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余情

　　第三章 往事——七夕
　　昨天遇到赵嘉瑞之后，宁月就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如果他不来纠缠就罢了，如果他来寻她了，这次她便会把事情做的决绝一些，不留余地了。
　　七月初的太阳还是毒烈，虽然已经立过秋了，却也挡不住秋老虎发威。又是七月了，如今已经是民国三年，五年前的七月，也是和赵嘉瑞厮混在一起的，那时刚过完十八岁生辰的宁月对赵嘉瑞的态度很好，她想着，即使最后他们不能在一起，也要在还有机会的时候留下美好的记忆，就像那场烟花，不能因为最终会消散就不去欣赏它的美。

　　那一年的七夕，宁月背着她阿妈给赵嘉瑞做了一身素色锦缎竹菊暗纹的长袍马褂，为了这身衣裳，宁月还闹个乌龙。因是要做衣裳，那肯定要量一下身高尺寸，但宁月又是个死犟的脾气，没好意思去问赵嘉瑞，她就想了一圈，决定去问一下他的好兄弟孙晔，因为他俩身型都差不多。
　　那一天，赵大公子又来宁家酒庐，还屈尊降贵的帮宁月把酿制好的酒搬进酒窖里，恰好孙大少爷也在，于是乎，宁月就趁着赵嘉瑞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靠近孙晔，准备问一下。
　　“孙少爷，你身高多少肩宽呢？腰围呢？”宁月刻意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结果这孙大少爷不配合啊！
　　“什么？宁月，你大声点，我没听清！”孙晔这厮一脸懵逼的看着她。无奈，她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你问我身高做什么？” 这次孙晔倒是听清楚了，“啊！难不成你要给我做衣服？”这猪队友，听清楚就行了，瞎想什么啊！
　　好巧不巧，那赵嘉瑞刚好听到这句‘你要给我做衣服’，这下宁月可洗不清楚了。“你想什么呢？”撂下这句话，她就跑出去了。
　　赵嘉瑞很生气，自己的女人居然要给别的男人做衣服，而且这个男的还是自己的好兄弟；孙晔很无辜，他只是脑回路有点短，别人问他身高，他就直接这样想这样说了；宁月很尴尬，本来就是想给赵嘉瑞一个惊喜，这下好了，都快变成惊吓了。
　　宁月跑出去后，赵嘉瑞也反应过来了，立马追了出去，留下更加无辜的孙晔继续干活。
　　“阿月，你跑什么！”赵嘉瑞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难道你真的喜欢孙晔？都要给他做衣服了，有婚约的是咱们两个啊！”
　　“当然不是，我喜欢……”喜欢的是赵嘉瑞这种话，她才说不出口，“我没有要给他做衣服，我只是……”宁月顿了一下，“是要给你做衣服的，但是不知道你的身高，想着你们俩差不多高，就去问他一下！”解释完，宁月抬头坚定的看着赵嘉瑞。
　　他该有什么表情，迷茫，错愕，惊喜，兴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承认吧，阿月，你喜欢上我了！”赵嘉瑞猛地把宁月往他身边拉，重心不稳，赵嘉瑞抱住她，宁月听到他说‘你喜欢上我了’，还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声。
　　“才没有！”宁月使劲想挣脱出他的怀抱，否认道。
　　“没有吗？那你脸红什么？”他调笑她。
　　“我才没有脸红，你放……唔”宁月伸手要推他，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倔强不肯承认的双眼，以及那两瓣柔软的红唇，情不自禁，低头覆上，不顾她的挣扎，不顾耳畔的风声，甚至不顾远处的人群。
　　她被他吻着，还在试图挣扎一下，脸颊却更加发红发热，她也是在封建礼教下长大的女子，从小被阿妈教养自尊自爱，扭捏着，却被他撬开唇齿，一股酒香灌入口中，是桂花酒。
　　尝完她口中的甘甜，赵嘉瑞慢慢放开她。
　　宁月定了定神开口道：“你是不是偷喝我酿的桂花酒了，今年就剩这一坛了，你还偷喝！”
　　赵嘉瑞并不回答她的质问，反而看着明明很害羞却又强装镇定的她，笑道：“你不是要给我做衣服吗，你自己来量我的身高啊！”
　　这不是耍无赖嘛！
　　最后还是赵嘉瑞自己告诉了她，才在七夕之前把衣服做好了。
　　这段往事，想必他已经忘了，那身长袍马褂，应该已经随着满清政府的灭亡，丢掉了。现在大街上都是穿的中山装或者西装，伴着辛亥革命的爆发，中华民国成立之后，那种长袍马褂早已没人再穿了。

　　“月月，林先生的人又送东西过来了，你下来看看。”阿妈在楼下喊宁月，她停下思绪，慢慢下楼。

　　林月轩是个上海的生意人，涉及的产业很多，小到布料，油盐，大到军火，房屋地产，宁月只知道他很有钱，很有人脉，是个鳏夫，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宁月和林月轩的认识，那真是机缘巧合，两年前，宁月刚到上海，还在四处找地方，准备重拾旧业，她走到河边，见那儿昏倒着一个人，宁月走近细看，长得还不错，那人浑身湿透身上，脸色苍白，手里死死的攥着一块怀表，宁月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便把他带回了家。
　　昏迷了好久，林月轩觉得肩颈酸痛，又在恍惚间看到了他的亡妻——张茹玲，他艰难的坐起身，看着那曼妙娇小的背影，“阿玲，你回来了！”
　　宁月听到身后有声音，转身道：“你醒了，我刚刚看你昏倒在河边，又叫不醒，就把你带回我家了，你不介意吧？”
　　这女子，没有阿玲皮肤白，没有阿玲娇小，没有阿玲活泼，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和阿玲长得极像，极像：这女子眉宇间透着自强坚定，和阿玲的天真烂漫不同，眼睛虽然长得很像阿玲，但是她看人的眼神却是极清冷，和阿玲的温柔也是不一样的。
　　“多谢姑娘搭救，今日我遭到劫匪抢劫，待我回到家中，定会遣人送来重金相谢。”林月轩从床上起身，整了整衣服，对宁月说到。
　　宁月救人又不是徒人报恩的，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没事就好，快走吧。”
　　结果第二天林月轩就派人送来了各式糕点，几匹上好布料，十条小黄鱼，以及几袋米面粮食。宁月看着这些东西，对来人说：“转告你们老板，好意我领了，这些东西就不必了，我受不起，还是带回去吧！”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如今想想，要是当时直接收了那些谢礼，应该就不会和林月轩有什么关系了，宁月有些后悔。偏偏阿妈还看着林月轩很顺眼，比赵嘉瑞顺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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