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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因为西岭山寨二寨主叛变处决,三天后,武斯文荣升二寨主之位。而那天之后,东方赐没有再去找若阳,即使二人相遇,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连话都没有再说过一句。
而身为二寨主的武斯文更加忙碌,似乎已经得到了寨主允许,越来越多的的人来找若阳说话,谈话内容大多不离公务:
“郎中,厨子最近感染风寒,我们吃了他做的菜,也整日嗓痛鼻塞,这可如何是好?”
“有毒药没有?见血封喉的那种,涂在暗器上老子还怕谁?”
“先生,我有一妻三妾,都不能生养,这香火该如何接续?”
“明儿告假离山,听说西京城又开了座青楼,不知……您可有金枪不倒的良方?”
“想求一剂迷药!做什么用?最近有一个娘儿实在难上手,先来个生米煮熟饭,看她还从不从?”
“您看看我身下……不举多年,这病如今还有救么……”
这就是若阳的公务范围。
她讨厌土匪!她讨厌男人!土匪是天下最无耻下流的人群,而土匪堆里的男人是无耻下流人群中的翘楚!
还好,若阳并不是一直忙碌,忙里偷闲,晶泓会带着阿哼和阿哈和她打麻将解闷。
“六筒。”晶泓打出一颗牌。
“和了。”若阳推牌。
片刻之后。
“五万。”阿哈打出一颗牌。
“和了。”若阳摊牌。
再片刻之后。
“二索。”阿哼紧张地盯着若阳,见她手一动,急忙把牌收回去:“不!不打这张!换一个……东风!”。
“和了。”若阳冷冷地推牌。
“不是吧!”阿哼和阿哈瞪大眼睛看她的牌:“二索和东风你都和?”
若阳看了看堆成小山一般的铜钱,轻叹了一口气:
“无聊。”
“赢了这么多钱,竟然还无聊?”阿哼和阿哈齐声说道。
“可是每次都赢,真的很无聊。”若阳一脸无辜。
如果能有一群实力相当的牌友……
朦胧间,眼前的情景转换:
“亏你是聚财星君,这点小钱不许赖账!”
“你分明不讲理!我已经还清了欠你的赌资,凭什么还向我要钱?你问我的小貔貅,它从来是只吃钱不吐钱的!”
“那一文钱是利息!当初说好的!小心生儿子和貔貅一样没□□!哎,你个畜生咬我干什么……滚滚滚滚开……反正今天你不还清欠我的这一文钱,我绝对不放过你……”
“你真的配做智知星君吗?一文钱还跟我别扭!死女人!你去死……”
“钱不是问题,凡事讲道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神仙也一样!而且我要加一句:我是神仙死不了!而且是上仙我气死你!”
“你的上仙职称绝对有水份!你是上仙我就是上神……”
……
“给我闭嘴。”
那些一晃而过的熟悉脸孔,其中最后说话的,赫然就是自己。
星阳,星彬,星琳……
福禄星君、聚财星君、智知星君……
我们,不知是牌友,还是……
还是……
头痛!若阳抱住了头,太多的画面充斥在脑袋里,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你们三个要经历投胎轮回为人,完成那个任务……
那个任务,神不知,鬼不觉。
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此去路途凶险,三位星君多加小心。
你们的修为道行,你们的百变神通,你们的不死之身,全都存于精魂元神之中。肉身消亡,即可回复上仙之神,只是肉身一旦死亡,你们的任务就无从完成了,而约定的奖励也不能兑现。
各位手下的神兽也随你们下界转生,麒麟、貔貅、青鸟前来听命。
头……要裂开了……
“你怎么了?”晶泓惊慌地摇着抱头瘫倒在牌桌上的若阳。
这一摇晃使得若阳从无数混乱的画面片段中挣脱出来,她稳了稳心神,扶着头说:
“我没事。”
“你刚刚昏倒在牌桌上了。”
“已经好了。你们留我一个人静静就好。”
送走了三人,若阳卧在床榻之上,脑袋嗡嗡作响,思绪如麻,乱乱地缠在一处,理不出个头绪来。
睁着眼,天在转;闭上眼,地在旋。
该死……那个任务,到底是……
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根本就不记得!
