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梦

　　沈御莫。阿粉认得，那是沈御莫身上常有的古龙水味道，还掺杂着少许烟草味。阿粉的背脊僵了僵，却不做声，挣脱开了，好一会后才回头看，以为会看到他怜悯或者同情的眼神，却被他眼神中的阴郁震住。
　　“丁丁，对不起，其实今天我...”
　　“我们不冷战了，对吧？墨鱼你也真是的，你早跟我说我不就知道了，也不会傻呵呵地找你假扮什么情侣！你说的对，我那时候真不明白。”阿粉努力笑着说。
　　沈御莫脸上一喜，说：“你现在明白了？不误会我了？”
　　“明白。你跟尤小姐复合了应该跟我说一声的，害我一直怪你小气，帮点忙也不肯......”阿粉说得很轻，心里却因为这明白而痛的不行，如果可以，她宁愿不明白。
　　“你以为我要和你说的是这个？”沈御莫的表情似乎应该用惊愕来形容。
　　“不是吗？那...”阿粉疑惑地抬头，下一刻却被沈御莫吻住，双手也被他制住，不能动弹。阿粉挣扎了一会，最后只好放弃，却睁着眼睛，心乱如麻。 “丁丁，你现在明白吗？”沈御莫握着阿粉的双臂，问道。
　　“明白。我知道你知道了，你现在是在耍我对吗？”阿粉忽视心里的痛，忽视嘴唇上残留的温度，看着沈御莫的眼睛。
　　“耍你？”
　　“我知道去年在Qbar你遇到过我，我拉着你说话，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要是知道那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找你假扮我男友的，现在也不会被你借题发挥。”
　　“丁粉雕！那晚我是遇到你了，要不是那晚我还一直蒙在鼓里，也许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是，其实你并不是一个人，和你有一样心思的还有我！你明白了吗？我喜欢的是你！”沈御莫说话的同时加重了握着她手臂的力道。
　　阿粉愣住了，随即就笑了。“哈哈！墨鱼，你以为我那时的话真的是对你说的？你以为我喜欢的是你？你错了，大错特错，我不喜欢阿恺的确是因为我心里有另外的人，但那个人不是你，你才是误会的那个！”阿粉说完掰开沈御莫的手指，揉了揉被握痛的双臂，看着他呆愣有些受伤的表情，忍住抱住他的冲动，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不久，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夹杂着沈御莫的声音，他说着：“丁丁，我不相信，你出来和我说清楚，你出来！”
　　阿粉抓着床单的手紧了紧，又放松，终于，她起身下床，开门。
　　客厅沙发上，两人相对而坐。
　　“墨鱼，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就这么耗着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冷战快一个月的时间，我也看开了。其实...那天我表白的对象是应誓，我一直喜欢的也是他，只是因为他和你相像才搞错了，没想到让你造成误会。”
　　“那是谁？”沈御莫一脸的不相信。
　　“他是我好姐妹纪南筠的好朋友，我通过南筠认识他的，当时不觉得自己喜欢他，后来和阿恺交往以后才发现的。只是因为应誓喜欢的是南筠所以一直没说，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阿粉淡淡地说，脸上没有表情。
　　“我还是无法相信...那你今晚看到我和肖梦在一起为什么哭？”沈御莫不死心。
　　“那是因为看到你们让我想到应誓和南筠站在一起的样子，我觉得绝望，却没办法不喜欢他，心里很难受...今天我刚刚知道原来南筠和他在一起了。”阿粉边说边垂下了眼帘。
　　“墨鱼，你别问了，行吗？我不想谈这个。”
　　“也就是说，我一直以来都误会你了？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沈御莫的脸上挂着失落和不解。
　　“是...墨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阿粉的心难受得要命，可是她不能心软，不然会害了他的...
　　“你干嘛道歉？不是你的错，真的。只是我这7年来的感情放错了，我以为你也跟我有一样的心思，你心里也希望我不仅仅是好朋友，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就不会一直无法接受肖梦的感情，就不会在英国的时候还时常想到你，恨不得马上飞回来，就不会使计搬出来跟你住在这小公寓里，就不会不愿意为了公司跟肖梦在一起，就不会装醉吻你，就不会让你妹妹叫我‘姐夫’和她玩得那么开心，就不会因为你要去相亲的时候生你的气，就不会...你知道吗？在酒吧那晚我听到你说的话很开心，我以为你也...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沈御莫深深地看了阿粉一眼，离开了客厅。
　　他说，他为了她无法接受尤肖梦的感情，为了她使计跟她一起住，为了她和小玉玩“姐夫”的游戏，为她要去相亲而生气...原来他生气并不是因为讨厌她，不是因为她触犯了他的原则，原来他真的喜欢她呵！阿粉的心里一阵甜蜜，不由得笑了，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呢...可是，他们没有未来，没有。
　　阿粉回到自己房间钻进被窝，抱着双膝，看着隔壁透出来的灯光，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阿粉喜欢墨鱼，不喜欢应誓，从来没有喜欢过。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心也痛了，可是她不能让沈御莫知道。
　　尤肖梦说：我知道你喜欢阿莫，可是阿莫已经跟我复合了，因为只有我能帮他。你知道阿莫现在遇到困难了吗？你能帮他吗？你知道他的公司对他意味着什么吗？你不知道，所以，请你离开他。
