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殇

　　“凌小漏！”窗外一声类似苛责的严厉男声，使凌小漏的身体为之一震，本能地把手中的遗书折了起来。窗子忘了关上了……窗外站着的，是脸色乌青的班主任。他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也不帅，反而很吓人……
　　“你干什么呢？”班主任问道，虽然极力压抑着惊恐，可他的脸色，依旧很吓人。
　　“没干什么，刚到教室。”凌小漏撒谎，平静，落寞。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张废纸。”
　　“拿来给我。”班主任的手伸进窗子，放在凌小漏面前，等着她投案自首。凌小漏反而像尊雕像，一动不动。班主任伸手想要抢，凌小漏灵巧闪开。班级里稀稀落落的一些同学，看到这类似于老鹰捉小鸡的一幕，诧异不已。班主任平时不是挺严肃的吗？为什么每次面对凌小漏，总是找不到方寸？
　　“你出来。”抢不到遗书的班主任改变战术。可是凌小漏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屁股仿佛千斤鼎似的……
　　“出来。”班主任不耐烦地催促道。凌小漏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再不给他面子的话，他一发威，事情就大了……于是，把遗书折好，压在书下面，凌小漏不情不愿地走出教室。
　　谁知，在他走出教室的过程中，那份遗书，已经落进了班主任的掌心……长臂猿转世的人，怎可不防……
　　班主任把遗书打开，准备阅读。凌小漏急了，伸手要抢，没抢到。班主任的长臂一举，几乎像自由女神像那么高……
　　“跟我来办公室。”班主任说着，已经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办公室里有多少正在办公的老师啊？您老人家不如直接带我去学校的广播站好了！凌小漏懊恼，却不得不走。

　　高三教师办公室
　　“这是怎么回事？”在办公室坐定后，班主任拿着凌小漏的遗书开始发难。这期间，凌小漏又一次不自量力地想要抢遗书回来，还是没有得逞。
　　“没事。”
　　“你写这个干吗？”班主任脸上依然乌云密布。
　　“没事写着玩的。”
　　“你今天不说清楚，咱们就一直在这儿说。”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已经很好奇地朝这边注视，凌小漏正在内心深处，急切地试图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对付老师。
　　“小漏，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师可以帮你解决。”久攻不下，班主任开始循循善诱。
　　“那你得向我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见到班主任终于妥协，小漏也赶紧妥协。
　　“只要你实话实说，让我可以帮你解决问题，我就帮你保密。但你要是一直像这样憋着不吭声，我只能通知你家长来解决了。”人命关天，高三的班主任最怕淌的，就是学生自杀这种浑水了。
　　“好吧，我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觉得快要考试了，压力特别大。”凌小漏在无奈之中扯了个谎，对于高三学生来说，这是个非常合乎逻辑的谎言，前一阵子她还听说，这学校有一个成绩非常优秀的女同学，突然得了精神病，进了医院……
　　果然，班主任一下子就陷入了沉思……呵呵……可是凌小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会在这个时候很适时地流了出来，可能只是为了配合演技吧……
　　班主任立马手忙脚乱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大团纸巾，扯下短短的一小截留给自己，其余的，全部塞给了凌小漏，一时激动，竟然想凑上前为凌小漏擦眼泪，不过被及时醒来的理智制止了。
　　呵呵，这么暧昧不清的动作要是真的做出来，那不是太、太、太让凌小漏受宠若惊了吗？搞不好，还会被传出个师生恋什么的……
　　“你的成绩很好啊，只要这段时间不要再波动太大，考大学就没一点问题啊，你有什么压力？”
　　“我担心万一发挥失常怎么办？我不想复读。”
　　“发挥失常？呵呵……我觉得只要你心情愉快，你倒有可能超常发挥。你自己说说，读高三以来，你都认认真真听过几节课？可是你的成绩呢？不是一直都挺好吗？当然是有些波动，可这不都是你的心情造成的负面影响吗？”
　　“……”
　　“考试前的这段日子，一定注意要放松心情，千万不能紧张，我和你爸爸妈妈都希望看到你最后考出一个令自己和他人都满意的成绩。所以你一定要争气，不能自己给自己制造紧张心情，知道吗？”
　　“哦……”
　　“一定要注意调整好心情，劳逸结合，你觉得什么样的学习方式适合你，就自己调整。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及时来和老师沟通，知道吗？”
　　“恩。”
　　“相信在你身边关爱着你的每一个人，都希望你最终用一个好成绩来回报他们……”班主任没有提名，但他向凌小漏暗示的人，正是徐子……尽管他们两个人的恋情看起来前途渺茫，但至少现在对于凌小漏来说，徐子这个因素，具有巨大的说服力。
　　“恩……”
　　“好了，去吧。”
　　“恩。”凌小漏说出这最后的一个“恩”的同时，呵呵，一伸手，她的遗书就手到擒来了。虽然说不上是完璧归赵（由于动作太快，遗书中间被撕开一道口子），可是至少，消除后顾之忧了。
　　原来，刚才班主任教诲的时候，她一直都心不在焉呀！
　　这份遗书一直被凌小漏小心保存着，直到她真正死去的时候才派上用场。可也正是那个时候，事实才证明，这份遗书的作用，完全南辕北辙了……
　　班主任彻底解除对凌小漏的约束了，只是每隔几天叫凌小漏到办公室里询问一下她的心情状况。凌小漏想上课就上课，不想上课就站在教学楼顶吹风，即便是在教室里的时候，凌小漏也是想睡觉就睡觉，想看会儿书就看会儿书……同样不爱读书、不喜欢被管束着的同班同学们一边羡慕着凌小漏的好福气，一边暗地里骂班主任瞎了眼，对凌小漏公然的违纪行为不闻不问，甚至纵容……
　　炎热的天气里，楼顶却吹着凉爽的风，凌小漏独自趴在栏杆上，默默地欣赏着楼下的风景。楼下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只有一条深灰色的、行人不多的狭小胡同，凌小漏就盯着这条胡同，半天半天地发着呆。
　　越是临近高考，就越是孤独……
　　全学校里，好象只有她一个人不务正业，可偏偏，她现在一看到课本，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疼痛难忍。
　　只剩下焦躁不安的情绪，在这风口里不停地吹。

