们走镖之人，一靠官府，二靠盗，三靠功夫，四靠天，此剑煞气太重，天命不可犯。”
　　赵守义点了点头，扭头对着李福，“你怎么看？”
　　李福笑道，“我乃云天镖局的掌柜，在我看来有钱赚就可以，此剑天命于我们走镖之人有何干系？我们不接自有人接，何必把到嘴的肥肉让给别人。况且只是路上一个月，我们只不过是送货而已。”
　　“你说的也在理。”赵守义想了想说，“但是此事还要商议，容我想想。”
　　“那大当家考虑吧，我先下去了。”李福拱了拱手转身走出大厅，田威道，“大当家，你想接？”
　　“再看看吧。”赵守义道，但是一句再看看就让他足足懊悔了一个月。

　　等赵标和陆平接下福顺粮行的镖走了以后不久田威也带这几名镖师和杂役去送陈员外的银镖，赵守义想起了这个月的第三支镖——天灭宝剑。
　　李福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从得知这支镖以后的第十日了，李福道，“邓家提价到黄金四千两。”
　　赵守义原被就有点动摇的心彻底心动了，可是心里却想着不如再等等，摆摆手说再看看。
　　又过了五日，李福又来传话，“邓家提价到黄金五千两。”
　　赵守义确实心痒了，但是还是按捺住不动声色，五天涨一次，既然要冒天命接镖那也要把收益提高啊。
　　再来就是五日后，李福说，“邓家提价到黄金六千两。”
　　赵守义已经开始和琢磨着等田威回来商量安排什么人手保这趟镖了，更开始盘算拿到钱要把镖局扩大两倍外加多请些杂役。
　　可是接连五天也不见李福有新的消息，又过了两日李福向他汇报，“邓家说了，黄金两千两，一口价不上涨。”
　　赵守义傻了，开始盘算就把前厅翻下新吧，狠下心咬咬牙，“接！”
　　李福问，“邓家老爷说是要接就问大当家何时走镖？”
　　“等钱总镖师回来。”赵守义回道，李福应声退下，又隔了三日，李福来报，“邓老爷说拖三日扣五百两，下不保底。”
　　“可是田威还需十几日才能回来呢。”赵守义道，“怎么几天之内变化这么大？”
　　李福耸肩，“听说好几家镖局得了消息都开始抢这镖了，不就是送个剑吗？况且这剑几乎人人都知道京城首富花钱买了个晦气，连劫镖的危险都没了。邓老爷说了婚事将近此剑千万不能留在邓家府上，所以自然是先接者先得，不过邓老爷说了，云天镖局是北方一带有名的镖局，如果云天镖局肯接这个镖自然是首选云天镖局。”
　　赵守算了一下，三日五百两，等田威回来……他回头看看大厅高悬着的牌匾，上面写着浑厚的四个大字：义薄云天，到时候恐怕连把这牌匾上的字镀金都不够了，于是咬牙道，“等明日标儿他们回来就让他们走这趟镖！”
　　李福轻抚了下下巴上的胡须浅笑了起来，“大当家，恕李福冒犯了，早决定要接就该下决心，如今却错失时机啊。”
　　赵守义叹了口气，别说自己在最高价的时候贪心不足了，就是在一开始接下来也是现在价格的两番啊。

　　于是为了这支晦气的剑，云天镖局开始招募杂役了，对外宣布是需要人手，高报酬，低风险，受了伤残云天镖局还负责到底，其实镖局里的人都清楚，还不都是因为接了那趟镖，自家兄弟可不能沾染了晦气，于是得找个傻子负责拿剑。
　　然而天灭宝剑的名声太响，云天镖局为了招揽杂役搞起了报名得包子活动，立刻报名者络绎不绝，可是等一问是为了保天灭宝剑这趟镖立刻人人都写个假名领个包子就闪人，而傻子卓小五就中招了。
　　小五自打记事起就和姑姑住在京城西南的李家村，可惜小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莫说是天灭宝剑了，就是京城首富对她来说也是一无所知。
　　于是小五天真地在报名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李家村卓小五。然后领了一个包子就要走，负责招人的镖局伙计瞧见她不但什么也不问而且听说是天灭宝剑也毫无反应，猜测她是外乡来的，盘算着傻子年年有，撞一个是一个。
　　“小兄弟啊，想来我们镖局做事吗？”
　　说到这个称呼就不得不说说卓小五这一身的打扮，姑姑说姑娘家不要花哨，自己当年穿金戴银，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最后还不是没人要，所以内涵才是最重要的，而为了突出内涵，小五必须不断降低自己的外表，头发简单是一束扎块头巾，姑姑不知道从哪个说书的那里听了颜回居陋巷着简衣，从此小五的衣服就尽可能的简单，全身看下来就是经典书童的装扮。因为自己人生的败笔，姑姑立志让小五走与她完全相反的道路。
　　“能提供包子吗？”小五想了一下问。
　　“莫说包子里，走完这躺镖工钱可是五两银子啊！”伙计甲诱惑小五道。
　　“那送镖要多久？”小五问，自己给姑姑留的纸条可是三天就回去啊。
　　“少说也要一个月吧。”伙计乙想了一下。
　　小五一听立刻摇头，“那我不做了。”不过转想要是姑姑不回来，这顿是吃了包子，下一顿呢？没饭吃就更别提背书了，于是又问了一句，“有短点的工吗？”
　　“五两银子一个月，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活？”伙计甲道，“包吃包住还顺便去江北观光一趟，要不是我手上的活忙不开我早就抢先报名了！”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就回来。”小五犹豫了一下，要不回去把字条给换了？说真话让她心动的不是那五两钱，而是江北观光游玩，长这么大小五家门都没出过几次。
　　卓小五前脚离开，伙计甲后脚就冲回镖局，迎面就见一着月牙白衫之人，立刻恭敬地说，“二少爷，终于有人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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