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式出道

　　后来，罗亦和楚霏就这样打打闹闹的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楚霏训练上进步很快，这让罗亦松了口气。但另一方面，楚霏在生活上简直像赖上他了，什么事都不自己想着。罗亦一开始还很无语，但渐渐也对这个不长心的学弟习惯了，整天惦记着打电话叫他起床，天冷了提醒他穿外套。
　　虽然有点麻烦，但也挺有意思。像是一个人冷风中站久了，背后突然靠了一个人。辛苦是辛苦，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暖和。

　　接着，楚霏的出道曲也提上了日程。他们两个练了很久的节目终于要内部汇报了。而最终楚霏和罗亦的表现让经纪人相当惊讶，说没想到他们两个平时吵吵闹闹的，舞台上居然这么合拍。于是便计划抓紧让楚霏出镜，把废柴人设凹起来。等到出道的时候，这个反差一定能捞满关注度。
　　“那曲名呢？”罗亦问道，“能决定了吗？”
　　“就叫《ONE》吧。”经纪人从文件里指了个名字，“合而为一的寓意，很适合你们。”

　　接着，楚霏开始跟着罗亦出席一些活动。不少粉丝都渐渐认识了这个“天使相貌恶魔心灵”的小学弟。不过，尽管制作人一直想全力把楚霏打造成“实力跟不上脸”的话题型人设，也确实有很多人揪着他业务不行黑起来没完没了。但楚霏意外的不怎么招粉丝讨厌。只要他对着镜头笑一笑，谁都愿意原谅他的一切。
　　实际上，罗亦也觉得楚霏很有面对镜头的天赋。加上训练进步很快，等以后实力差距慢慢补上来，这孩子前途无量。
　　其实不用等很久，等他们出道曲一发布，这些黑子等着被打脸吧。

　　结果娱乐圈真的风大到可怕，不止外套，人都能给你吹没了。
　　就在三期生出道前夕，尖椒突然出了个大事，旗下如日中天的影星被曝出了惊天丑闻。这位影星几番挣扎未果，最后绝望之际向媒体爆了不少猛料，把半个公司的艺人，甚至很多公司高层都拖下水了。
　　当时的尖椒是排得上前三的经纪公司，突然出了这么大事，把整个娱乐圈都震惊了，业内人士人人自危，无关人士吃瓜看戏，尖椒内部更是瞬间乱成一团。

　　当时的Cluboy是尖椒主推的男团，自然也被那影星的爆料牵扯了进去，说他们内部有人用“不正当手段”出道。后来恰逢偶像部门的总经纪人因为涉及金钱纠纷被抓。大量吃瓜群众加上部分有心人，迅速把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矛头还直接指向了罗亦和楚霏。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有点个人问题”。罗亦现在正火着，黑粉也多，早就被流传了“带资进组”、“自费出道”的事迹。而楚霏目前的人设是“颜值爆炸，业务水平”一塌糊涂，怎么看都像走后门来的。
　　但八卦是一回事，“实锤”是另一回事。眼看有爆料，经纪人还被抓了，流传的那些事越来越像是真的，付出了无数感情的粉丝们都爆了。纷纷在网上刷屏咒骂“尖椒给个交代”，甚至有些极端粉丝，每天都举着横幅来公司楼下示威喊话。

　　于是有一天，新上任的总经纪人非常严肃的找到了楚霏和罗亦，并且很诚恳的交了个底：这事闹的太大了。你们两个被集火的，必须牺牲一个人来稳定粉丝的情绪。
　　至于什么叫牺牲，就是把没有的事说成有的。没有错的人说成有错的。这样有错的人被踢出去了，其他人的粉丝就可以安心的认为自己家哥哥没有错，然后安心的继续粉。

　　这种处理既不讲理又不近人情，但确实是对公司而言损失最小的做法。罗亦听的火大，但也知道事情没法改变。所以当时就果断说，如要只能留一个，那必须留楚霏。
　　因为罗亦自己只是被别人说花钱走后门。就算被踢出团不在尖椒混，还有别的路子可以走。但楚霏不一样。那时候签的都是长约，楚霏这种没背景的，最青春的十年都签给尖椒了，这时候不出道被雪藏，那就什么也没了。如果再被扣上有关“潜规则”这种黑得不能更黑的黑历史，就算十年之后解约恐怕也翻不了身了。

