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入夜，宫宇摘下耳机，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发起了呆。
　　下午在楼道听完海哥的训话后，张子钦直接就回对面练习室了，晚饭时间也没见到人。宫宇虽然很想尽快去帮对方想想办法，但各组场面都这么紧张，他也不能直接钻人家屋里去。何况小草莓后天还会来检进度，他自己的曲目也要尽快摆脱尴尬才行。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宫宇抬头一看，屋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然而回头一看表，才十一点多。
　　难道期中考试结束都出门吃串了吗？
　　没等宫宇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口罩姐就从门口探进头来。
　　“宫宇还在练啊。”口罩姐在招招手，似乎还朝他挤了下眼睛。“这个教室的摄像头一会要检修，你要不然先去对面…三教室吧，应该是没有人。”
　　宫宇茫然的起身出门，不太明白口罩姐这眼色使的是什么意思。但小草莓是只是让他先听歌，其实在哪听都可以。
　　而等宫宇一推开三教室的门，首先就看到了张子钦熟悉的背影，一句“I’ll be here”冲进了耳朵。
　　结尾没唱够拍子，但是渐弱收的挺干净。比想象的好很多啊。
　　“宫宇？”张子钦听见动静也回过头来，看到他好像有点惊讶。“来找我的吗？”
　　宫宇点点头。其实就算没有口罩姐这个或有心或无意的安排，他也很迫切的需要见见对方。一方面是出于对张子钦情况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走投无路。
　　当然，能有个独处的环境自然更好一些。
　　“你这边怎么样？”宫宇问。
　　“嗯……就下午你听到那样吧。”张子钦稍微低下头，头发遮住了表情。“海哥说我可能是声带问题，也不能转组或者升key。”
　　宫宇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涉及到这种专业问题，他也不能随便讲一些不负责任的安慰。
　　“你说这会是天生的吗？”张子钦继续说着，手指稍微划过了手里的歌词版， “是不是没救了啊？”
　　宫宇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没有练过的人唱不到自己声带的极限。所以谁也说不好你的极限在哪里。”
　　“那现在怎么办呢？”
　　“现在……”宫宇略一犹豫，觉得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装正经了。“……我们想想办法吧。”
　　张子钦也终于是笑了笑，伸手把侧面的头发捋到耳后。“那帮我听听啊？”
　　“好。”宫宇回答，走到了张子钦面前。“从头开始吧。”
　　于是宫宇就听张子钦先把一分钟的歌合着伴奏完整的唱了一遍。虽然确实比记忆中好了太多，但随处可见的问题甚至硬伤还是让人持续的提心吊胆。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他们都在担心的音域问题。开头第一句的三个低音几乎发不出来。尽管听得出张子钦有在海哥的指导下进一步改进发声方法，但依旧收效甚微。
　　可能真的是要想个办法，一个海哥不方便直说的办法。
　　“真正完全唱不出来的只有三个音的话……”宫宇默默看了看天，突然发现这种怂恿别人投机偷懒的事他还真有些说不出口。“……可以放弃掉。把后面的练的更好一些，让平均水平过合格线。”
　　没想到张子钦听了居然也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海哥是这个意思。所以刚才一直在练后面高音部分的真假声切换。他们说我这个地方切换的太生硬了。”
　　宫宇稍微回忆了一下，觉得这是指进门时听到的“I’ll be here”。
　　“确实不太自然。而且漏气很严重，所以气息支撑不住你唱完整个尾音。”宫宇表示说着，坐到了教室的电钢琴后面，“再来试试。”
　　张子钦很听话的跟着他的弹奏又把这句唱了一遍。
　　“And可以咬轻一点。”宫宇纠正到，“I的地方是走了个滑音吗？”
　　“不是，就是没唱准。”张子钦无奈的摇摇头，“宫宇老师给我示范一个吧？”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I’ll be here”了好一阵，宫宇才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相信张子钦的努力和天赋，如果照着这样一直循序渐进的练下去，可能有段时间就能有很不错的效果。但是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后天就会有导师再审查。再过几天就是最终审核。到时候导师评级直接糊脸上，直拍很快上传网络。比赛淘汰与全网丢人一气呵成。
　　总而言之，这种快节奏的赛制不允许他们慢慢进步，需要短时间拿出让人满意的结果，能够合格的结果。
　　宫宇想着，开始回忆海哥的这段时间的指导。
　　原唱不一定最好，正确不一定最好。
　　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抒情歌应该多用气音去渲染感性的情绪，极尽细腻流畅的去处理声音切换。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但真的是这样吗？或者说，真的适合张子钦吗？说到张子钦这个人，虽然经验少，不太会控制声音，但不加修饰的天然音色就很好听，偏高的音域也未必是劣势。
　　“我在想，其他人要练真假声切换，可能是因为他们在高音部分只能选择用假声…”宫宇犹豫着，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涌现了出来。
　　所以归根结底，这句到底为什么要一定切假声呢？
　　“既然是你，或许可以用真声吼上去。”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真的吗？”张子钦眨着眼问他，显然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信息量。
