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零度，淮海西城最有名的gay吧，盛行坐在卡座里，眼神饶有兴致地在台上舞男半裸的身体上打量，李长亭搂着一个白嫩少年坐下来，见状调笑道：“怎么，有兴趣？”
　　盛行理所当然道：“是人都有好奇心，在我心目中，还是大胸美腿的美女符合胃口。”
　　李长亭嘁了一声，不屑道：“怎么，直男就是来满足好奇心的？”
　　盛行摆手道：“当然不是，一会介绍你认识个人。”
　　李长亭哟了一声：“不合胃口的我可不见。”
　　盛行鄙视道：“别想多了，我好哥们，让你帮个忙。”
　　李长亭兴趣缺缺：“我能帮什么忙，我就会勾搭美少年。”
　　盛行道：“就是勾搭美少年，我哥们看上一个男孩，经验不足，想来跟你取取经。”
　　李长亭顿时来了兴致：“谁啊？这么有眼光。”
　　盛行一时间没弄明白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夸仲航，只好选择性地忽略了后半句：“你也见过，仲航。”
　　李长亭挑眉：“他还需要我指点？仲三少的床伴儿可是前赴后继，不少小零都惦记着呢，身边从来不差人。”
　　盛行道：“这就一言难尽了。”
　　李长亭是个纨绔，生性风流不羁，换男友的速度和盛行换女友的速度不相上下，且口味多变，荤腥不忌，上至已经鬓染风霜的大叔，下至青涩懵懂的在校学生，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勾搭不上的。和仲航只谈性不谈感情的方式不同，李长亭次次都是以情入手，不把看上的人网入爱河便绝不罢休，深情款款的样子欺骗了不少纯情少男。盛行也知道这人有点渣，不过论起经验来，几乎没有人能望其项背，仲航这种情况，不找个经验丰富的只怕难以胜任。
　　仲航穿过人潮汹涌的舞池走了进来，在李长亭身边落座，盛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双方。仲航对李长亭有所耳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盛行的想法，冲李长亭伸出了手：“仲航。”
　　李长亭放开怀里的男孩，伸手握上：“我见过你，就在那次聚会上，可惜没说上话。”
　　仲航笑了笑，有些无奈：“我哥挺凶的。”李长亭指的聚会就是仲航意外出柜的那一场，因为这场聚会，仲航在圈子里名声大噪，李长亭觉得仲三少挺对他的胃口，有意结交。可惜的是那之后不久，仲航就被仲将军扔进了部队，还利用特权取消了他的假期。李长亭没能如愿，后来意外地认识了盛行，听说了仲航的状况就歇了心思，如今真的认识了反倒有些感慨。
　　李长亭举起酒杯：“听盛行说，你有事要我帮忙？”
　　仲航叹气道：“是啊，遇到个大难题。”
　　李长亭有些疑惑：“凭你的条件，要追个人不难吧？”
　　仲航摇了摇头，点起一根烟，答非所问：“以你的经验来看，什么样的人最难追？”
　　李长亭道：“这得看角色定位。”
　　仲航一愣：“定位？”
　　李长亭竖起两根手指：“简单地说分两类。第一就是床伴，这个就简单了，我相信你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把人弄上床，睡个一次两次的也不困难，用点暴力手段无所谓，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换人。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你也用不着我帮忙了，然后就是第二了……”李长亭收起一根手指，接着道，“第二就是伴侣了，长期短期暂且不论，属于身心都要的那种，这可就得因人而异了。”
　　仲航毫不犹豫：“长期的。”
　　李长亭意外地看他一眼，叹气道：“这可费时费力，不长性的人多着呢。”
　　盛行安慰似的拍拍仲航的肩膀，道：“你就别刺激他了，有办法没，赶紧说说。”
　　李长亭打发身边的少年去拿酒，摆开了架势：“长期的伴侣都可以称为爱人了，这种最怕遇上直男了，直男扳弯可是后果难料啊，说不定就反目成仇了，他是圈子里的人吧？”
　　仲航狠狠吸了口烟，沉默不语，一旁的盛行冲李长亭轻轻摇了摇头。
　　李长亭噎了噎，有点同情地看了仲航一眼，轻咳一声继续道：“年纪太小的太大的都不好办。太小的比如未成年的那种变数太多，你现在弄到手不代表以后就高枕无忧了，说不定他到了年纪，遇到其他的人，就醍醐灌顶了，到时候留都留不住。年纪太大的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了，牵挂多，也不好追。”
　　盛行握拳放到唇边，故意清了清嗓子。
　　李长亭看向仲航的目光惊讶起来，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如果这个长期长到了一辈子的话，就要考虑到家庭了。独生子最不好弄，父母就指着他传宗接代呢，咱这可是断子绝孙的事情，普通的家庭要接受很难。”
　　盛行像得了肺痨一样咳个不停，这个李长亭，是老天爷故意派来膈应仲老三的吧，怎么句句戳心。
　　李长亭觉出点味儿来，抽了抽嘴角，掩饰性地端起了酒杯，就听仲航有些沙哑的嗓音道：“如果他全部都符合，我该怎么办？”
　　李长亭一口酒险些呛进了气管，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斟酌着道：“这要有点耐心了。”他的表情有点纠结，“其实我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只能慢慢来，先刷刷好感度总没错。”
　　仲航将烟蒂按进烟灰缸，看着那点猩红消失，神情有些冷漠：“其实这些事情我都明白，只是，我一想到他终有一天要娶妻生子就觉得难以忍受，与其到那个时候再让他恨我，倒不如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从现在到未来，他都是我的，这就很好，我也不会做出什么有可能后悔事情来。”
　　李长亭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他就没从这杀气腾腾地语调里听出一点后悔来，脑海里闪过从前听过的传闻，暗道仲航不愧是顾家教出来的，几年的军旅生涯也压不住那股子煞气。