　　下午
　　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教室门口，“叫你们班凌小漏出来一下好吗？”
　　“凌小漏不在班里，你去问问她同桌吧。”坐在门口的同学扭头朝凌小漏座位上看了看，指了指林卡卡的方向。
　　“好的，谢谢。”女人很有礼貌，却掩饰不住行色匆匆。
　　“你好，请问你知道凌小漏去了哪里了吗？”年轻女人走到窗边，从窗子探进头来问卡卡。
　　“你是？”林卡卡从试题堆里抬起头来，皱成一团的眉心还没有及时舒展开来。
　　“啊，我找小漏有非常重要的事，麻烦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好吗？”年轻女人依然非常有礼貌地说。
　　“不是让她心烦的事吧？马上就高考了，我们都尽量不要影响她的心情了。”
　　“啊……不是，我们也非常希望她能考出一个好成绩。你看现在是自习课时间，我也不方便在这里多打扰，你能告诉我她到底去了哪里吗？我找不到她，很着急。”
　　“你往楼上走，她一个人在楼顶。”
　　“楼顶？！”年轻女人显然是吃了一惊。高考前这么关键的冲刺阶段，这个女生竟然在上课时间去楼顶？
　　“你想哪儿去了，她不是去跳楼的！”卡卡的脸上开始有不悦的神色。
　　“啊，不！我怎么会那样想呢，呵呵……我上去了，谢谢你。”年轻女人急匆匆地朝楼梯口走去。

　　“请问……你是凌小漏同学吗？”年轻女人找到楼顶，看到栏杆上那个孤单单的身影，不知怎的，心底居然升出一丝胆怯的想法。
　　凌小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这寂寥的楼顶，居然会有人喊她的名字。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到年轻女人那张脸后，又漠然地转了回去。
　　“你是凌小漏？”年轻女人心中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
　　“你是他姐姐？”
　　“我是他小姨，他没有姐姐。”
　　“你来找我，什么事？”
　　“他想见见你。”
　　“我没有时间。”
　　“只这一次，你去见见他，然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么？”年轻女人来到凌小漏的身边，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只这一次，你救救他……我姐姐，只留下这一个孩子……”年轻女人的眼睛红了起来，望着凌小漏，似乎马上就要泪如雨下了。
　　“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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