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等楚霏再挣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有一只很漂亮的手在翻台本，正好翻到最后一页。楚霏睡眼朦胧顺着往上一看，正好撞上罗亦的眼神。
　　……不愧国民总裁，还是很帅的啊。
　　接着，很帅的国民总裁说话了。
　　“台本我看过了。”罗亦说着，把那手里的最后一页也翻了过去，“你回去吧。就当我睡过你了。”
　　什么回去？睡过谁了？楚霏迷迷糊糊眨眨眼，艰难的转动着晕眩的脑子，试图理解罗亦在说什么。
　　结果下一秒，头顶上就传来嘭的一声，似乎被卷成纸卷的台本敲了头。
　　这可太熟悉了，以前隔三差五就要被敲一下呢。楚霏揉了揉头头顶，稍微清醒了些。但随后就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刚才枕着的，好像是罗亦的肩膀？
　　“你就这么给嘉宾讲台本？” 很帅的罗亦总裁又说话了，脸色比刚才又黑了不少。

　　这下楚霏彻底清醒了，急急忙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条件反射的鞠躬道歉，后背上全是冷汗。
　　他居然给嘉宾讲台本讲到一半睡着了？还靠着人家肩膀？这够他死一百次了吧？
　　不过楚霏再一抬头，看到罗亦有点诧异的眼神，忽然又不慌了。
　　他这两天是很累很困没错，但他又不是缺心眼。也只有在这个人身边……才能毫无防备的突然睡着吧。
　　而后，两人就这么无言的互相凝视了一会。最后还是罗亦率先移开视线，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从行李箱里翻了翻，拽出一件外套扔给了楚霏。
　　楚霏匆忙把衣服接过来，没明白罗亦什么意思。是让他拿去洗吗？但这看起来是干净衣服啊？
　　“今天晚上要下雨，明天更冷。”罗亦说道，“拿着吧，我还有别的。”
　　楚霏听了一愣。看看手里的外套，更说不出话了。
　　现在的酱城是三十几度的炎夏。而楚霏虽然听说了山里会冷，可惜他实在是相当缺乏生活经验，行李里就塞了件普通长袖衬衫。进山之后才发现冷的有点超乎想象。气温也就十几度。这两天还频繁的起雾。昨天他们去户外摆东西，站了没一会衣服就湿透了。搞得楚霏只能把外套搭在屋里晾着，然后穿短袖继续工作，心里吐槽这潮湿的天气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晾干。
　　但这事罗亦是怎么知道的？
　　楚霏抱着这件外套，再看看罗亦，总觉得两人之间有很微妙的气氛弥漫了起来——和以前有点像，但又完全不一样。
　　半晌，楚霏低下头，低声说了句话。
　　“谢谢。”楚霏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罗亦听闻，却忽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急剧压缩到半步之遥。楚霏反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后退，却被身后的门板挡住了退路。
　　这时候，罗亦依然紧盯着他，总裁的压迫力如阴影一般危险的投射了下来。
　　“那你不回去…” 罗亦声音低沉的问道，眼睛稍微眯了起来，“还想和我做点什么？”
　　没有了没有了。楚霏匆忙转身开门跑出了这屋，心跳马上就要飞出去了一般。

　　而罗亦看着迅速跑了的楚霏，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捡起沙发上的台本，小心的抚平了。
　　……这都好几年了，还是这么不长心。

　　等楚霏惊魂未定的回到组里，小赵正准备把整理好的文件给他。结果一看见他的外套眼睛瞬间就亮了。
　　“楚副你这外套是罗总同款的吗？”小赵捧着脸高声惊呼，“哪里买的啊我也想要！”
　　“呃…”楚霏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照实回答，“刚才罗总借给我的。”
　　小赵一听更兴奋了，连连说着“罗总果然对比他小的男生特别暖”。但随后却引来了旁边的导演摇摇头否定。
　　“我觉得和年龄性别都无关。”导演很成熟的说道，“暖不暖，主要还是看脸。”

　　不过，自从开了这个头之后，楚霏和罗亦的交流也就自然了许多。在后续几天的拍摄中，每次有调整都是楚霏去和罗亦说。罗亦也一如既往的相当配合。甚至在某一天以“慰问辛苦的工作人员”为名，从山下订了一批热咖啡送过来。把组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因为罗总工作的时候一向很专注，只谈工作。从来不做这种生活上的暖心事。”熟识片场八卦的小赵一边心满意足的喝着咖啡，一边向楚霏如此解释道，“就是这咖啡好甜啊。没听说罗总口味这么少男啊。”
　　楚霏点点头，捧着纸杯又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嗓子流到胃里，潮湿的身上都暖和了许多。但是……
　　“也没有很甜吧？”楚霏疑惑的看了小赵一眼，“我觉得还可……”
　　结果楚霏这话说了一半，正好看见罗亦从外景车上走了出来，还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小楚快去，替我们谢谢罗总。”导演说，又照着楚霏后背拍了一巴掌。
　　于是楚霏只得赶紧跑过去向罗亦道谢。而罗亦抬头看了他一眼，反手指了指前面的索道。
　　“喝完了提起精神来。”罗亦颇为认真的提醒道，“今天拍那个索道很危险，早点拍完早点回去，别耽误太久。”
　　等楚霏回去传达了罗亦的指示精神，周围又是哀嚎一片。纷纷说罗总眼里果然只有工作。

