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渡

　　莹蓝（3）

　　城里沙尘乱吹，天色阴沉的可怕。以往喧闹的临安此时没了一点生气，似乎是被那四道天雷吓祛了活力，整座城都被笼罩在四起的恐慌之中。
　　这样无人的街道上突然窜出一个小孩儿，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大人追着跑，那瘦骨嶙峋的孩子身上伤痕累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哪里跑得过这么几个强壮的成年人。只一会儿就被追上，随后被那几人摁在地上拳打脚踢。孩子也不喊叫，就是死闭着嘴巴，实在痛了才哼哼两声，蜷在地上，直到昏死过去。
　　郴渡怒红了眼，挣脱慕楫的手跑上前拽过一人，抬手就是一拳：“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不过只是个孩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对他！”
　　那男人自然不服，正要还手却被领头之人拉住：“这是郴家的小少爷！眼睛瞎了啊。”
　　男人一愣，旋即拉着郴渡的袖子换上了谄媚的面容：“郴小少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您大驾，恕罪恕罪。”
　　郴渡嫌恶地甩开那人的手，蹲下去扶起那个被踢打的满身灰尘颤颤发抖的孩子，为他拍拍身上的灰，抱起那孩子往医馆跑去。
　　慕楫也认为这些人的确是过分了，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打这个孩子？”
　　“林道长？！我们家老爷夫人亲自去请您来着，你们没碰到？”那人一眼便认出了名声极盛的天师林木。
　　慕楫皱了皱眉，向后退了步：“你们老爷夫人······我今天的确遇上一对夫妇，不过，他们已经死了。”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死了？？？！”
　　“是的，死了。”慕楫微微颔首，淡淡道：“节哀。夫人身体发肿溃烂浑身焦黑致死，老爷七窍流血而亡。尸首都在我的道观内，你们可以差人去领。”
　　“这是······天、天谴啊！”那领头的男人突然抱头跑掉了，随行几人不明所以的跟着也走掉了。
　　慕楫随手在领头的男人身上施了道低阶咒法，方便一会儿寻找，随后便往医馆走去。郴渡在里头向医生询问，小心翼翼拉着那孩子的手。
　　慕楫轻笑一声，走进去：“我来问吧，你去照顾孩子。”
　　郴渡见慕楫来了，放宽了心地抱怨：“你都不知道那群人渣有多过分！这孩子说，他不过只是在父母做工的大户人家说错了一句话，便被吊在了房梁上，三天没给饭吃。好不容易跑出来，结果被发现了。”
　　“这么说，他父母就是在今天死在道馆的那对夫妇家做工。”慕楫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发。
　　那小孩儿躲开慕楫的手，瑟缩成一团：“别碰，脏。”
　　“你一点儿也不脏！”郴渡大嗓门喊道，但这孩子三个字，一些小小的动作，让慕楫和郴渡的心刹地一痛。
　　慕楫将孩子拉到身边，拽着郴渡的手，果然是感受到了那受制的灵力在慢慢丰沛。探视了一下这孩子的身体状况，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罐膏药：“这膏药是治皮肉伤的，但这孩子严重营养不良，体质极寒，请这边的医师按量取些莲须，川椒，熟地，川乌，百合。之后我们再带他吃点养胃的东西。”
　　那孩子虽然不说话，但是孩子再小也能认定哪些人要伤他，哪些人对他好，眼泪汪汪看着郴渡慕楫，便跪下磕了个头以示感谢。
　　郴渡把孩子拉起来：“你干什么！以后不准瞎跪！”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呢？”慕楫柔声问道。
　　孩子揪着衣角，强忍着眼泪：“我叫狗蛋儿，父母······”未说完，孩子的眼泪就噗嗒嗒往下掉，随后抽噎起来，怎样都说不出话来，“他······他们······呜呜······他们······”
　　“好了，别说了，我们知道了。”慕楫用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袖为孩子擦了擦眼泪，小狗蛋儿应该是许久未好好洗过澡了，这一擦便弄脏了一件素衣的衣袖，慕楫也不介怀，“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那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轻轻摇摇头。
　　“那不如去我······”慕楫正要说去自己道观住着，却被郴渡暴躁打断：
　　“去你那？又是死人又是妖怪的，也不怕带坏孩子！”郴渡把狗蛋儿拽到自己身边，“从今儿起，狗蛋儿就是我儿子了！”
　　此话一出，气的慕楫站起来狠狠打了下郴渡那胡思乱想的脑子：“儿子？！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想认儿子！”
　　“那你说怎么办！这孩子这么小，这么可怜，我现在一想到那群人的嘴脸就想把他们碎尸万段！”郴渡气道。
　　慕楫无奈的摇摇头：“不要凡事只考虑极端，你想叫他住你家，不一定得要他做你儿子。你如实将他的情况告知将军，夫人菩萨心肠，怎会不同意？”
　　郴渡想了想，摸着鼻子道：“也是吼。”
　　慕楫蹲下，对孩子道：“我叫林木，他叫郴渡，从今天起你就跟着郴渡哥哥好不好。”
　　那孩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郴渡，这哥哥着实暴躁，他一缩脖子，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么······”
　　“你就把我家当自己家就好。”
　　“我没有家······”那孩子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但扣着自己的皮肉不让自己哭出来。
　　郴渡一阵心疼，抱起那孩子：“今天开始，你有了。”
　　“别抱我，我身上很脏······”那孩子想要挣开郴渡的怀抱，但郴渡硬是不松手：
　　“大不了一起脏！”
　　郴渡拿上药，看向慕楫：“我回家安顿一下这孩子，你先去那边府上，我一会儿问问这孩子在哪片刻就到。”
　　慕楫点点头：“快去吧。”
　　小狗蛋儿十分依赖的贴在郴渡肩膀上，胆子大起来轻声道：“陈渡哥哥，谢谢你······”
　　郴渡那张臭脸难得地露出了丝笑：“不用谢。还有，我姓郴。”
　　慕楫很快感受到了自己所施法咒那人的存在，很近，转个弯便到了。挺大的府邸，看起来是在一个半大的宅子的基础上扩建的，大概遇到什么机缘巧合发了大财。
　　慕楫正准备进入，就被几个人用棍子挡在门口：“今天本府不待客。”
　　“瞎了么！那是林天师！”之前的领头人喊道，赶忙跑出来迎接，“总算把您盼来了，正厅请坐，正厅请坐。”
　　慕楫有一丝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可这位领头人刚得知自家夫人老爷死于非命，非但没有任何悲伤之气，反而在这里大大方方摆出一副当家的样子招待客人，着实奇怪。
　　那男人自我介绍道：“鄙人姓李，是这儿的管事。”
　　“李管事。”慕楫微微颔首，随后看见一间怨气极重的下人居所，侧目而视，却被李管事挡住视线，“不好意思林天师，我们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无碍。”慕楫垂眼，感受四处的气。这样浓郁的怨气和阴气惹得的他一阵恶心，捂住嘴来控制那种不适。
　　“林天师这是不舒服？”李主管询问道，“前面正厅请坐，小的叫人去给您倒些茶水来。”
　　慕楫点点头，在正厅左席就座。但慕楫能清楚听到那位李主管的“吩咐”：“给他的水里下点东西，就用之前毒死那死鬼婆子的，做的干净点，多加一点儿。”
　　李管事许久未归，慕楫眯起柳叶眼，问身旁的小厮：“我可否去看看小少爷。”
　　话音未落，李管事便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笑道：“您先喝点水，喝完就带您去看少爷。”
　　慕楫礼貌性颔首，将李管事手中的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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