　　仲航抬起头来，举起酒杯：“那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李长亭举杯，有种骑虎难下的微妙感觉。从前怎么觉得仲航和他一路人呢，真见面了才知道，面上如何暂且不论，这人骨子里都是暴躁固执的，根本不像想象中那样率性不羁。
　　盛行也举杯凑了凑热闹，放下杯子却轻叹一声：“如果老唐愿意帮忙就好了。”
　　仲航举杯的手顿了顿：“他能帮什么忙？”
　　盛行道：“可以帮你挡情敌，名为早恋的情敌。”
　　仲航握杯子的手紧了紧，关节隐隐泛白：“我知道了。”
　　……
　　唐竟最近有点忙，高三的学生苦逼，老师也不怎么轻松，学生提前一周开学，老师就要提前半个月开会。唐竟无所事事，尽管会议内容多数都是废话，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全程，散了会才发现手机里有仲航的未接来电。
　　仲航近来为事业奔波，唐竟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想要像盛行一样帮上忙是不可能了，只是偶尔关心一下进度，知道仲航正在各个会所里面约见新老朋友，按理说是没什么空闲来找他悠闲度日。
　　“今天怎么有闲情找我？”唐竟远远落在人群后面，慢悠悠地向校门口走去，很随意地问电话那头的仲航。
　　“我有事要求你。”仲航的语气很平静，听在唐竟耳朵里却如同晴天一道霹雳，有点不太真实。
　　“你说什么？”唐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咱俩认识快二十年了，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你吃错药了？”
　　“我在学校外面，你在哪？”仲航不理会他，继续道，“这件事当面谈比较好，你要打我我也认了。”
　　“我马上出来。”唐竟听出了仲航的认真，正色道，眉头却渐渐皱起，那句‘你要打我我也认了’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仲航从小就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儿，能让仲航心甘情愿挨打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学校周边正是寂寥的时候，专门做学生生意的商家顺应学生的作息，暑假里纷纷关了店门，偌大的一个二十一中门口，基本上只有看门的老大爷在打瞌睡。今天倒是热闹了一点，开完会的高三老师们三三两两从校门走出，唐竟穿过人群，疾步而来。
　　“什么事情这么严肃？”唐竟瞥了一眼仲航脚下的烟蒂，看数量，起码抽了有一包烟。仲航没有烟瘾，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他心中烦躁。
　　仲航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老唐，我爱上一个人。”
　　唐竟有些错愕，心中隐隐不安：“这是好事。”在感情上，仲航从来都只谈对不对胃口，床上契不契合，喜欢都未曾有过，遑论爱。可是，为什么仲航要如此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并且拜托他帮忙，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唐竟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地要否定，却听仲航道，“这个人你认识，是苗藐。”
　　一瞬间，唐竟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手却自发地抓上了仲航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抵到了行道树上，脸色阴沉：“这不好笑。”
　　仲航没有动，对上唐竟有些愤怒的眼睛，静默半晌才道：“你不相信我？”他的眼神很平静，一如他语调平缓的疑问句，或者是肯定句。
　　唐竟手上的力道松动了一分：“上个月，我们一起见过苗藐，那个时候你还和平常一样。这么短的时间，你说你爱上了他，让我怎么相信？”
　　仲航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也不信，可这就是事实。”他抬头，看着树叶间漏下的点点阳光，自语道，“或许只是我太少爱人，发现的有些晚，不然怎么会一发不可收拾。”
　　唐竟盯了他片刻，慢慢松开了手：“作为老师，我不赞同你对我的学生有这种想法。作为兄弟，我要劝你，你们差距太大，无论年龄还是阅历，他不适合你。”
　　仲航道：“这我知道。但是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契合的人，只看愿不愿意为之改变。我知道前路艰辛，但我愿意不择手段。”
　　唐竟皱眉看着他：“你这么坦诚让我挺不放心的，你要是不负责任，吃亏的只能是苗藐。”
　　仲航摊手：“我愿意看着我爱的人幸福，不去打扰他，爱他就远离他……这话你信吗？”
　　唐竟冷哼一声：“你自己信吗？”
　　仲航笑了：“我不信，所以我想，与其到时候想法设法去□□，倒不如把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苗苗在学校里，我也不可能照顾周全，万一有个早恋的小女朋友什么的，女孩子我也不怎么忍心下手，到时候就难办了。”
　　唐竟怒道：“所以这就是你要求我的事情？”
　　仲航大大方方地点头。
　　唐竟深吸了口气，冷声道：“还有一周开学，到时候给你回复。”他瞪了仲航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仲老三果真不愧是流氓土匪，什么叫做不忍心下手，那音调意味深长，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唐竟打小就知道仲航不太要脸，饶是如此，也被这坦荡荡的嘴脸气得牙根痒痒。
　　仲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老唐，谢谢。”
　　唐竟没理他，自顾自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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