总之,只要有命在就应该能够完成……
什么东西暖暖地靠在胸口……
睁开眼,若阳发现一只漆黑的乌鸦安然地卧在她的胸口,竟然还闭着眼,呼吸均匀,好像已经进入了梦乡一般。
这只死鸟!把我胸口当鸟巢啊?
伸手出来就要打,可是一看到乌鸦信任的神情和轻轻颤动的羽毛,她落下来的手竟变成了轻轻地抚摸。
摸一把,热乎乎地……鸟类的体温似乎都比较高……
羽毛虽然有些硬,但是手感还是挺滑的……
小脑袋地方的毛比较柔软,嗯,脖子地方的毛更软……
伸手到翅膀下面,哈哈,这里的毛都是绒毛,又软又细又暖和……
“嘎!”乌鸦睁开眼睛,不满地抗议了一声。
“手感好才摸的。”若阳嘟囔一句。
乌鸦听了一愣,随即安静下来随她抚摸,眼中似乎有得意之色。
呵呵,真是容易哄骗的畜生啊……
“你到底是哪家的乌鸦?竟然还听得懂人话?”和这只小乌鸦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好转起来。
乌鸦眨了眨漆黑的小眼睛,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你老大是谁?”若阳揪住乌鸦的两只翅膀伸长,引起这小家伙一阵不满地挣扎。
“不管是谁,回去跟他说说,把你转让给我吧。从今天起,你跟我混好了。”
乌鸦用一种鄙夷的神情看着她。
“我会比你主人对你还好的。他给你的待遇,我两倍给你。”若阳轻轻地梳理着它腹部的羽毛,乌鸦舒服地对她翻过来,两只小爪子向上,任她搔弄肚子上柔软的绒毛。
抚到左翅,那上面缺了一小块羽毛,露出结痂的皮肉,若阳没想到上次扔的石头会给它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她轻轻地碰触:“还疼吗?我真不知道你伤这么重。”
那乌鸦抛给她一记白眼,但是却没阻止她的抚摸。
嗯,是一只宽宏大量的好乌鸦……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宠物了,得给你起个新名字,不过你以前的主人叫你什么,我就叫你‘小黑’吧。”
“嘎嘎!”乌鸦气愤地抗议。
“要不叫‘黑黑’?”
“嘎……”乌鸦垂头丧气,仿佛对她说:你还是叫我小黑好了。
“呵呵……小黑乖!”若阳鼓励地抚摸着它的脑袋。
这只乌鸦,很喜欢亲近人类呢……
把小黑放在肩膀上,它的两只小爪子就紧紧地抓住了若阳的衣服:“小黑,我领你出去逛逛。”
今天天气十分明媚,若阳路过黑西院落,正好赶上可人她们三个在院子里放风筝:
“咯咯……”可怜笑得春风荡漾,瞥见若阳,满面春风地大呼:“金郎中!好久不见你来!人家好想你啊!”
听她叫嚷,正在放风筝的可情和奔跑的可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手一松,刚刚起飞的风筝松松垮垮地坠了下来,挂在了树梢上。
“都怪你嘛!”可情撅起小嘴:“都是你让风筝掉下来的!”
“就是就是!”可人抱起若阳的手:“你赔人家嘛……”
冷……一滴冷汗无法控制地从额头滑落。
“那个……先松开手……”三女不知何时都黏住了若阳,她用力挣脱:“我去把风筝取下来……”
“不嘛……”
“人家想死你了……”
“亲亲……先亲我一下嘛……”
她勉强控制住想呕吐的欲望,对着树上大喊:“小黑!把风筝取下来!”
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
“哎呦!好痛啊!”三女同时抱着头,松开了粘着若阳的手。
得到解脱的若阳感激地看了在树上得意微笑的小黑一眼,汇聚轻功一跃而起,轻松地把风筝拿到了手,交给可人:“在下先告辞了!”
拔腿,狂跑。
这三个花痴女真可怕啊……
跑到安全地带,若阳轻轻地给了小黑一个栗凿:“下次不许随便啄别人哦!不乖!”小黑聒噪地嘎嘎抗议,仿佛在抱怨它救了若阳,对方却不知感恩。
正和小黑打闹间,前方一个人在呆呆地盯着她们,若阳转头过去,竟然是武斯文。
“是二寨主啊……有何贵干?”
“这个……”武斯文指着她肩膀上的乌鸦,神色惊慌,口中结结巴巴:“这只乌鸦……”
若阳瞥了一眼小黑:“你是说小黑吗?”
