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殇

　　年轻女人经营的小店里，王梓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凳子上，背靠着墙，指缝间夹着香烟。凳子旁边的地板上，七零八落地堆着一堆烟头。从什么时候开始，香烟几乎成了他的标志……
　　凌小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王梓，头发凌乱，胡茬满面，眼睛红肿，颧骨深陷，衣衫不整……看清楚凌小漏的那一刻，立刻站了起来，踩灭香烟，理了理头发，揉了揉眼睛，努力想笑，却终究没笑出来……突然使凌小漏觉得自己一身罪孽……
　　“你来了……”只说出了这三个字，王梓无声的眼泪却像洪水一样倾泄了下来。像个婴儿一般，用完全企望的目光盯着凌小漏，希望她能够施舍给他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爱，起码可以使他不用再那么艰难可怕地熬过这一刻……凌小漏只是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她该说什么呢……
　　“我们在一起，好么？”
　　“……”
　　“小漏……”
　　“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做回你以前的样子。”
　　“做回我以前的样子，你就会爱我吗？”
　　“对不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我忘了吧。”
　　“我不！”
　　“要不你恨我也可以。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和徐子在招待所……”
　　“我知道你们没有发生任何事！”
　　“你知道什么？我们……”
　　“我不管，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小漏？答应我，重新开始，我不会再胡闹了……”他似乎明白，小漏脖子里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是他的错了……
　　“我不能。……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两个人之间不会再发生任何故事……”
　　“不能？不能你来这里干什么！”王梓似乎失去了理智，突然颤抖着身体冲凌小漏咆哮。“你走……！！！”
　　“王梓……”王梓的小姨紧张地想要提醒他，但是，凌小漏已经转身跑出了小店。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面前，打开车门的时候，她被突然扑过来的王梓紧紧抱住了双腿（仓皇追出来的王梓，由于奔跑速度太快，突然停下来的时候没有站稳，跌倒在凌小漏的腿边），“你别走，小漏，我求求你，别走，我错了，对不起，你原谅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求求你别走，别走，别离开我，你打我吧，打我吧！打我打我！”王梓哭泣着抓住凌小漏的手，狠命地打向自己原本已经憔悴不堪的脸……
　　可是凌小漏，大概是很害怕经历这样的场面吧，不知道从哪里使出来一股蛮力，不顾一切地把王梓推开，惶恐不安地跳进了出租车……
　　“走开！”王梓把路边正在发动摩托车的男人推下车，发疯般地追了上去……
　　可是，摩托车怎么追得上出租车呢？尤其是当凌小漏有意不让他追上的时候。王梓一开始还能看到冒着轻烟的出租车屁股，渐渐地，就什么也别想追上了……
　　王梓，对不起，我们互相饶恕吧……凌小漏在心底悄悄地说。可是，面上，那源源不断的泪水，又是为谁在流……

　　转眼，到了第五次模拟考试。由于只剩下两个星期就要高考，所以这次的模拟考试并不像以前那么正规，没有专门安排考场，所有的学生都在自己班级里面考试，由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直接监考。
　　凌小漏的脑袋里像是装满了糨糊，就是平时最擅长的政治题目，这次答起来也觉得异常陌生和吃力。考试结束的时候，其他同学的试卷已经全部上交了，只有凌小漏还坐在座位上无动于衷。
　　“谁的试卷还没交，赶快交上来。”班主任说的话虽然是问句，可是眼睛自始至终只盯着凌小漏一个人，明摆着，只剩她一个人的试卷还没交嘛！
　　“凌小漏，快把试卷交上来。”班主任又一次催促道。“小漏，快点交上吧。”耳边传来卡卡的好意提醒。
　　凌小漏抬起头看向班主任，试图用眼睛把她不想交试卷的意思传达给老师，可是那帅哥丝毫不买她的账。“凌小漏！”
　　“好吧，好吧。”凌小漏不大乐意地把试卷拿了上去－－可能是班主任看他最近这段时间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把她曾经写遗书那件事情给忘了，唉！又回到以前命苦的时候了……
　　但是数学试卷，凌小漏是铁定心不交了……凌小漏看着那些题目，就跟看着空气一个动静。照理说，马上要高考，这一次的模拟考试题目应该比较容易，主要是起个鼓舞人心的作用。谁知道，凌小漏即使是面对这样的题目，看得久了，不但束手无策，脑袋里反而像是钻进了蜜蜂一样……嗡嗡嗡……嗡嗡嗡……
　　凌小漏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趴在试卷上，眯了一会儿，又眯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看向窗外的时候，正好看到妈妈寻寻觅觅的身影－－终于有救星啦！于是二话不说，放下笔，就跑出了教室。