　　其实别说张子钦，宫宇都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过于挑战认知。这么贸然说出来实在是很不像自己。
　　然而宫宇刚想解释，就见张子钦忽然一低头笑出了声，眼睛愉悦的弯了起来。“唱成轻摇滚吗？好像也不错啊。”
　　看到张子钦好像把他随口一说的话当成出路了，宫宇一时有点慌的解释说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你说可以我就试试。”张子钦反而不太在意，甩了甩头发，浅笑着抬起头。“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你让我这样唱，我肯定相信你。”
　　看着对方骤然松弛下来的状态，宫宇也觉得缓了口气。
　　没关系。尝试一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来吧。”宫宇也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抚上琴键。
　　结果这一尝试直接把宫宇吓了一跳。事实证明，张子钦多年当舞蹈老师的讲课经验让他对真声运用和控制得心应手的多。而这个地方的所谓高音是对大部分男选手来说的，对张子钦来说其实不算特别高，稍微有点紧，但是不严重。
　　最后，综合这些因素唱出了的“I’ll be here”就传达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感染力，不是原唱那种款款细流的泪水，而是刺破心口的冰锥。
　　这样不行吗？有什么不行的呢？
　　“可以。”宫宇对着张子钦点点头，语气夹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奋。
　　张子钦似乎也很开心，刚想说点什么，却先咳嗽了一声。
　　“好了休息一下。”宫宇赶紧打断了对方。想着张子钦这几天肯定没少超负荷练习，再加上频繁练低音肯定很伤嗓子。真的应该早点来看看他的。
　　张子钦显然也深知自己什么状况，也就没客气的拎了瓶水坐在宫宇边上。大概是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突然想起来，初评级的时候他们都说你气质像弹钢琴的。”张子钦拧上了瓶盖，随手敲了敲琴键。“你们学唱歌的是不是都会弹钢琴啊？”
　　“多少会一点吧。”宫宇回答，“你也可以稍微学一下。以后练习会方便一些。”
　　“嗯……”张子钦眼睛转了转，“其实我会弹一首哦。”
　　哦？宫宇一下子也有点好奇。“我能听听吗？”
　　张子钦也没拒绝。立刻放下水瓶端正的坐好，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架势看起来像是练过啊。宫宇也在旁边跟着屏息凝气，意外的有些期待。
　　而后，就见张子钦手指一顿，突然朝着他转过头来，“那个，中央C在哪来着？”
　　噗。
　　宫宇一时间特别理解小草莓看到他跳舞直接笑翻了的心情。
　　“别笑嘛。”张子钦有点委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就是时间过太久了不记得了。”
　　“这里。”宫宇强忍着笑意帮张子钦指出了位置。
　　然后就见张子钦了然的点点头，右手从中央C开始左右数了数，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键盘似的左右敲了十来次。
　　“我弹完了。”张子钦说完，自暴自弃的把琴盖了回去。
　　“……挺好的。”宫宇顿了一秒，才如此评价到。
　　虽然想着张子钦连入学第一课中央C都忘了，估计也只能是弹个简单的练习曲。结果没想到，对方架势摆的挺大，最后就弹了两句小星星。还是单手弹的，左手举在那就是个摆设。宫宇简直要忍不住恶意揣测，张子钦这这钢琴是学来摆拍用的。
　　“完了我们男神明年的都笑容都透支给小星星了。”张子钦十分沮丧的趴在了琴盖上，“上次笑成这样还是教我练吹纸。”
　　“对不起。”宫宇笑着拍了拍张子钦的后背。“只是看你这么认真的了个弹小星星……觉得挺可爱的。”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自取其辱。”张子钦深深叹了口气，起身又推开了琴盖，“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男神能不能弹首歌给我听啊？”
　　宫宇怀着几分歉意点点头。稳了稳情绪，手指又抚上了琴键。
　　“那就《Tear》吧。”
　　他其实有段时间没正经弹琴了。虽然生疏了不少，但弹个主旋律随手配点和弦，当着张子钦不丢人还是没什么问题。
　　结果一曲终了，却看到张子钦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我稍微好像懂了一点…”张子钦撑着下巴，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就最后那句，前面弱下去，后面变强，就会很有魄力的感觉。”
　　宫宇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他刚才就是即兴弹的，没怎么仔细想。对方这么一说，便回忆着把刚才的尾句弹唱了一次。由弱变强，尾音收的潇洒一点…
　　“真的变得很摇滚了！”张子钦在旁边愉悦的拍拍手，“我来试一下。”
　　“今天不行，伤了嗓子就得不偿失了。”宫宇态度严肃的摇摇头。“明天再来陪你练。”
　　张子钦见状也只能乖巧的点头答应。
　　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其实并无疑问。只是两人一时间都静默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那…能帮我看看舞蹈吗？”最后还是宫宇主动开了口。
　　“好啊。”张子钦马上就笑着答应了，似乎等这句话等了很久。 “本来也想去看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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