武斯文大吃一惊:“什么?小黑?这只圣鸦……寨中人不得接近……”
若阳微微一笑:“哈哈……小黑是很聪明,不过说是圣鸦也太夸张了。”
“此乃寨主……”
“哦?”若阳停了笑:“原来这是东方赐的宠物啊……怪不得它那么没礼貌,原来和它原主子一个德行。不过没关系,今天开始小黑就是我的宠物了。”
“宠物?本寨圣鸦怎能……”
“这个你不必多管,我自会和东方赐说的。”若阳不多理会他,带着小黑继续闲逛:“不就是一只小乌鸦嘛,不用那么小气啦。”
其实不光是武斯文,一路上若阳遇到的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若阳和她肩膀上的乌鸦,晶泓的表情更是夸张,她手捂着胸口,诧异地问:“你叫它……什么?”
“小黑啊。”若阳一本正经地回答。晶泓大呼:“这圣鸦寨主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而圣鸦除寨主之外的人都会攻击,怎会和你这般亲近?”仿佛她触犯了天条一般惊愕。
这只小乌鸦,似乎真的不简单呢……
不过这只所谓的圣鸦,现在正在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她的下巴,这是她冒犯神灵还是神灵来冒犯她呢……如果东方赐看到了这一幕,会怎样呢?
想到东方赐,心里总是一阵泛酸。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如何了?
踱回赤金,把小黑放飞到树林去休息。日光已经偏西,整个院落都浸泡在一片灿烂的金黄之中,若阳一个人坐在水池边,呆呆地望着池中的彩色鲤鱼。
她想回家。
她想完成那个计划,她想救出如彬,她想帮助似琳,她甚至还想去找那个玩世不恭的无尘问个明白,弄清楚她们姐妹到底面对的是怎样的命运。不过比起这些,眼前她也有更想做的事情。
她想留下来,暂时留下来,和东方赐一起……
赎罪。赎她曾经犯过的错。
本来她在怨恨,怨恨东方赐的冷血和不恭,但是那天之后,她所有的计划和算计都散乱一地,再不能追回。
她心里,愧疚得很痛。
至少,让她有个赎罪的机会,把这愧疚感抹去……
一道黑影挡住了洒在她身上的金色夕阳。
若阳抬头,看着那阳光另一面的黑暗身影。
好……暗……
一只手伸来,拔掉她头上金簪,一头长发倾泄而出,在夕阳之下,仿佛一匹金黄的丝绸。
“你的头发……为何留长了?”
“留着……倒也无妨。”
似乎一声苦笑,东方赐捋过一绺青丝,拿到嘴边轻吻:
“做我的娘子,如何?”
“我……”她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并非男子,她不想再用那个蹩脚的借口推脱。
只是……
“为何是我?”她轻叹。
“因为你……是你。”
若阳笑了,波光从涟漪中播散开来。
他呆愣一阵,继而发问:
“你真是男人么?”
“为何有疑?”
“你太美,美得让我心猿意马。”
一朵红云烧红了两颊,她低下头,不再言语。
有人能美得过你东方赐吗?
她的容貌,她自己很清楚。她不是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虽然眉、眼、鼻、唇各个都还算完美精致,但是五官组合在一起却较普通。平庸、中性的容貌,你可以说美,也可以说丑,你可以说是男,也可以说是女。从小到大,她的男子装扮从未被怀疑过。夸赞她容貌者有之,哀叹她相貌者有之,但是从来没有人说她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更没有人看她看到发呆,为她迷得神魂颠倒。
不信,不信呵……但是东方赐,又何苦骗她?