　　在全体工作人员和嘉宾的共同努力下，这个艰难的拍摄终于顺利结束了。一行人欢天喜地的从山里回到酱城，开始进行最后一项工作：吃杀青饭。
　　这个之所以被称为工作，是因为导演嘉宾资方之间需要互相应酬。哪怕罗亦这种怼天怼地的总裁人物，面对前辈和金主的邀请，也得态度客气的出席。
　　出道这么多年来，罗亦也已经习惯这种社交性质的工作了。何况为了自己未来的发展，罗亦也需要多结识一些“用得上”的人。所以他其实并不排斥这种活动，有时候还会积极参与一下。

　　只是今天情况比较糟糕。罗亦刚和导演一起进了包间，有位金主就兴冲冲的走上来和他拉拉扯扯。后来在席间又绕到他身边来，各种找理由灌他，言谈之间明里暗里的“邀约”。还总按着他不让他出包厢。这些不正经的举止让罗亦越发的警铃大作，随即便放弃了和这人结交的想法，转而开始思考眼下要怎么脱身。

　　结果就在这时，他们包间门口忽然哗啦啦进来一大群拿着手风琴的外国人，说是有位客人订了他们饭店的特色服务：美声歌唱表演。
　　这场面让整个屋都茫然了，互相看看谁也不敢说话——毕竟也不知道是哪位订的。万一乱说话得罪了贵人…那可不好办啊。
　　等一群人茫然的看完表演，这群外国人又拿着手风琴哗啦啦走了。先前那位金主四下一看，突然发现有个人不见了。
　　“罗亦呢？”金主愤怒的一拍桌子，“去门口给我堵住……咳，找找他！”

　　人多场面就混乱，罗亦当然看准机会迅速钻出了包厢。只是到了走廊上，刚开始琢磨怎么跑路比较方便快捷，下一秒就见一个戴口罩的人迎面走来，一把将他揪进旁边楼梯间。然后拉着他下了六层楼梯，到了酒店后门卸货停车场，直接把他推上了一辆小面包车。那气势反而比楼上的金主更像绑架的。

　　罗亦当然从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楚霏了，所以后面也没废话。由着他一路折腾。而现在，小面包终于开上了高架桥。左边的车窗外一片灯火阑珊。右边的楚霏好像松了口气，随手给罗亦扔了瓶矿泉水。
　　小面包在公路上平稳行驶着。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

　　其实从罗亦看来，自从他和楚霏打了最后一通电话，这个人于他来说就像消失了一样。所有的社交账号都被注销，联络方式都被中断，尖椒的艺人名单更是查无此人，资料清的干干净净。
　　罗亦也曾经很崩溃的四下寻找过楚霏的下落，但真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当时的他对公司来说还是个普通的艺人。虽然有点人气，总经济人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和他客气客气。但那不代表他可以随便质问领导无关问题。
　　最后，罗亦能做的只剩了一件事：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做公司里那个最红的艺人。老板也要敬他三分那种。
　　然后，《ONE》作为他的代表作，完完全全的火了。随后就开始有圈外工作找他，罗亦也接到了他的第一部剧，一个霸道总裁角色。
　　这是他不得已做出的考虑。眼下的偶像市场还不够大众，无论他想出名扩大影响力，还是想挣钱想扩充人脉，甚至单纯的只是想继续出歌出舞，都必须用其他更受欢迎的方式拉到投资。

　　事实证明，罗亦的妥协还是有收效的。在他兢兢业业的几部剧之后，演技也逐渐得到了认可。当年的“小萝卜”已经没人记得了，“国民总裁”的名号却越叫越响。
　　然而，就在罗亦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之时，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才说了第一个字，罗亦就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了。
　　是楚霏。
　　失踪了好几年的楚霏。
　　他惦记了好几年的楚霏。

