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龙天下

　　东宫，太子府。
　　坤王爷阿奎罗早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寝宫，每每拉着乌斯塔里来太子府寄住，太子梅西也喜三人一起的嬉闹。
　　北方三月，乍暖还寒。白日没有察觉，夜里，寒风浸骨。
　　阿奎罗好动，却最不耐寒，此时他身裹寒冬才穿着的银狐尾毛大氅，缩身其中，半卧于床榻上，只露出面孔。
　　屋内火炉正旺，阿奎罗早就吩咐下人去他处拿来新获鹿肉，火炉上有铜锅铁网，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巴掌厚的鹿肉片。火炉另一次则架起银质温酒器，容器中灌水，内有双套镶嵌青釉瓷壶，里面盛着乌斯塔里带来的梅琼雪。此酒用年冬在腊梅朵上收集的白雪酿成，因其名有太子梅西的‘梅’字，口味微甜，入口醇香又带花朵芬芳，深得三人喜爱。
　　三人在一起时，多有嬉闹，便不叫他人服侍。屋内温度渐渐升高，烤肉的嘶嘶声伴随酒香，四溢在房间。乌斯塔里专心地看着烤肉，不时用银夹小心地翻转鹿肉，阿昆也将大氅向下拉了拉，眼睛黑白分明，却只盯着乌斯塔里手中的肉。梅西坐在床榻另一侧，虽然头也看向乌斯塔里 ，但是眼光越过他望向远方，早就不知神游到哪里。

　　“怎么还没有好？”眼看着鹿肉油水滴下，嘶嘶冒烟，阿奎罗终于忍不住跳下床来，跑到乌斯塔里身边蹲下，抓耳挠腮，急得伸手过去。被乌斯塔里一把拉住，佯怒道：“怎地为一时口福，连手都不要了？”
　　阿奎罗嘿嘿一笑，裹着大氅又回到床上，他看梅西沉思，悄悄将手伸到他的颈后衣服里。突然的冰凉让梅西猛地一颤，他慌忙抓住阿奎罗的手，阿奎罗趁机欺身而上，双手双脚缠住梅西，用的是擒拿手的技法，梅西原本可以躲闪，却微笑让他得逞，看他搂着自己当暖炉得意洋洋的样子，只伸手将大氅给他紧紧。
　　“皇兄在想什么？”阿奎罗蜷着身子，抬头问梅西。
　　“无事。”梅西随意回道，但是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抚摸额头上的御赐明珠。
　　“你还在想那事？”阿奎罗故意避了原委，只含糊说道。梅西无心不答，阿奎罗知他内心迷惑，便也不再细问。

　　那侧，乌斯塔里将烤好的鹿肉用银盘盛好，又仔细抹了特制蜜汁，分别递过来。
　　阿奎罗这才松开梅西，伸手接过。梅西也同样接过，用手柄镶玉的黄金弯刀细细将肉撕割开来，而阿奎罗只用刀划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扔到嘴里。鹿肉本来就糙，不如鸡鱼细嫩，又是烤制，多食怕伤脾胃。
　　但未待乌斯塔里阻拦，梅西便抬手取了他的盘子，直到切好肉片才重新放到阿奎罗面前。

　　趁这时间，阿奎罗拿来温好的梅琼雪，分别斟满琥珀杯中，乌斯塔里将新肉放到烤网上，也腾出空闲。三人对坐，举杯互敬，小口自饮，聊聊南北闲话，再配上香鲜味美的鹿肉，一时兴致高涨，阿奎罗贪杯，早早就醉眼朦胧，倚被斜着身子，一手拍着梅西的腿，嘴里还嘟囔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胡话。
　　另两人早就习惯这种情景，唤来阿奎罗的贴身婢女繁酩，一个身材高挑聪明伶俐的丫鬟低头进来，后面跟随两位侍从，先跪拜了梅西和乌斯塔里，这才起身让侍从轻车熟路地扶起阿奎罗，正要外走，繁酩怕走动时，路上受风，上前又将白狐大氅给他系了系，看密不透风后，才让侍从扶他去偏房。乌斯塔里也赞叹她的细心，对她微点头，繁酩轻轻欠身回礼，扶着主子下去不提。

　　阿奎罗一走，屋内便安静下来。梅西和乌斯塔里相视一笑，眼中流露着同样的感叹，他一人果然聒噪胜过十人。这一走，反觉得几分寂寞。两人无事，叫人收了东西，取来浓茶，慢慢饮用，餐后消食。
　　乌斯塔里见梅西面露笑容，眉间却有几分抑郁，心知他素来宅心仁厚，待人温和，但作为未来储君，心事不愿外露，今提起皇上的前尘旧事，表面无碍，终是藏在心底。乌斯塔里犹豫半分，还是不忍道：“今日之事，恐有阴谋，宫人之言，多是以讹传讹，殿下切不可多忧烦心。”
　　梅西抬眉，见乌斯塔里担忧模样，心中一动，身子向前靠了几分，在他耳边低语道：“此事不用在意，我考虑的原是他事。”说罢，回顾屋内，见四下无人，拉了乌斯塔里同坐。梅西道：“今，天下安定，宇内祥和，我想申请监国之位，一来磨练自己，再来也是去世间体察民意。但是我身居内宫，原未涉及朝政，私下与父皇也未曾论及此事。不如在朝堂上，借太师之口道来，更为妥当。”乌斯塔里忙道：“太子一心为国，实乃天下之福，臣立刻回府与家父商讨此事。”言毕，起身要走。被梅西拖回，笑道：“说你实在，一点不假。这深更半夜，宫内来回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乌斯塔里这才醒悟过来，面红耳赤，惭愧万分。
　　梅西叮嘱道：“再说此事切不可急躁，定要选个时机上禀，万不可落他人话柄。”乌斯塔里点头称是。两人细细考虑，私语良久 ，已过二更天，便和衣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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