　　当天晚上，罗亦按照行程去了机场，以为这一次会是自己在Cluboy的最后一次演出。但候机之时，罗亦却突然在微博上刷到一条Cluboy官方发布的通知，说今年的新学员因为有人“违背偶像精神”而被逐出队伍。
　　接着，大家就看到楚霏的个人账号被注销了，所有有他出镜的照片视频都被删的干干净净，好像在印证网友过去的猜测一般。
　　罗亦当时只觉得眼前一片黑，随后满心都是无可抑制的愤怒。立刻就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想讨个说法。但接着，他却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是楚霏自己要求的。”经纪人回答，言语间也有些惊讶，“他说他和你商量好了…难道你不知道？”
　　于是罗亦马上挂了电话，转手就给楚霏打了过去。刚一接通，一句咆哮就脱口而出。
　　“你是有病吗？”罗亦吼道。

　　罗亦很震惊很激动，但电话那头的楚霏却没什么情绪波动。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个被所有人都放弃的，很极端、很能作的人。
　　这当然和罗亦深深怀疑过的家庭教育有关。楚霏从小就被家里人扔进了全托幼儿园，不仅管理严格，还好几个月才能回一次家。而楚霏在这个环境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但是所有孩子都在哭，怎么才能“脱颖而出”呢？楚霏想着想着，终于想出了办法。
　　生病的孩子才有妈妈来接，那就跳进花园的喷水池里。
　　调皮的孩子才会请家长，那就把所有小朋友的书都撕碎。
　　这些作死操作一开始还是有效果的。楚霏也终于成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当他被所有人注视的时候，那感觉好像还让他觉得心里很满足。
　　但久而久之，事情慢慢脱离了楚霏的想象。老师会把他一个人关在别的教室里，周围同学也开始讨厌他，妈妈甚至成为了第一个放弃他的人——不管他惹出什么事来，也不会再来看他了。
　　“你妈妈不爱你了。”有的小朋友和他这样说过，“你是坏孩子。”
　　我是坏孩子吗？没有人爱我吗？
　　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问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坏事呢？楚霏曾经不止一次这样想着。

　　等后来慢慢长大了懂事了，楚霏也逐渐明白这样的做法确实不太对。搞事虽然能被关注，但是不会被人喜欢。而楚霏也一度试图做个好人，和周围人成为朋友。但早就养成的习惯根本改不掉。刚刚建立的友谊很快就被他折腾成仇人了。最后越搞事越没人理，越没理人越想搞事。一路恶性循环到了高中，楚霏终于成为了被所有人放弃的“社会毒瘤”和“人民公敌”。再也没有人理他了。

　　后来偶然通过了尖椒的面试，来到练习生训练营，楚霏也依旧本性难改，继续在一群男孩子里闲不住的折腾，把老师们都整的都很无奈。最后也懒得管他这个上面内定好的人，只要不出圈就随便他怎么样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楚霏成为罗亦的学弟。在这期间，楚霏终于惊喜的发现，他好像找到了一个“不会放弃他”的人。
　　不管他乱说话还是故意惹事，罗亦最后都会好好回答他，帮他解决问题。甚至他根本完不成的训练任务，也会强行拉着他完成。
　　“好累啊，能不能不跑了？”某一次跑五公里，楚霏耍赖的瘫在地上，这次不是故意搞事，是真跑不下来。
　　但下一秒，楚霏就被罗亦拽着领子从地上揪起来了。
　　“起来！”罗亦喊道，“累也别躺着。”
　　最后，看着罗亦生拉硬拽的带他跑完五公里，比他本人还累的样子，楚霏一度有点不理解。
　　其实只要不管我就好了啊。
　　放弃我不就好了吗？

　　但罗亦不仅没有放弃他。还生生把他这个不配合训练的熊孩子练出了能过关的、不会被群嘲的业务水平。让楚霏一度相当感动，产生了“或许我对这个人来说很特别”的错觉。
　　对，就是错觉。
　　直到某天，楚霏偶然从罗亦枕头底下摸出了樱均的照片。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对罗亦来说，这才是很特别的那个人。至于自己……只是罗亦寄托的感情的替代品而已。
　　如果以前的楚霏，此刻一定要举着照片和罗亦现场对质，好好奚落一下对方。说些什么“你是基佬吗，枕头底下放男人的照片”，“你喜欢你学长樱均啊，但他不是直的吗，为了让他谈恋爱公司特意做了个乐队呢”，“他再怎么对你好也没有那种意思，都是妄想罢了”。
　　然后，再把照片撕了，看罗亦愤怒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但楚霏最后没有这么做，反而默默把照片放了回去。还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罗亦对自己够好了，不应该伤害他。不应该做哪些明知道会伤害对方的事。
　　或者说，他不想被这个人讨厌。

