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猫

　　一阵强风冲击面部，风迷了她的眼睛。极度的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低头却只看见脚边一双朱砂色橘皮的兽脚，那时一只鸟的脚可她从未见过朱砂色的。

　　“好臭”一股酸涩的类似泔水的味道扑面袭来，原本遮住眼睛的手臂往下挪了几分遮住了口鼻。

　　两只眼睛在眼眶里迷惘一转，正好对上那鸟儿的血盆大口。

　　一阵儿破铜烂铁划过玻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顿时想吐，略带潮湿的口气从鸟儿的嘴里喷涌而出更是让她险些失了神智。

　　这鸟儿的口气还真是不清新，泔水的味道原来从这里来。

　　仔细一瞧那鸟儿身高比她还矮上一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武大郎披了一件羽衣。十月看到这番景象不禁想起那只被她拍回原形的猫，心里忙不迭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

　　鸟儿看她丝毫没有被吓到，心中觉得十分丢面儿。作为鸟兽，他如此这般的身材已经是可以用魁梧、高大、壮硕来形容的，只是到了这奇怪的人间身材这会事儿才变得这般没有存在感。

　　哇啦哇啦！对着十月又是几声咆哮。

　　谁来救救我，我要被它的口臭给熏死了。

　　她灵光一动，心想如果现在跟它说它有口臭肯定会很尴尬，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不是个好时机，确实不是个好时机。

　　思忖再三，脸已经快被唾沫星子淹没之际十月终于低头对眼前的妖怪说：“我们来谈判吧！”

　　“哦？新鲜！”鸟儿看她露出畏惧的表情，心里平衡不少。

　　“你这么大的妖怪要吃我我也逃不掉，既然这样为了保持肉的质感，可否先刷牙一番？这样才不会串味儿”我即使死也要死得清新一些。

　　这鸟儿虽长得凶悍却实在是一只无脑的妖怪，又向十月示威性的一叫，竟然回答说：“甚好！”。

　　想不到这人类居然愚蠢到如此这般。

　　十月偷瞥它一眼，讶异于就这么轻信了她的鸟儿。

　　真的是一只蠢笨的鸟儿。

　　然而即使是一只智力值为负的傻鸟，武力值还是不容小觑的，毕竟那血盆大口是货真价实的。

　　鸟儿伸出藏在羽翼里的爪子，顺手拿起旁边的杯子猛的灌了几口水，在嘴里一阵搅动咽下肚子。

　　十月的脸上表情纠结，跟着鸟儿一起吞咽一番。

　　鸟儿把杯子往她脚下一滚略带满意的语气说：“我准备好了！”。

　　这有什么用请问？

　　她小心翼翼的端起她昨天用卖猫和老龟的钱买的花瓶，在看看喝完花瓶里的水正拿着花瓶里的花枝剔牙的鸟妖，略带迟疑的一笑。

　　“我们人类刷牙！都是用牙刷的，不如你试试？”她笑得尴尬又谄媚。

　　那鸟儿抬眼看她，漆黑的眼珠闪过一丝疑惑，虽然不情愿却也点头答应了。

　　十月目测了一下它的那张大嘴，在房间里翻翻找找一圈拿着一把挤了半只牙膏在上面的刷衣服的刷子走到它面前。

　　“请鸟大哥移步洗手间！”

　　鸟妖看她恭敬的样子，心里一阵喜悦，想它被关在笼子里数月今天终于得到了人的尊重。

　　十月身后的平底锅已经准备就位，看那鸟儿在前面一蹦一蹦的心里又发紧。

　　像是女孩子翘起的兰花指，鸟妖也翘起自己的利爪仅用一只爪子就轻轻插进了刷子的内部。鸟妖是见过人类刷牙的，所以有模有样的学着人类的样子刷牙。只是鸟妖个子实在是矮，轻轻跃上洗手台对着镜子忘情的刷牙。