“和我成亲。”东方赐的脸颊轻轻摩擦着她的,将几根青丝吹过她的耳朵,痒痒的。
“呃……”她又心跳面红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说,你是我东方赐的妻。”他浅吻她的脸颊。
“我……”若阳口干舌燥。
东方赐的唇合上了她的,抽空了她的所有理智,他灵巧地和她纠缠,一寸一寸地攻占她的所有领土。沦陷,从一个吻开始。
他将她吻到气息紊乱,思维混乱才放开,低语道:
“说——你过去是我的,现在是我的,今后是我的,一直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若阳的一双星眸渐渐清晰,所有燥热不安的思绪都仿佛被这句如同凉水的话从头泼到底,冷到清醒。
“我不是你的。”
“什么?”东方赐眼中闪过一抹愠怒,黑色在慢慢聚集。
“我……是我自己的。”若阳看着他的眼眸,坚定地回答。
我,绝对不是你可以抢夺来的。
绝对不像你的其他女人那样,随你任意巧取豪夺。
绝对不是你想要就抢得,想抛弃就扔得的。
阴霾充满了东方赐的黑眸,一只手摸索上了若阳雪白的脖颈,开始慢慢收紧……
“你……再说一遍。”
体内温热的倔强开始燃烧——不要把我和你抢来的那些花痴一般看待!
感受到脖子的压力,若阳依然冷冷地看着他:“我,金若阳,不属于西岭山寨,不属于山贼,更,不属于你,东方——”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只有力的大手已经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好强的力量……气息进不来,也出不去……
根本无法呼吸……她甚至听到了自己颈子即将被折断的声音。
思维,也仿佛凝固了。
眼前的金黄余晖慢慢消失,融入一片未知的黑暗。
一个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黑暗中,轻轻地抽泣。
不要……不要亮……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一个幼小的身子奋力反抗,结果却换来更多毒打,那些伤让他每躲一次、每动一次都会加倍疼痛。
求求你……
一双粗糙的大手撕开了衣服,在那丝般滑腻但却布满伤痕的皮肤上揉搓。
求你放开我……
庞大的身体狠狠地压在那弱不禁风的身体上。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
一锭银子放在面前。
只要你伺候得大爷高兴,打赏要多少有多少。
不许逃……
抓住他!
打!给我狠狠地打!给我往死里打!
你娘是偷汉的□□,你也是天生下贱的娼妓!被卖到青楼是你活该!
明亮的火烛,狠狠捣在白皙无瑕的肌肤上……
你受伤不出三天即可恢复到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的细嫩,难道还不是天生的□□?
开始还有痛的知觉,可是到后来,连痛感都没有了。
为何而生?茫然。
砸碎了瓷碗,碎片狠狠地豁开腕上的皮肉……
纵使伤到深入见骨,三天后又恢复原样。
将花瓶碎片插入心脏,尖刃从背后穿透出来,血一滴一滴地流淌。
七天后,伤口完好如初。
你不是人!
你是淫邪的狐狸精!
烧死他!烧死他!
幼小的身体遍布还来不及恢复的伤口,被紧紧地绑在大木桩上,泼上油。
再加上一点星星之火。
啊——凄厉的喊声惊天动地。
人们将烧成焦炭的尸体埋进深土,又找来巫师术士施下无数咒符。
七天后,一个弱小的身体完好无损地从土里爬出来,在瓢泼大雨中踯躅而行。
一座破庙,映入眼帘。
小小的身体躲进庙宇,这里有柴有米有肉饼,仿佛就是为了过夜而设的。
恨……恨这不死的身体……
摔碎了瓷盘,拼命地在身上猛戳,血,汹涌而出。
让我死吧……
求求你,让我死吧……
手里紧握着的瓷片,在身上划出的伤口越来越浅。
连……伤害自己的力气也越来越小了……
一阵跑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紧紧地握着碎片,防范随时进来的人。
一个小小的身影狼狈地出现了,在漆黑的雨夜,对方躲在另外的一个角落,低低地哭泣着。
手中的瓷片悄然滑落,抓起身边的肉饼,悄悄地递过去……
你是谁?
暗。
东方暗,那是我的名字。
东方是母亲的姓氏,她生下我后就死了,暗是所谓的父亲取的名字。也是这个所谓的父亲,把我卖进了青楼。
东方赐……
你自己改了名字,是因为憎恨吗?
你是天赐的魔王吗?
若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水池旁边,用手触及脸颊。一片冰冷的泪水。
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是梦吗?
若是梦,这是我的梦,抑或是东方赐的梦?
“咳咳……”深吸一口气,若阳不禁喉咙一阵干痛,回到卧房对镜查看,发现颈子上一大片乌黑的淤痕。
差一点点……就死了吧?
用手轻轻地抚着颈上的伤痕,若阳苦笑。
是你失手,还是念故手下留情?
那个梦,或许是真的。
因为那梦中沉甸甸的痛苦和感情,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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