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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清晨,若阳被一阵嘈杂惊醒,推开门,全寨人都在忙碌,整个山寨被布置成大红一片。东方赐的卧房已经被贴满了鲜红的喜字,红色的绸缎铺天盖地。
“你们在做什么?”若阳拉住一个人问。
“寨主今日大喜,时候定在午时,快来不及了……”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挣脱了若阳继续忙去了。
东方赐要成亲?难道……
若阳脸上又烧过一阵火红。
怎么会?她明明拒绝了他的啊……难道他要强娶不成……
想到这里,若阳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若是洞房花烛夜,被他发现了自己并非男儿身,他是会怒还是会喜?
想起东方赐即将发生的窘态,若阳忍不住笑了出来。
人家分明没同意,居然又自作主张……差点把人家勒死了啊,怎么能这样就算了呢?
绝对不能这么算了的……这个任性的家伙……
若阳一边想一边在山寨里踱步,她发现今天的戒备十分松散。平时戒备森严的橙木,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寨主成亲,可真是大手笔,连负责放哨的人都征用了。
如果就这么从这里逃走了,不知道东方赐会不会又气的发飙了呢?
一想起东方赐生气时燃烧的黑眸和故意克制的神态,若阳又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他,应该是在意自己的吧?
只是为什么,离午时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还没有人过来寻她?
若阳看着山墙下崎岖分明的道路,竟然有些恍惚。一种别样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新娘,或许,不是她。
她踱回赤金的院落,那里竟然冷清得空无一人。
新娘,应该,不是她。
“先生!”一声呼喊叫住了她。
若阳回过头去,看见武斯文站立在旁边,神态依然恭敬地说:
“寨主有命,先生来山寨期限已到,可以辞别归家了,请先生收拾行李,即刻启程。”
这不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么?
可是……
新娘,真的,不是她。
晶泓从东方赐的卧房中走出来,一身鲜艳的红色装扮得她娇媚非常,红袍上绣着的彩色凤凰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从火般的红色中飞出来。
“若阳!”晶泓快乐向她笑着,两朵红云烧上脸颊:“你这就要回去么?临行之前,可否再帮我诊治一下?”
晶泓通身的红色灼伤了她的眼睛,她无从拒绝。
玉手搭上晶泓的手腕,心思却魂游天外。
晶泓羞赧地含笑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多亏你这阵子精心为我调养,虽然强了许多,不过我还是担心……是否影响生育……”
可人、可情、可怜也跟着忙前忙后:“先生想是不知吧,我们三个随晶泓姐姐陪嫁呢!”
呵呵,一妻三妾,东方赐也是坐享齐人之福了……
可是,为何耳边对其他人的谈话都充耳不闻,反复地只是那几句:
做我的娘子,如何?
和我成亲。
说,你是我东方赐的妻……
“先生……我有些口渴,可否烦劳你帮我把前面桌上的凉茶取来?” 晶泓的话打断了她耳中不绝的鸣声。
若阳抬起头,看到可怜在为晶泓上妆,可人为她整理凤冠,可情在整理红袍,她苦笑了一下,为她取来了茶,倒在杯中,递过去。
“多谢。”晶泓微笑着,灿烂得如同三春桃花。
今日即可回家,今日即可重获自由,今日即可回去寻姐妹们……
不如归去,若阳此刻只想马上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一杯茶入腹,她面前的晶泓满足地向她微笑,然而——
随着一丝细小的表情错位,那微笑慢慢凝固,慢慢结冻……
“噗——”一口鲜血喷在若阳雪白长袍的前襟上。
晶泓脸色苍白,唇色乌黑,嘴角汩汩泄出暗红的血流,她一手紧抓住若阳,身子却不支地倾倒。她身后的三个女人都大惊失色,尖叫成一片。
“晶泓!”若阳惊呼一声。
“你……”晶泓死死地拽住她不放手,一双美目射出震慑愤恨的光:“……为何害我……”
“不!”若阳摇头,用力抽开她死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不是我……”
晶泓死不松手,若阳抓着她的手指拼命离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看见晶泓的指甲被生生折断,指尖露出红彤彤的嫩肉,鲜血淋漓。若阳惊叫一声,扣住她的手腕,却听见“咔嚓”一声,晶泓的手腕以一种奇异的角度上扬,明显已经骨折。
晶泓已无力再抓住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若阳惊慌地离开血泊中的晶泓,看着满手的血,她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太快、太急、太意外,她来不及思考。
可人等三个女人不安地看着若阳,脸上写满惊恐。
若阳满身是晶泓喷溅沾染上的鲜血,她狼狈地对她们解释:“不……是我……”可是她向她们进一步,那三个女人就退三步,仿佛若阳是一只凶残的怪物。
“郎中!求你放过我们……”可怜无力地跪在地上,把头磕得满脸是血,可人和可情也跟着跪倒,不停地磕头。
“你们……不要磕了!”若阳惊慌地说道:“我走,我走就是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阳踉踉跄跄地跑出屋子,在院子里跑出几步,就撞到一堵温暖的墙上面。
她吃痛抬头,却看见一脸冷冽的东方赐。
“赐……”纵使对方的表情现在冷若冰霜,若阳仍像在茫茫大海上捞得一浮木一般,安然地松了口气。
“你为何还不走?”东方赐挑眉,警觉地看她满身满脸的血迹。
“是……晶……”她急切地说,突然想起晶泓现在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心中不觉泛上一阵酸楚。
一提起晶泓,东方赐脸色一变,身影迅速闪进了内室。
想问他,为何昨天还对她海誓山盟,而今天就娶了别的女人过门?