　　从那以后，他们一共同工作过两次，期间来来往往打过无数次照面。但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心照不宣似的互相装不认识。罗亦不知道楚霏怎么想的，但他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楚霏。
　　首先的感情就是内疚和愧疚。不止因为楚霏为了他被封杀，演艺生涯尽毁。还有最后的那句“我喜欢你”。
　　如果说“牺牲一个人保全团队”是公司的决定，罗亦也可以放任自己去恨尖椒薄情寡义。那楚霏的这句“我喜欢你”，就彻头彻尾是他自己的错误。因为罗亦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握好“亲近”的尺度，才让楚霏有了这种感情上的误会。最后才导致了楚霏擅自去替他顶锅的结果。
　　倘若他们两个只是朋友而已，只是学长学弟的而已，甚至只是利用关系而已，楚霏……是一定会听他安排吧。
　　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罗亦越发不知道要怎么和现在的楚霏相处。但相反的，看到楚霏一如往常跌跌撞撞的样子，就更觉得看不下去。总是忍不住的想去照顾他，指导他。就像以前一样。
　　只是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吧。

　　片刻思索间，小面包灵活的拐进了一个地库。随后，楚霏咔咔掰了几下档把，咣咣打了几下方向盘，最后猛的一脚刹车，小面包精准的怼进了垃圾桶和另一辆车的缝隙中。
　　这孩子哪学的驾照？罗亦惊魂未定的解开了安全带，四下看了看，发现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印象。
　　“这是哪？”罗亦问。
　　“我家。”楚霏回答，又随手给罗亦扔了个口罩。
　　准确的说，这是楚霏的暂住公寓。楚霏知道这些嘉宾的宾馆在哪，和金主一个地方。把罗亦送回去就和没往出捞一样。加上这位是大明星，随便住外面宾馆也不合适。情急之下干脆带自己家来了。虽然他屋里乱了点，但临时凑合一晚上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以前也是一起住宿舍嘛。

　　其实凭楚霏的职务等级，他是不能出席高端人士的酒局的。唯一的工作是负责给嘉宾引路。结果机缘巧合的看见了那金主在门口对罗亦动手动脚的场面。
　　当时楚霏就觉得血压忽然升高，满心火大的不行。然后就搞了后面那一系列奇葩操作。最终取代了金主，成功把罗亦总裁拐到了自己家地库。
　　说实话，楚霏混了这么多年娱乐圈，当然知道这种事很常见，甚至觉得罗亦自己应该能处理好——无论去与不去。但今天看到了，就是莫名其妙的火大，仿佛以前的脾气翻上来了一样，就是不想看着，就是想搞事。
　　至于什么后果，那以后再说吧。

　　最后，楚霏绑着罗亦一路偷偷摸摸的钻进了公寓，便脱力了似的倒在了床上。然后朝罗亦随手比划了一下。
　　“随便坐吧。”
　　坐哪？罗亦皱着眉环视了一圈这个屋子。
　　这里是个空间狭小的单人公寓，基础家具摆的很挤，走路地方都没多大。屋里只有一张床。旁边的桌椅上都堆着各种东西。根本没个能坐的地方。随手从椅子上捡起一件衬衣，似乎还有灰尘飘了起来，让罗亦十分嫌弃的皱起了鼻子。
　　“你这也太乱了。”罗亦抖了抖那件衣服，好像又有更多灰飘起来了，“就不能收拾收拾吗？”
　　“你不喝高了也不用来我家好吗？”楚霏下意识的回了句嘴。结果听着身后一片沉默，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怎么好像和这个人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就变回以前的自己了？
　　楚霏想着，赶紧翻身坐起来。恰好看到罗亦默默把他那件衬衣放回了椅背上，然后叹息了一声。
　　“……你也够可以的。”罗亦说道，“敢从赞助商手底下把我抢出来？”
　　这话楚霏可不爱听，立刻就哼了一声。
　　“你让他们有本事辞了我。”楚霏抬着下巴说道。
　　这一点楚霏和罗亦都知道。尖椒一定更愿意把楚霏这个“前科”人物最大程度的控制住。无论是用合约约束他的出镜，还是用工资来源限制他的行为。
　　所以无论如何，楚霏不会被尖椒附属公司辞退。但也正是因为辞不了。一旦楚霏做了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以后就会过得更辛苦。

　　但楚霏既然能热爱搞事这么多年，当然也不会在冒险时瞻前顾后。此时见罗亦问起来，正打算再炫耀一番。自己的肩膀却突然被按住了。
　　这力道来的太突然，楚霏一时猝不及防，仰面倒了下去。随后视野一个剧烈的翻转，直接摔在了床上。
　　出现在楚霏眼前的先是天花板，然后是用力按着他肩膀、俯视他的罗亦。对方的表情很严肃，眼神却有些浑浊，还紧紧盯着自己不放。
　　楚霏被按在床上起不来身，心理上也紧张的不敢呼吸。因为这个样子的罗亦，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接着，罗亦沉声开口了。
　　“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楚霏听闻，先是惊诧的眨眨眼睛，而后默默移开了视线。
　　“……你喝多了吧。”楚霏轻声回道。
　　然而这句话音没落，立刻就被罗亦打断了。
　　“我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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