　　满嘴的白色泡沫从它的大嘴中溢出，看起来竟有几分毒发身亡的既视感。

　　鸟妖正沉浸在被人拥戴的喜悦中刷牙，十月则看着它一口一口的把牙膏泡沫往肚里吞。

　　现在鸟胃都清新了。

　　开胃菜是不可能的。

　　十月举起身后的锅，猛的一挥，鸟儿栽倒在洗手台的池子里。挣扎一番，抖动两下自己的羽毛，迅速撕下亲善的表情，露出穷凶极恶的本来面目。

　　一声尖利的长鸣，十月捂住耳朵才不会让自己的耳膜震破。

　　“狡猾的人类居然想谋害本鸟儿！”鸟儿向她冲撞过来，她闪躲及时没有被它撞倒。

　　鸟妖落得一地黑色的羽毛，转身盯着她露出一阵沙沙笑声。

　　十月这一切看得真切，心里发毛可平底锅却越发捏得紧了。

　　干掉的牙膏泡沫在鸟喙上留下了白色的印记，嘴里如菊花瓣的鸟舌有力的抬起。血盆大口再次营业。

　　十月暗暗觉得自己兴许真不是常人，见到眼前对她咆哮龇牙的妖怪心中的恐惧也就一丢丢，这不免让她为眼前尽情表演的妖怪感到汗颜。也许是猫妖和乌龟都被她收拾了的熊心豹子胆还在体内，所以对着鸟妖也那么怕了；又兴许是会说话的鸟儿总是比会说话的猫更让人能接受一些。

　　恍惚出神的半刻却觉得脖子一紧呼吸一顿喉咙里是说不出的难受。鸟妖的利爪掐住她的脖子将她腾空拎起，两只巨大的黑色羽翼在不大的客厅引起一阵风暴。

　　即使是在那样危机的时刻，十月还是注意到鸟妖的头左右小幅扭动的习性，但自己眼中的视线却越来越窄。

　　鸟妖的利爪从头滑到肩膀继而抬起她的胳膊轻佻说道：“这就是那猫生生要保护的小东西？果然细皮嫩肉，瞧这小胳膊！”

　　妖怪在她胳膊上闻了闻，惊起她一手的鸡皮疙瘩，然而被钳住脖子的她半分也动弹不得，只是眉头蹙在一起脸上憋红。

　　“这就怕了？”它放开她用带着短浅羽翼的手被划过她的脸，然后俯身在她耳朵前说，“这个玲珑小巧的耳朵想必是最好吃的一部分吧！”

　　听到这里十月真的是欲哭无泪，想说自己平生最喜欢吃的就是猪耳朵，脑海里当下还回忆起猪耳朵在嘴里脆生生的感觉，想不到今天居然要被一只鸟儿吃了耳朵。

　　说完还张嘴衔了她的耳朵，她只感觉大难临头，人之将死。

　　电光火石的紧要关头，一人身着黑袍靠在门边冷笑一声，虽说是冷笑却让在场的人听得真切。原来是猫妖双手怀抱在胸口，一副看戏的模样。

　　这下可好，两只耳朵还不够分了。造孽啊！造孽！十月心想猫妖肯定也是来报仇的。

　　“还以为你这姑娘有多大本事？结果就只是凡人一个！”语气中多有鄙夷。

　　“千月”妖怪转头一看，眼神震颤不禁紧张起来，抓住十月的手一松。

　　十月“哐”的掉在地板上，剧烈的咳嗽。

　　小小的房间里两只大妖怪相视而立。一个处处挤兑，一个张口就要吃我。十月靠在墙边咳嗽心里不免觉得委屈，自己到底是招惹了哪路神仙才惹得身边出现些这么个妖魔鬼怪。

　　想必现在念那“妖魔鬼怪快离开”的口诀再适合不过了。

　　“你这只不要脸的死猫少在这里耍帅，你已经不是当年人神畏惧的魔王，现在的你连那猪精也不及。”鸟妖神色慌张有些语无伦次，似是十分畏惧眼前的猫妖。

　　猪精？二师兄？天蓬元帅！

　　“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顷刻千月翻手掌心中生出幽幽磷光。猫妖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玩弄着手里的磷光。

　　鸟妖黑羽都快被吓成白羽，脸色煞白，四肢轻颤。见大事不妙，心生一计，跪地求饶。

　　“千月大人，我这新羽毛可刚刚长好，受不得你的磷火。”张狂的鸟妖嘤嘤哭起来，“我改吃素还不行吗？您就再原谅我一会吧！下次真不敢了！”

　　十月在旁边看着那毫无骨气的鸟儿，甚是为它觉得尴尬。刚才还是山中无猫妖自己称霸王，现在猫妖回来了就噗通跪地求饶，实在是滑稽又可怜。

　　千月望一眼坐在地上盘腿看戏的十月，收起手中磷火，拂袖让鸟妖走了。只是将将看着鸟妖要逃得无影踪时，一团磷火却“咻”的一下追上鸟妖，将它从天上打了下来。

　　真的是一只不讲诚信的猫妖。

　　看到鸟妖的下场十月觉得背脊发凉，这猫妖回来肯定得兴师问罪啊！喉咙里重重的吞咽一番，最后却不合时宜的发出“嗝”的一声。

　　十月怯怯转头迎上猫妖疑惑的眼神。

　　“不好意思，有点尴尬啊！”

