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习惯我都改

　　第二天醒过来，聂舜之的大脑沉寂了一晚，应该是冷静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昏涨。他的手掌盖着脸，突然就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顺着模模糊糊的记忆，他往枕下一摸——
　　硬硬的一张，不是做梦。
　　他陡然睁开了眼。
　　那么，那个也不是梦。
　　他一时愣住。
　　半晌，指腹划过唇瓣，是柔软的。忽得听见楼下康仑和江京说话的声音，好似一切正常。
　　他深吸了一口气。罢了，那昨晚的事，只有他和月光知道。

　　聂舜之去全身镜前整理衣服，却发现自己脸上还微红着。仔细闻了闻周身，似乎还残留着酒气，依旧有“宿醉”之后的痕迹。他皱了眉，到洗手间冲了个澡，又在自己身上闻了多次，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怕自己已经适应了那味道闻不出来。他平时是有去泡吧，可他很少喝醉。
　　也不知怎么的，他不太希望等会江京和康仑知道这件事。可能是觉得江京会唠叨很麻烦吧，而且在康仑面前被像个小学生似的念叨也挺没面子的。

　　出来的时候，康仑已经坐在饭桌上了，背对着他，看不到神色。
　　见他坐下，康仑抬头看了眼，又飞快地瞥开目光，但可以看得出有嘴角浅浅的弧度。
　　聂舜之笑着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夹了个馒头。
　　康仑端着碗故作镇定，没敢再看他。
　　好在聂舜之也没说起什么。

　　上学的路上，聂舜之悠哉地跟在康仑的后面，康仑却觉得有些如芒在背，抓着书包的带子走得快也不是、慢也不是。她总觉得他在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他一言不发，可嘴角又像是笑着。
　　康仑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像是交杂着什么。这种混杂，是那种像是找到了一种可以依赖的安心感，然后她惊喜，又不知所措。
　　写下那两个字时，是一种莫名的熟稔。而这种熟稔，是久违的。
　　但她不知道，他看到那些时，会觉得无聊吗？又或者觉得有点好笑？

　　前面有个自动贩售机，康仑忙跑过去。不知怎的，就是突然很口渴。她在贩售机前逡巡了几圈，聂舜之也跟了过去。
　　康仑看了他一眼，又回头，最后选了罐咖啡。
　　天气热，掉出来的易拉罐铝身冰凉，握着很舒服。
　　聂舜之站在她背后，看了贩售机半晌，却发现边上的康仑买完了并没有走，咖啡开了罐喝着，模样像是等着他，眼睛却又没看他。
　　聂舜之勾勾唇。
　　最后，他选了罐雪碧。

　　两人继续走着。康仑半低着头，默默喝着咖啡。
　　“砰”地一声，接着是汽水漫上来的声音。她听见他说：“昨个儿几个山竹很甜。”
　　这几个字直击“话题中心”，果然他还是会提起。康仑摸不定他的想法，只是笑说道：“他们家的水果都很甜，你如果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去他们家买。”
　　聂舜之说：“哥哥我喜欢吃脐橙。”
　　听到那两个字她就知道聂舜之是故意的“不怀好意”。康仑抿着唇看着别边，低低答道：“我......我知道了。”
　　聂舜之得逞般地笑了笑。

　　有了方才的“起头”，话题似乎容易打开了许多。一路走着，两人之间的话多了不少。话一聊开，康仑会时常聊笑，聂舜之看着心里也舒坦。
　　就说嘛，笑起来多好看呢。

　　“哟，舜哥！”
　　聂舜之一转头，是常贺。
　　他大方摆了个手，对康仑说：“我朋友，常贺。”
　　康仑略略点点头。常贺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又看见她身上的中先校服，心里顿时有了数。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那个寄住的小女孩了。别说，真挺漂亮。
　　“你好啊。”他笑着和康仑打了个招呼。
　　康仑也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
　　常贺走过来，一把勾住聂舜之的肩，勾唇说：“不错嘛，昨天被蒋明那小子灌了这么多酒今天看起来还挺清醒的。昨晚阿严还和我说他怕你从舞池里出不来呢，那个热裤妹子勾着你的腰贴这么近，说实在的我都怕你跑不掉。”
　　聂舜之一声冷笑，颇为不屑，“放屁吧。”