　　阿粉没有问她怎么知道的，也没问沈御莫到底碰到了什么难题。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那是在新远大厦楼下，尤千金和她约的地方。
　　尤千金说得没错，她的喜欢对于墨鱼没有实际意义，她可以想到沈御莫遇到的问题是跟他公司有关，她没有权，更没有钱，她确实不能帮他，大概她能做的，就是离开他，让他好好地为他的事业打拼，在他梦想的城市。然后她，找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慢慢等伤口愈合。
　　******
　　没想到这个秋季是分离的季节。
　　纪南筠打电话过来，告诉阿粉她和何由达分手了，彻彻底底地分手了。阿粉没有追问原因，她知道原因肯定出来姓何的身上。等南筠哭够了，阿粉说：南姐，我们回去吧，我们大概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对，回去，回到Y城，那里还有爱她的爸爸妈妈，那是她的避风港。
　　阿粉递了辞呈，不过需要一个星期来等待新人来。那一个星期着实漫长，她已经不需要做多少工作，下班后就窝在自己房间整理少得可怜的行李，有时夜里会躲在被窝里哭泣，为她那还未说出口的爱。
　　S城似乎并不欢喜她的离开。阿粉离开的前两天，一场暴风雨来临。
　　下班后的阿粉正在收拾行李，听到屋外雷声阵阵，不由得呆了。
　　打雷了，风也很大。阿粉猛然想到她放在新远大厦楼顶的，打算明天卖掉的小玫瑰们。
　　阿粉披了件外套跑了出去。街上到处是车，却打不到出租车，没有空车。阿粉等了很久才上车，一路上因为堵车不知道催了司机多少次，终于在十五分钟后到达。
　　下车后阿粉觉得有些晕眩，过了一会感觉没事了，赶紧坐电梯上了顶楼。开了门果然看到那些玫瑰们在风中摇曳，没有多想，阿粉马上开始工作，把玫瑰们一盆一盆地搬进楼道，还时不时地接受风雨的眷顾，几趟下来，阿粉身上已经全湿。
　　最后一盆玫瑰被搬进楼道的时候，阿粉终于能够好好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下，却觉得眼前一黑，阿粉晕过去之前想：又低血糖了...
　　“丁丁！丁丁！”不知过了多久，阿粉感觉到有人在叫她，那声音那么急切。她渐渐转醒。这世界上叫她“丁丁”的真的只有那只墨鱼了吧，阿粉无力地笑了。
　　“你总算醒了。”沈御莫脸上的焦虑还没来得及褪去。
　　“老毛病了，我低血糖。”阿粉低着头，悄悄地从他怀里脱身，尽管那温暖让她很留恋。
　　她看了沈御莫一眼，发现他保持着那个抱着她的姿势，只是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沉默，两人自从那晚后一直摆脱不了的沉默。
　　阿粉只好开口说：“不早了，待会雨还要大吧。我们走吧。”说着她站起身，却因为坐久了差点再次晕倒。“小心！”沈御莫扶住了她。阿粉全身无力，只好让他扶着。
　　“谢谢。我好多了。”调整好心情后，阿粉说。沈御莫点头，但没有放手，搀着她走下楼梯。
　　走到楼梯口时沈御莫停了下来，对阿粉说：“我上来时看到楼下贴着通告，电梯坏了。我们只能走着下去了。”
　　阿粉点点头，眼睛停在扶手上说：“没事，我能走。”然后她顺着扶手开始往下走，走了大约三四层，阿粉觉得头又晕了，停了下来。沈御莫看到后也没继续往下走。
　　阿粉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抚着额头。
　　“墨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在楼顶上种了些玫瑰，我回去看不到人就猜想你是到这来了。这很像你的风格。”沈御莫在她身边坐下，说得轻描淡写，他没有说他回去时看不到她时他的紧张，没有说打她电话无人接听时他的焦虑，没有说一路上他的心跳的多么快，他的这些心情阿粉永远都无法了解。
　　“哦。”阿粉点点头。忽然窗外吹进一阵风，本就受凉的阿粉不禁哆嗦了下。沈御莫见状把她揽到怀里。
　　“墨...”
　　“别动，你着凉了，这样会好一点。”沈御莫在她头上说，阿粉听着他的心跳，渐渐觉得心安，于是不再说话，静静地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暖。
　　够了，足够了。阿粉自觉贪恋的太多，终于离开了他的怀抱，站了起来，打算继续走。
　　“上来。”不知何时沈御莫站到了她前面，背对着她说。
　　“我...我慢慢走就行了。”
　　“照你这速度走下去天都要亮了。”沈御莫在前面凉凉地说。阿粉想了想，终于趴到了他背上。
　　“墨鱼，我这两天就走了，这小公寓你要是不住的话就退了吧，那里...交通不是很方便。”阿粉靠在沈御莫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心里有块地方慢慢地被温暖了，可是嘴里却说出了离别的话。
　　沈御莫停住了，不是很久。“我知道，我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的。”
　　阿粉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心跳快了，她知道她不应该说，可是，她总要说的，她不想没有说过再见就离开，她希望还能有回忆，不管是不是美好的。
　　两人辗转了很久终于回到了公寓，那时已经10点多钟。阿粉吃了点糖，洗了个澡，就钻进了被窝。被窝暖暖的，很像墨鱼的怀抱，这时阿粉强迫自己不去想明天以后的事，强迫自己忘记好几天以前她的悲伤，她只想在脑袋里装下今天的回忆，所有关于沈御莫的回忆。
　　然后，阿粉睡着了，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小公寓，过着幸福的同住生活，没有尤千金，更没有离别。睡梦外的阿粉嘴角渐渐有了弧度，那个表情，名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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