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渡

　　莹蓝（4）

　　临安的风沙骤停，除了仍然少人的街道，和依旧阴沉的天空，似乎变得和以往一样的静谧了。只是一股子浓重的诡谲弥留于此，久久不散。
　　郴渡将那孩子送回家，恰巧碰上洛言从校场下来。迅速向洛言说明了孩子的情况，想来这孩子身上的伤也能说明一切了，洛言同郴渡一样的愤怒，一副恨不得立即冲道那家去闹事的样子。
　　安顿好了狗蛋儿，郴渡偷偷拉来洛言：“娘，你知不知晓狗蛋那家人的情况。”
　　“你娘我可是临安的百事通，什么不知道。”洛言颇为自豪的一笑，“狗蛋那家应该是钱家，这些年也算得上是咱临安的大户了。他家商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但偏偏家主又不是什么有能力的人，反而显得好生奇怪。其实这家人以前也是个大户，后来家道中落，除了老宅没什么留下的。哦，说到老宅，他家这几年还扩建了老宅。”
　　郴渡问了老宅的位置，急匆匆赶去。
　　另一边慕楫喝下了那杯剧毒的茶，便昏死过去。李管事踢了下慕楫，轻蔑嘲道：“臭道士，和我斗？”
　　“老大，这好歹也是个出名的天师，死在咱们这，会不会惹火上身啊。”
　　“怕什么，咱们帮老爷夫人做的可一直都是天打雷劈额勾当，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还怕杀这一两个人不成？”李管事一点也没了之前的谄媚，只剩了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我去处理那个小杂种。”
　　李管事唤来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厮，让他埋了慕楫。
　　慕楫被小厮抬到后院的树下。那小厮突然有些绝望地蹲下哭道：“我还不想死······我弟弟还没长大······”
　　慕楫保持着原来的死相不变，随便换了个声音，问道：“你弟弟是谁？”
　　那人一吓，有些慌乱的四处乱看：“谁！”
　　“我是问，你弟弟是谁，如实作答！”
　　那人的声音与狗蛋一样的胆怯，仔细一看眉眼之前也有些相似，他轻声道：“狗蛋儿。”
　　“那你弟弟呢。”
　　“本来好好的！我叫他不要惹事生非，他不听，偏要往枪口上撞，现在被赶出去了。但是出去也好，外头比里面安全······”那人偷偷抹了把眼泪，接着向哭诉一般的自言自语，“我弟弟啊，很善良的。我不能让这些人污染他。”
　　慕楫觉得好生奇怪，这人无论是心灵还是头脑都清醒纯净的很，然而身上却怨气渊薮。
　　“这些人做了什么······”慕楫话音刚落，郴渡就冲了进来，看见倒在树旁旁的慕楫，脸上写满了愤怒，揪紧李管事将他打翻在地，又狠狠补了两拳：
　　“你他娘的不是说他没来么！！！！”
　　郴渡怒火中烧，也管不及被打晕了的李管家，匆忙跑到慕楫身边，将那没有生气的的人儿扶到自己怀里，狠劲儿摇了几下：“慕楫！！林无妄！！！给老子醒醒！！调戏完就跑算什么好汉啊！！”
　　慕楫确实是打定主意要装死装到底的，然而闻见郴渡这般的着急，就算是施了法的身体，仍旧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翘。目不转睛盯着慕楫的郴渡又如何会发现不了这样的细节，将他往树上一摔，怒道：“骗子！！！”
　　慕楫装不下去了，只得撤了咒法，露出自己原本生龙活虎笑吟吟的模样，靠在树上：“这才死过一次，你还想让我再死一次啊！”
　　“死骗子，下次再救你老子就去街上裸奔。”郴渡咬牙切齿道，背过身偷偷抹了下眼泪。
　　“哟，还哭了啊，这么舍不得我？”慕楫实在觉得新鲜，忍不住想要戏弄一番。
　　“你才哭了呢！男儿流血不流泪，老子怎么可能为了你这种臭道士流眼泪！”郴渡红着眼睛被慕楫硬生生别到面前。
　　慕楫浅浅一笑，柳叶眼眯成好看的一条，嘴角掩饰不了的上扬：“谢谢你这么担心我。”
　　一边那人才反应过来，惊叫出声：“你······你没死！！”
　　慕楫隐了笑脸，冷冷看向那人：“你很希望我死？”
　　那人使劲摇摇头：“我······我最厌恶杀人的。”
　　“你为什么杀这么多人。”慕楫蹲下来，在那人身上施了个心咒。
　　“保护我弟。”
　　“靠杀人来保护？”
　　那人低下头，哭道：“如果我不杀，他们就会让我弟弟来杀。虽然我从小脑子不好，但也知道杀人不好。我又不敢替父母报仇······”
　　“你现在装什么可怜？！”郴渡性子躁，实在无法相信要杀慕楫的人。
　　慕楫叹了口气，拉住想揍人的郴渡：“他现在只能说真话，我在他身上施了咒。”
　　“我……我该死！”那人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泣。
　　“啊——”房子的最角落的厢房里传来一声女人惨叫。郴渡慕楫立刻赶去，一个老婆婆瞪大眼睛，手指颤抖指着房里面，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造孽……造孽啊……”
　　“这婆婆已经失去神志了。”慕楫用余光扫了一眼，警惕的看着黑暗无光的房间，“你退后。”
　　郴渡哪里会听慕楫的使唤，独自跑了进去，然而又一次被里头的场景吓得直直站在原地，小腿发颤，仿佛一碰就会立刻瘫软倒下。
　　慕楫随即跟了进去，眼前便是一个满身溃烂发黑的孩子的脑袋，被吊在房梁上，晃来晃去。
　　下面是惨不忍睹的一滩泛着莹蓝粘稠的涩红血水，和半截手臂。满墙，满床的粘稠，到处都是被直接肢解所溅出的恨与恸。
　　“我……”郴渡被吓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着慕楫的手，来稳住自己的身体。
　　慕楫倒是没被这样的场面吓住，攥紧眉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小瓶，装起那对粘稠的泛着莹蓝的血。
　　那血一进入小瓶，便开始剧烈的晃动，浮到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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