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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重写:宣宁(一)
四月的春景来的晚些,杨柳依依,湖畔倚垂。我靠在窗前,抬头遥望着花瓣因风飘落,可叹,又是一春。
“郡主,奴婢为您梳个流云髻可好?”紫姮梳理着我如瀑布般的青丝。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任她将我的青丝绾起。
时光总是匆匆走过,待回头时,又是多少个春秋。
穿过铜镜,微微浮现一对弯弯的黛眉,朱唇皓齿,嫭以姱只,青色直眉,美目媔只。那倾国的貌像极了裱在书房琉璃瓷镜上的温婉女子,我的母亲。
一席红衫略过正厅,全席皆满。姑姑依然露出往日的微笑朝我招手,她虽年近四十,却依旧美艳。如同十年前,她初登后位,凤冠霞帔映着她的红唇,染过凤仙花汁,艳得像要底出血似的。而如今,一朝权后撑着她的冷艳,真真溢出血来。
今日,是我的及笄之日。十五芳华,宜嫁娶。
我从未想过我的婚姻会同这些谋略权势扯上关系,只是不敢想。倘若我这一生与这些作伴,况与莲花台上咿呀唱腔的戏子有何不同,强撑着冰冷的妆容,将泪硬生生的嵌在了笑靥里。
卉家一世荣耀,父亲封官太尉,掌一国军队,姑姑贵为太后,翻云覆雨。而我确实我朝罕见的外姓郡主。这样想来,怎样的身份能配个门当户对?
宣宁,是我的封号。宣者,达也;宁者,静也。我不知是否会像先帝寓意的一样,享恩永宁。只知过了今日或许雍容无双,却永无心宁了。
“肃静,”尖锐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太后懿旨,宣宁郡主卉菀裳接旨,卉菀裳乃本宫之侄女,本宫甚爱之,又念其天资聪慧,容颜倾国倾城,本宫今特赐其与当朝丞相晁飒孺十五日后完婚,顷此。”
我只听得完婚二字,头沉沉的坠了下去。虽想过千遍万遍,都不如到头来这般的惨痛。到底是,身不由己。长年来处在梦幻中,受万人尊宠,到底不是白来的。
双腿软得站不住,扶着架栏重重的跪了下去。金绸丝缎锈着凤纹眶得我的眼眸瑟瑟发疼。我不知是如何接的旨,也不知是如何念完那段生涩绵长的及笄诗文。
绣阁延长,顺着黛青锦帐。沁着室内荷香,深陷在梦魇中。
我听见有人唤着我的名字,一递一声长。
“菀裳,菀裳…”
我寻着声音过去,前途一片白茫茫,迷着我的眼,散不去的氤氲。
“裳儿,到我这儿来。\"
我打乱了脚步,四处张望。无垠的山脚,重重叠嶂,碎竹罩着我的身影,不断的徘徊。
一缕月华似水,我终是看清了明晰的眼眸,修长的身躯,只一袭白衫。
濬谙,为何才回来?我以为这些年都白等了,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了。
“郡主,郡主。”紫姮摇摆着我的身躯。
原来只是梦,原来他从来未归,昔日我与他,琴瑟相约,无独有偶。堂姐曾笑言,才子佳人,绝配。那时我想,濬谙便是我这辈子得以托付终生的良人。
我等了这些年,盼到了今日。等来的不是他功成名就,铁骑金轿。却是这金锦丝帛的一道婚书。
“我睡多久?”我挣扎着起身
“都一日一夜了,怎么唤也唤不醒,一直流汗倒吓了我半死。”紫姮将我扶起,“老爷一直守着您,方才才回房休息。”
我简单地梳洗了下,又咽了两口粥。便去了父亲那里。
爹轻卧在藤椅上,细看他老了不少,头上霜染银丝,眼角的纹路越发的清晰,一道道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沧海桑田,爹爹却十五年如一。母亲生我之日血崩而死,父亲独自一人熬了这些年,未曾续过弦。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承载了他的岁岁年年,也令我憧憬了这些年。
我踌躇许久,怎么也跨不过那门槛,好似在我面前竖起了一座墙,所有的不忍心,所有的羁绊通通压下来,到令我无法喘息。
“裳儿,你来了。怎么都不叫醒爹爹?”