　　两人四目相对，客厅里一地的符咒和羽毛，一片狼藉。

　　千月让她别动，自己出去找那只被打掉的鸟儿。

　　十月悠悠点头，在千月转身之际迅雷不及掩耳的收拾了几件贵重的家产就扔进箱子里。

　　逃啊！

　　匆忙收拾完，拉开房门就准备下楼。

　　只是旋转的楼梯，从上到下都燃气了磷火，那在半空中的磷火一上一下甚是渗人。沮丧之际，她似是一块生铁一般被吸附回房间牢牢铁在墙上。

　　“怎么？我的磷火不够照亮下楼的路吗？”身后的声音怪异得很，又带着几分玩味。

　　猫妖回来了！

　　千月站在她跟前没有看她反倒是盯着眼前的苏离海报看个没完没了。

　　扭头偷瞥的十月想从猫妖的神情中窥得自己到底有几分活命的机会，需不需要灵机应变以眼泪博取同情。

　　费了好些周折却只见眼前的猫妖脸上一派祥和，况且这一张人神共愤的绝世脸庞怎么也看不出什么恶意。十月鄙视了自己一番，心说果然是妖精啊！这样的情况完全让她失了准头不知道下个什么定论好。

　　苦闷的想再观察一次却扭头撞上面前眼里闪着寒气的猫妖，眼珠上起了一层冰冷的白雾很是吓人。

　　怅然若失，觉得这肯定是本命年挥发的余毒，时隔一年才发作。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看见了眼前猫妖的尖牙。她吓得五官蹙到一起头也埋得更深了，双手紧紧的抓住了双腿，似乎这样能稳住自己不那么害怕。

　　只是脖间侵入一股寒气，大颈部大动脉似乎也突突的跳起来。只感觉那股气息越来越近，她却动弹不得。

　　“答应你，做管家，替你买命！”这略中二的台词说出口却觉得如释重负。

　　千月的睫毛划过她的皮肤，听她这么说忽的停下来抬眼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转眼又装作一副深沉莫策的样子。

　　“走吧！”他站起身低头望她一眼。

　　“去哪儿？这么晚了！”望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一团乱麻，惊惶未定。

　　“水肆被你卖掉了，自然你得把它找回来。今夜就别睡了！”千月脸色一沉看她一眼。

　　“可，可，我明天要上班”说话的声音随着千月手里那只烧焦的鸟儿渐渐变小最后只张了张嘴，“算了，算了，去去去。”

　　这猫妖没个时间观念，但是活命要紧。心说着大半夜的去哪里找那老乌龟。

　　十月走到半人高的长形衣柜前拉开抽屉翻找一些东西。

　　千月眉间挤出几许不悦，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在干嘛。

　　也许是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她一回头对上猫妖迟疑又愤怒的眼神。她扭捏着只在心里道，大事不好。

　　“我要对着衣柜拜一拜才能出门。”如果告诉他是因为想找外套才在那里磨蹭半天，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最后只得穿上一身睡衣出门。

　　“走吧！”一副从神经病院才逃出来的状态，她扶住大门回头看猫妖还站在那里，“走哇！”

　　只见他瞥了一眼窗户，十月虽已经腹诽了个千万遍却还是得尴尬又不失和蔼的提醒道：“我不会飞！”。顺便还伸出双手在身侧扑扇几下做小鸟状。

　　“算了！明天早上再去吧！”望着外面突起的月光看看眼前的人面露难色，如果带上眼前的包袱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十月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听说可以不去了心里已经欢呼雀跃脸上却要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我准备好了，现在时间刚刚好！”。

　　看她不依不饶的在门口装蒜千月也不多说，只是向门口迈出了一步单说了一个“那……”字，十月又惊恐万分但却装作是随手关门的样子走到了客厅，只是门碰撞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惶恐与心急。

　　“那……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十月不自在的来回在身侧晃荡着两只手向卧室走去。

　　“坐下！”

　　命令的语气，让十月知道最好是乖乖听话。

　　“等天亮！”说毕，千月就靠在卧室门前的墙边抱着手闭目养神。

　　“等？”真的是只得了神经病的猫妖，这大晚上的真要把人折腾个神经衰弱才得劲儿。

　　“老大开了口，做小弟的就只能等了。”十月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谄媚又识时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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