　　但楚霏要是这么容易满足，也就没有之前“全民公敌”的故事了。所以，在面临尖椒和Cluboy的公关危机时。楚霏便私下找了经纪人，擅自说了他愿意出去抗锅的事。
　　经纪人当然立刻就同意了。毕竟罗亦是现任人气ACE，楚霏是没出道的练习生，牺牲哪个不是很明显吗？

　　到了最后，听到罗亦声嘶力竭的质问他是不是有病，楚霏在电话这边又想哭又想笑，随后便有四个字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电话那边似乎愣住了，久久没有出声。楚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既然已经没有以后了，那就让我成为你心里很特别的那一个吧。
　　至于什么方式，那并不重要。

　　后来，楚霏被经纪人补偿性的介绍了份工作。去和尖椒有附属关系的制作公司打杂，开始了他的场助生涯。只是合同还在尖椒手里，那边要求楚霏从此不能在公开场合露面，平时工作必须带口罩。

　　而到了制作公司，楚霏是真的没法作死了。因为这里根本没人认识、没人注意他。周围也都是带着口罩的实习生，谁也不认识谁。今天刚认识的人明天就不知道去哪了。每天满满的只有工作，搬东西捋电线给嘉宾跑腿，五点起床，一点睡觉。偶尔避无可避的摘下口罩吃饭，也没人在意他长什么样。

　　这样忙得抬不起头倒也好，让楚霏没工夫琢磨耳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像是Cluboy解散了，三期生组了新组合。二期生都去Solo了。他的那首《ONE》由罗亦一个人去表演，然后成了大爆歌曲。再然后罗亦开始转型演员，顶了倒台的那个影星的位置，从“小萝卜”变成了大家的“罗亦总裁”。但时不时也会出歌唱歌。《ONE》演出频率很高，毕竟是代表作。
　　那罗亦唱这首歌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吗？
　　……应该不会吧。
　　楚霏在片场摸爬滚打的混久了，越发明白了什么是娱乐圈。罗亦是明星，而且是当红大明星。这样的人有很多人喜欢，很多人赶着讨好他。而楚霏自己只是个给罗亦添了无数麻烦的前学弟。就算他一厢情愿的牺牲自己去换罗亦的“安稳”，那也只是是锦上添花而已，也未必成的了人家枕头底下的照片。
　　何况楚霏从尖椒出来之后，他就没有罗亦的联系方式了。一年多没联系，罗亦说不定早就把他忘了吧。

　　等楚霏好不容易熬过了实习阶段，成了正式员工，工作才变得有意思了一点。身边也有固定的同事了，甚至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有同事开玩笑说：“小楚你形象还可以啊，洗个头也出道吧？”
　　楚霏也只能笑笑不说话，然后默默把口罩带回去。

　　忙碌却平静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次，他们公司接了一个网络综艺的制作。投资方指名要罗亦总裁来。但是制作给罗亦的助理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被不客气的推了。
　　就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制作通过某个门路偶然搞到了罗亦的私人号码。然后把周围人看了一圈，最后把小纸条塞给了楚霏。
　　“小楚你打吧！”制作不抱希望的说道，“听说罗总对比他年纪小的男生都特别照顾。”

　　楚霏听了，差点把那烫手的纸条扔地上，以为已经忘了的过往走马灯似的光速闪现。比如当年他怎么在罗亦总裁面前叫他“小萝卜”，怎么训练的时候嘴欠乱吐槽，怎么穿着人家的外套满地打滚说不想跑步……
　　天知道楚霏有多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但领导眼前站着，只能做了半天心里斗争，硬着头皮播出了电话。
　　反正罗亦总裁那么忙，肯定早不记得以前那点事了，也不会记得他的声音。他只要装作普通员工就好了吧。
　　楚霏如是想着，听着听筒里嘟嘟声，觉得心跳莫名其妙越来越快。

　　然而下一秒，一声异常熟悉的“您好”猝不及防的突然响起，让楚霏刚刚还砰砰作响的心跳骤然停滞了一瞬。
　　但楚霏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调整好自己普通员工的角色，公事公办的把一套节目邀请不带停顿的说完。生怕总裁一个不耐烦就把电话挂了。
　　只是楚霏的连珠炮结束了好一会，对面却半天没有回话。让楚霏不安的又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想确认一下罗亦是不是早就已经挂断了。
　　然而就在这时，听筒里又有两个字轻轻落下。
　　“楚霏？”
　　啪嗒。
　　楚霏的手机从手里滑了下去，直接摔在了地板上。贴着钢化膜的手机屏幕磕碎了一大片，正犹如楚霏长久以来故作无事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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