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灵

　　确认眼前的环境暂时安全后，虽然已经回不去了，孟初岚还是待在原地仔细回想了一下信的下落。
　　她记得她把信拿出来看，当时由于看不懂，还问了一下守言。
　　随后守言示警，她往树上跳了，信应该还捏在手里。
　　但后来……好像是从她掉下去那刻开始，信就不知下落了。
　　去哪儿了？
　　会不会是她被吓傻了一紧张一松手，信甩出去了？
　　那会不会被鬼王捡到了？
　　……
　　……
　　……算了还是别想了，反正他捡到了应该也看不懂……吧？
　　“初岚大人，虽然我保持沉默也许会让您好受一些，但是为了以后长远考虑，这一点还是告知您比较好——密语是鬼界皇族古语，虽然赵偕行是个半路出家的鬼王，但我想，他应该还是能够看懂的。”
　　不，他一定没有捡到。
　　……
　　……
　　啊…天啊…
　　孟初岚蹲在原地抱着头，几乎想破罐子破摔地当条咸鱼算了。
　　天意不饶人，这玩笑开得有点大。想她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唯物主义的坚定信仰者，死了还重生到这种地方。神神鬼鬼的关系还没理清，唯一的重要线索却很可能已经泄露给敌方了。
　　关键是，这个线索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孟初岚惆怅了一会儿，不得不自我疏解一番：说不定赵偕行根本就没看到那封信。而且，退一步讲，就算他捡到了，反正她也看不懂这个信在写什么，鬼王能看懂，她权当找了个翻译好了。
　　守言说：“虽然已经在尽力理解初岚大人您的话，但…您的意思是……从鬼王那里问出信的内容？”
　　“……”
　　很好，现在她的目标，已经从玄幻的“复仇”，化虚为实地转变成了具体可感的“撬开鬼王的嘴”。
　　……好难。
　　而且鬼王现在在哪儿呢？他所谓的“送孟姑娘一程”和“相信不久后会再见面”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有转魂珠的下落吗？
　　还是…反其道而行之，她现在其实与转魂珠相隔万里？
　　孟初岚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决定仔细打探一下这地方的情况。赵偕行把她送到这儿来，肯定是别有深意。
　　这个死胡同的开口处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白雾笼罩，什么也看不清。但却好像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雾里有许多暗影一闪而逝。辨不清头面，只有几片颜色各异的衣角扫过。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周围的三面墙上逐渐漫出一股潮湿的霉意。墙角处有几簇暗色的苔藓。
　　这个世界…是有鬼的。
　　但来到这里时，守言既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的示警反应，这个地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孟初岚戒备地看着四周，手下动作不停，拆开了怀里搂着的包裹。
　　这就是检验孟初给她留下的实力如何的时候了。包裹里有很多符咒，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如果可以，她得尽快熟悉它们的用法。
　　顺手抽出一张，守言在旁边平平展展地介绍道：“破符。”
　　“可破鬼阵，破瘴气，破结界。”
　　“灭符。可消厉鬼怨气，灭新生灵体。”
　　“禁符。可结阵困灵，亦可结阵唤灵。”
　　“生符。可短距离传送，亦可医灵。”
　　孟初岚急匆匆扫了几眼，看颜色也就这几类了，数量倒还可观。她顺手扒拉出一张“破”，问守言道：“怎么用？”
　　守言说：“心随意动。”
　　？？？
　　“主人平常不用纸符，都是心内成符。她知道您要来，顺手给您画了几张。”
　　“…….”