　　灌酒？舞池？她昨晚等了他这么久也没等到，原来是......去泡夜店了。难怪，他今天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康仑一顿，抬了头，聂舜之的眼睛也正好看过来，脸上还满是和朋友打闹的笑意。看她的表情，他的笑顿时一僵。
　　他突然想起康仑这孩子的循规蹈矩，都初二了还老老实实贯彻着学校规定的不去歌厅舞厅电子厅的“三好思想”，估计听见这些根本接受无能。
　　聂舜之努力笑笑，刚想说点什么，康仑突然迈开腿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前面就是她的学校。
　　聂舜之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
　　他的心陡然一空。
　　常贺望着康仑远去的背影，抬手看了看表，笑说，“快上课了，小姑娘跑得还挺快，和我们以前那样儿有的一拼。”
　　“啧。”聂舜之一皱眉，把常贺缠在他脖子上的手甩了下去，一股烦乱的感觉立刻就绕了上来。
　　常贺却没什么察觉，只当是他被压得累了。他打了个哈欠，又摸了摸脑袋，说：“昨天我回去一躺床上就吐了，吐出来的还他妈全是酒，胃里什么其他东西都没有。我看啊下次和蒋明喝酒还是得悠着点，这样搞玩不起啊。”
　　聂舜之硬邦邦地回他：“你再悠着也玩不起，就你那酒量。”
　　常贺笑笑。他伸了伸腰，突然往聂舜之肩上一倒，故意皱着眉“叫唤”：“诶不行不行，我还是晕，快扶扶我。”
　　聂舜之才懒得搭理。他踹了他小腿肚一脚，“醒醒，上课了。”

　　今天，聂舜之难得在学校整整呆了一天，因为他今天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少人觉得稀奇，都过来和他“攀谈”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聂舜之觉得烦，冷着脸一概不接受“采访”。
　　下午放学，聂舜之也难得没有出去闲逛，直接回了家。

　　刚到家的时候，江京和康仑竟然都还没回来，他以为起码她在的。不过，就算她在，他和她说什么呢？白天里他总是就想着见到她和她说话，可这时候真等她快要回来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聂舜之上了阁楼，翻开老沈今天布置的一道题，拿着笔敲着桌面，却愣是没看一个字。
　　不行，这脑子里全七八糟。他烦躁地扔了笔，站起来走到窗边，点了根烟。
　　烟随着风扑在他的怀里，然后消散，却什么也没带走。

　　他不知道，她突然跑开，是因为他去了夜店，还是因为他喝了酒？之前江京刚开始并不喜欢他去这些地方，可他没理会她的话。后来，她也就没管这些了。
　　他现在开始琢磨起江京那些久远的话，沉默不语。
　　烟燃了一半。他指尖一震，四散开来。
　　说他这不好那不好的话听了太多，聂杨说过，江京说过，老师说过，同学也说过，他从来没当回事。今天康仑一个字没说，他却烦成这样。

　　把窗台关了，他左手食指拇指捻着烟，右手抽过书看那道题。仔细看了看他便有了思路。他把烟掐灭，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算了起来。
　　刚解完方程，楼下突然有了动静。他探头一看，是江京和康仑一道儿回来了，她们手里还提着各种食材。
　　闻到香味聂舜之也察觉自己饿了，三步并两步地从楼梯上下来。看到他在家江京还有些意外，但也马上回过神来，笑说：“刚啊路上碰见了小仑，就一起去买菜了。你先别急，饿了拿水果垫垫，等会就开饭。”
　　“好嘞。”话答着，他就往嘴里丢了只葡萄。
　　他看了眼康仑，她却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聂舜之的动作一顿。
　　只见她出了厨房，回了房间。

　　吃饭的时候，康仑神色自然，只是话不多。江京说话的时候，她会笑着回应，但如果他讲了什么，那就只剩江京应和他了。
　　他端着碗兀自吃着饭，就没说什么了。

　　吃完饭，康仑放好筷子，和江京应了声便回了房间，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聂舜之坐在那儿，看了眼那个房间的门，又收回了目光。

　　关了门，康仑背靠在门板上，两手攥着。
　　她这是怎么了，何必这个表情？摆给谁看呀。
　　她一点也不喜欢给别人摆脸色的自己，况且他们还都是对她好的人。而且，他做了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早就知道他是个这样的男孩啊。抽烟，喝酒，打架，泡吧，还有......交热辣的女孩。
　　很正常。
　　但也许更让她在意的是，她发现自己心里的感觉不是讨厌，而是......失望。
　　尤其是听到他和什么女孩子在舞池里跳舞，那样昏暗的灯光下，震耳欲聋的音乐里，他们会贴身......
　　她不敢去细想。
　　康坤对她交友虽不干涉，但也曾明确勒令过不许她接触那些行为不端的孩子。而她，也确实从未去靠近过，因为她本来就不喜欢那些人。
　　那聂舜之算不算那种人呢？
　　是不是这段时间他太“乖”，陪她上学，买水果，教数学，才让她有种错觉，他可能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个样子，他只是一个挺简单的男生。
　　又可能，她本来就看不清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
　　最初，是她的“偏见”让她并不想和他多说话，可他很快打破了“偏见”。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而且，她又“凭什么”去失望。
　　她是谁？一个寄住的女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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