　　“妈！我出来了！”谁知道班主任也出来了……凌小漏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惨白了。
　　“你先进去吧。”班主任向凌小漏示意。凌小漏只是惊恐万分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没事，进去吧。”班主任又一次说。他说没事，那应该就是不会把她写遗书的事告诉妈妈了？凌小漏心想，这次就试着相信他一次吧，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进去吧，我一会儿再来看你。”妈妈似乎也很愿意先和老师来一段私聊……
　　凌小漏郁郁地回到座位上，越想越害怕，最后干脆趴在试卷上哭了起来。
　　“小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卡卡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问。班主任走得匆忙，甚至没有交代谁来暂时维持一下考场秩序。班级里渐渐开始有翻书声，和传递答案的声响。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了，还抄袭，有意思么？
　　“班主任肯定会把我写遗书是事情告诉我妈的，呜呜……”
　　“啊？不会的，不会的，小漏，班主任既然答应你保密，就肯定不会这样做，放心吧。”
　　“不……我不相信他，不相信他……如果妈妈知道我写遗书，肯定会受不了，如果她再知道了遗书上有徐子，那徐子也跟着完了，我妈妈肯定不会放过他的，那我辛辛苦苦隐瞒的事情，不就全露馅了吗？徐子肯定不会原谅我的……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小漏，别哭了，哭也没用啊，说不定班主任真的不会说呢？你这样哭得眼睛肿着，不就自己露馅了吗？”
　　“……”
　　凌小漏的妈妈和班主任的“私聊”持续了多久，她就趴在试卷上默默无声地流泪了多久。当她又一次看到妈妈出现在窗外的笑脸时，一颗扑通普通跳个不停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妈妈是笑着的，她是笑着的！
　　“怎么又哭了？你这孩子怎么老是心情不好呢？”妈妈抓着凌小漏的手关切地说，同时很亲切地帮她擦掉了眼泪，可是新的眼泪又不住地流了出来，弄湿了刚刚擦干的脸庞……
　　“走，陪妈妈出去走走。”凌小漏妈妈拉着凌小漏向楼梯口走去。看妈妈这种举止，班主任好像真的没有泄密哎。那么，被她丢在课桌上的数学试卷，拜拜喽，这下子，不用费尽心思想理由不交试卷了，呵呵……瞬间飞来的好心情……
　　“小漏啊，你怎么老是愁眉不展呢，开开心心地多好，你这孩子就是心情放不开……怎么又哭了呢，别哭了……”妈妈边走边伸手帮凌小漏擦泪水，那源源不断的泪水呦，唉！几个月前的那一次冲动，差点要了女儿的性命，凌妈妈为次经受的心痛与悔恨的折磨，绝不亚于任何人，小漏明白妈妈的苦心，所以现在，相处的时候，都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只不过，泪水总是会出卖苦苦掩饰逃避的心。
　　“只要你们开开心心地过得好了，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也不图你们将来大富大贵，考不上重点咱就上普通的大学，本科考不上咱就读大专，就是什么大学也没考上，咱就不上大学了，天无绝人之路，谁说非得考大学才有出息的？你要是想去做生意，我就给你本钱让你去做，赚了是你的，赔了是我的。人家叫花子不也活得逍遥自在吗？”听了班主任关于小漏因为压力太大写遗书的事情，凌妈妈几乎当场昏厥，对于父母来说，孩子的前途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孩子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凌妈妈自以为说的很宽心的话语，却像是催泪剂一样，让凌小漏的眼泪汹涌起来，因为，妈妈越是故意说些很轻松很无谓的话，凌小漏的心中就越是被愧疚折磨地厉害……
　　“小漏，想吃点什么呢？我今天带的钱多，咱们今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凌小漏妈妈笑着说。偏偏凌小漏因为哭得太多，情绪太激动，以至于嘴唇哆哆嗦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于是，妈妈就买了一些新鲜的桃子，剥了皮给她吃。
　　“你脚上的凉鞋已经旧了，我们去买双新的吧。走。”妈妈挽着凌小漏的胳膊，朝路边一个高档专卖店走去。
　　“不！妈，我不买，我不要！”
　　“为什么？怎么不要！”妈妈的脸色在听到女儿的拒绝时，突然之间就苍白了，凌小漏多么希望那只是她的错觉啊……
　　“我脚上这双还能穿。”小漏慌张地解释说。
　　“不穿了。去年的还穿什么。我们买新的，这个品牌的鞋子很出名，很好的，我们今天就买这里的。”妈妈很固执地把凌小漏拉进了专卖店里，让凌小漏试穿了无数双时尚漂亮的鞋子之后，选了一双最合适的买了下来……凌小漏第一次穿这么昂贵的鞋子，为什么妈妈今天，总是让她受宠若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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