　　孟初岚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她原本想吐槽两句，却发现槽多无口，只好默默憋了回去，拿起那张符试图用意念燃烧它。
　　还真的燃烧了。
　　眼前的雾气也退去了一些，胡同口隐隐可见青石铺就的街道。
　　孟初岚大感有趣，拿着符慢慢往前走去。
　　周围的雾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之前的雾退开，身后的雾却又立即围上来。那张“破”就像一根在黑暗中亮起的蜡烛，照亮了她身前一方天地，但远不足以驱散黑暗。
　　守言道：“初岚大人初次使用就能够让它烧起来，足以证明资质，但破除效果不佳，还请务必加紧修行。”
　　孟初岚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在她加紧修行之前，她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眼前这地方肯定不行。除了耗光她的“破”以外，唯一能练的大概只有她抽出新符咒的手速了。
　　她一边加紧脚步试图走出雾气，一边做好了倘若这雾没有边际，她就多烧几张符的打算。
　　虽然她驭符的手段一般，不能完全发挥出“破”的效力，但好在符咒够多，她还可以以量取胜。
　　正在第一张符消耗殆尽，孟初岚正准备掏出第二张的时候，眼前的雾气突然如海潮般迅速地退去，像是遇到了什么极让它害怕的人或事物。
　　一个青年人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随他一同出现的，还有繁华而喧闹的街道。
　　那青年人周身气派不俗，却偏偏做一幅布衣打扮。他闲闲坐在一只条凳上，翘起一条腿。以手支着下颌，姿态极为逸散随意，腰间绥带懒懒垂在地上。模样倒是生得极好，唇边笑意似有若无，眼波流转间自是一派肆意风流。
　　他像是也注意到了孟初岚，微微勾唇一笑，然后对着她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来。
　　刚才的万籁俱寂一下就被声音给淹没了。
　　孟初岚懵了一瞬间，并没理他伸出的那只手，全当没看见一样转开视线，脚下戒备地退了一步。她的手看似攥紧了怀中的包裹，其实已经悄悄地捏住了一张“灭”。
　　那青年见了孟初岚这戒备的样子，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懒懒散散坐在原地，平淡将手收了回去。
　　他笑道：“姑娘要来算一卦吗？”
　　孟初岚这才注意到他身边那个刻满了经纶命理之类字眼的小木桌。
　　她道：“你这身打扮不像是个大师。”
　　这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实则她早就在心里疯狂叫守言：“这是个鬼吗？你看一眼？是我就下手了？？”
　　守言给了她否定的答案：“不是……但，他有些奇怪。”
　　不是鬼，那符应该派不上用场，孟初岚感觉心里有点没底。她想起自己之前那次上树经历，当即决定一有不对立即一蹦三尺，远离眼前这个人再说。
　　那青年倒是一派轻松，听了孟初岚这句，他反而眉眼带笑道：“我本来也不算什么大师，吃不得这碗饭。”
　　“在下不算福报，只算厄运。”
　　“厄运？”
　　孟初岚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实则心里忍不住想：自己大概真是印堂发黑气运不顺，霉得都能随便被人看出来了。
　　青年慢悠悠道：“我算一切灾厄，诸如病痛何时加身，离散何时降临，有无恶鬼缠身，宿敌来访。”
　　“那么我又有什么特别的霉运，才让公子视线稍驻呢？”
　　他稍微敛了敛笑意，意味深长道：“我观姑娘身处迷雾之中，心中亦有一片迷雾。正需一盏明灯，恰巧既是在下呢。”
　　孟初岚闻言更加警惕，作为一个大世界观依然有些唯物主义残余影响的人，她合理怀疑刚才的迷雾跟眼前这人有些关系，更何况，之前的雾也的确在他面前散去了。
　　她知道自己不便接他这话，无论肯定或否定，也许都着了对方的道。反正眼前青年也不认识孟初，她索性放飞自我来了一句：
　　“我没钱。”
　　青年脸上的表情果然空白了一瞬。
　　孟初岚接着道：“但客人吃白单这种事，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祸事一桩，你既是专门算这个的，想必也是有预料吧。”
　　“姑娘说的是。”他像是这会儿才对孟初岚起了兴趣，短暂的怔愣后挑眉一笑，慢慢站了起来，“早有预料。”
　　“在下壬白，等候姑娘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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