想问他,为何那梦里他是如此在意她,而今天却视她如陌路?
想问他,到底对她有没有、有没有那么一点……
东方赐转瞬间从房内出来,面色阴沉地问她:
“你做了什么?”
“你……”若阳艰难地问他。
“我在问你,你对刚刚做了什么?你碰她了吗?”东方赐冰冷的眼睛中现出一团浓烈的黑色。
他,不再对她笑了……
“寨主救命!金郎中适才在茶中下毒,还、还将晶泓姐姐的双手和手指都折断……”可怜、可人和可情从屋内逃出来,远远地躲在东方赐身后,惊恐地求救。
“你为什么……”若阳的手向他伸过去,想去碰触他俊美的脸颊。
距还有一寸的距离,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东方赐眼中满是冰冷:
“你……到底对我的未婚妻子做了什么?”
他的未婚妻子!
他的……
不是我……
心仿佛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似乎有滚烫的血汩汩流出……
心,决堤了。
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眸子中流淌出来。
另一幕惨剧却又发生了。
“啊——”不远处的三位女子同时“扑通”倒地,手捂着嘴,却挡不住黑色的血液喷涌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毒?
“你……”可情在地上抽搐,可怜痛苦地以头撞地,可人匍匐在地上,一只手指着若阳:“你……好狠……”
不出片刻,三女都倒在黑色的血泊之中,气绝毙命。
若阳脑海中突然跳出一句话:
小心逆风……
逆风?逆风难道没有死?
在暗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注意着自己……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东方赐扳过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若阳看到他的眼睛中正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这眼神,好熟悉。
东方赐,不,此时他是魔王。
是魔王,愤怒的魔王的眼神,嗜血凶残的魔王的眼神。
魔王,此刻真的愤怒了。
“是你吗?”他的话仿佛冻结的利剑,直穿进她的胸腔。
“不……不是我做的……”
东方赐笑了。
若阳以为,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这桀骜的,不羁的,美丽如罂粟般让人无法抗拒的笑……
猝不及防。
“噗——”他的五指刺进了她的胸膛。
他的手指,好漂亮……
罂粟是毒呵……
她一直贪恋的美丽,是属于毒药的死亡气息。
他的手指,即使是沾满鲜血,也仍旧无损它的美丽。
那修长美好的手指,深深地插进她的左边胸腔,心脏的位置。
血,顺着他手指的缝隙,缕缕流淌出来。
他的手,是暖的。
这只牵过她的手,这只拥抱过她的手,这只轻抚过她的手,这只……
她爱恋的手。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了解,胸腔中的那种痛,是为了他。
她的心,一直为他而痛着。
若阳虚弱地笑了,苍白的脸庞仿佛一朵绽放在风中的百合花。
一手拔下头顶银簪,倾泻的青丝散落至地。
你的头发好软,我好喜欢。
从前我只知有恨,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有爱,才知道爱自己。
我憎恨过抛弃自己的皇宫,憎恨过无尘颠倒我的性别,甚至憎恨过每天只会给我添麻烦的妹妹们……
这三位公主,一个无情,一个无心,一个无魂。
无情,就是我……
一直这样以为的……
直到十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嗤——”他的手离开了她的心脏,一股血柱迸射出来。
心中一阵虚空,愈来愈多的血,从胸前的窟窿尽情挥洒。
东方赐站在原地看着她,手上滴答流淌的,是她的血。
若阳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向他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脸颊,去碰触那份让人安心的温暖……
东方赐没有闪躲,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在云雾中模糊不清。
做我的娘子,如何?
我信你。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我说不是我,你为何不信?
她在微笑,眼泪却坠下来。
你说要娶我,可你娶了别人。
你说你信我,可你出手杀我。
手离他不到半寸,可是此时的两人却仿佛相距天地之遥。
东方赐,你的心,究竟在哪?
看不清、猜不透、想不懂的你的心,在哪儿?
她可以触到他,但她停下了动作。
手,一直吃力地悬在空中。
她痴痴地望着他,手却碰触不到他。
是她不敢,不敢碰触他。
他,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啊……
她痛着,烦恼着,冷漠着,忽视着,这一痛就是十三年。
他近在咫尺。他在看着她。只有此刻,他眼里只有她,没有其他女子,更没有他待娶的妻。
她最终也没有去碰触他温暖的脸颊,身子直直地,向着他,倾倒。
如同一颗夜空中的星,陨落了。
在失去意识的这一刻,她才知道,
她原来是有情的。
她,原来,一直爱着他。她,其实,好爱好爱他。
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
十三年前她就爱他。
十三年后,亦然。
跌倒的那一刻,终于感到温暖,黑暗之中,她微笑了。
你会为我难过吗?
会不会……为我落泪?哪怕一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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