我驻在门沿,透着檀扇雕花低低的应了声。父亲的居室我来得及少,这儿一无例外的挂满了母亲的画像,或娇嗔,或温婉。那样的容颜于我的极其相似,但她的一颦一簇我却怎么也模仿不来。"女儿让爹爹操心了。\"
“傻丫头,你的心思爹岂会不懂。杜濬谙走一辈子,你便等一辈子?丫头,你这一辈子怎么耗得起?”
我哑然不语,细雨要夺眶而出。世上男子是多,我却瞧不上。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那个女孩儿家不爱的,可是能一生守着一个誓言男人又去哪里找,况又要情投意合,互探门第?但倘使我等这一辈子什么也等不来,黄花晚节,了此一生,又当如何了?
“裳儿,当日你娘极力保下了你。你自责了这些年,以为是你的缘故?京城华而不实,真真假假,一个套着一个的阴谋,你如何辩得清?我走到这一步,纵使无法使你娘瞑目,也要保你个周全。\"
“姑姑手握大权,何事不能解决?\"我惊诧于母亲的香消,心中的满腹疑问堵在口中。
“你虽是女子,我却极尽宠爱,请来了天华第一名士余少谦教你诗书习字。如今的大局在哪里,你如何不懂?”朝中三党,外戚党,太子党,中介党。外戚党以太后为首,父亲手握军权,江南江北十万雄师,其精兵各在尹府衙门,更有在城外安营扎寨,防有隐患。太子党便是以如今的天子为首,原本的太子,登基五年外清宿敌,内竖强权,两枚虎符收令数队兵马。到如今,与太后抗衡,毫无弱势。而中介党则以前老丞相为首,如今子承父业,新相晁飒孺号令百官,重塑法令,科举贤才,成立聚贤殿,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平常不敢想的不愿想的,如今一环扣一环,细细想来,伴着涩痛,层层剥开,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倒不觉得十分的痛。只是揪着心,蛇蝎般的乱扰,在浑身打滚,难受的不知该怎么。
这般的局势,最弱的一环,只有结盟。
“裳儿,你自小聪颖,又师从余少谦,更习得医理。便用这些守护自己,爹便只护你到这儿了。”
我听闻这些,便有些像生死离别的味道了。前途虽苦难,这时不禁潸然。我过的这些快活日子,滴了多少血汗和绞尽脑汁的谋略。如今换我舍弃自我,给父亲一个安宁了。
先生教我官场之道,儒家之学,四书五经,兵法布阵。那些皆不是女孩子该学的。他道“我余谦的弟子定要无所不通。\"
师傅扁穆教我学医用毒,儿时便已尝遍百草,百毒不侵。
只是他们早些年便已各自离开了。
“爹说得像是诀别似的,女儿又不是嫁了人不回来了。”我暗藏下眼泪,掩在袖襟。像往常一样嬉笑。
“是啊,爹真是老糊涂了。”夕阳的余晖射进窗,恰巧拂照爹爹的额角,爹爹笑的爽朗“转眼咱们丫头也要嫁人了。”
那些多的疑问终究没问出口,总想着时日尚多呢,却不知这个疑问伴在我的心间魂牵梦萦了多少年,又在多少个日月里俨然魂伤。
而我终是舍了濬谙。爱情这般重却怎么也较不过亲情。或许我会背着负心过一辈子,总不会违昧心肠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常家的女孩子也都是这样过的。即使痛得有如针尖,燎火刺了骨髓,也要走上这么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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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7月8日,作者回来了。我最终还是没有弃他,比之三年前青涩的语言,如今全面整改,希望带给大家一个新的琯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