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开学半个多月，学校的课程上了正轨，汉文化社的活动也提上了日程，苗藐一如往常被师姐师妹们抓包当苦力，同病相怜的自然是陆一阳。
　　估摸着是孔双漏了底，社里的妹子看苗藐的眼神由从前的火热变成了暧昧，一路走来围观者众多。自从和仲航确定关系以来，苗藐被人调侃成了习惯，面对众多妹子的夹击也淡定自如，只是看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一阳时还是有些不忿，忍不住抱怨道：“你倒是轻松，信不信我把你的事情也说出去，要死一起死！”
　　陆一阳连忙竖起食指，示意苗藐小声点，紧张道：“兄弟，这可不仗义了，你的事情又不是我说的。”
　　苗藐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不爽，见到孔双时也将不高兴挂在了脸上。
　　孔双正在整理社员资料，见两人进来招呼他们帮忙，一抬头却看见苗藐的神情，有些疑惑道：“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谁惹他了？”
　　陆一阳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刚刚进来的时候被围观了，可不关我的事。”
　　苗藐拉开椅子坐下，和孔双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师姐，你这可不太厚道。”
　　孔双迷茫了一瞬，想起社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妹子，突然间有些了然：“这可冤枉，这是个人隐私，我绝对没往外说！”
　　苗藐一愣：“真的？！”
　　孔双举起右手：“我发誓，否则今年胖十斤。”
　　苗藐的表情转为了疑惑，百思不得其解：“那是怎么回事？”
　　孔双思索片刻，迟疑道：“学弟，你是不是想多了？她们可能只是脑补，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又或者……”孔双猛然间止住了话头，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转载了表妹的动态，而动态的内容则是五人一起游玩时拍的照片，凭着照片主角的亲密表现，社员们脑补出一出大戏并不困难。这么说来，苗藐还真没冤枉她，果真是自己一不小心坑了学弟一把。
　　苗藐好奇追问：“或者什么？”
　　孔双干笑一声，有些心虚：“没什么……啊！对了，小学弟你的生日就快到了是不是？有没有生日宴会？”
　　她这话题转得生硬，苗藐狐疑地盯着学姐，正想说点什么，却被陆一阳抢白：“哎！真的啊？我要去我要去！”
　　苗藐无奈道：“我没有生日宴会。”
　　孔双道：“别这样嘛！请我们去玩一玩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你们二人世界的时候立刻闪避。”她暧昧地眨了眨眼睛，陆一阳也配合着在一旁挤眉弄眼，调笑意味十足。
　　苗藐被调侃地有些尴尬，咕哝着反驳道：“你们在瞎想些什么？我生日都是在家过的，到时候请你们就是了。”
　　苗藐的生日一向从简，客人向来只有郭明玮魏辛和黄老板寥寥几人，今年的状况却明显出乎意料，仲航和迟兆珂到场自然不必说，陆一阳和孔双这两个蹭饭的到来更是让苗家史无前例地热闹起来。
　　孔双心细，不仅给苗藐买了礼物，连老苗的也没落下，再笑眯眯地问声好，哄得老苗眉开眼笑，连声招呼不必客气。
　　陆一阳话多又嘴甜，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你一句我一句，把老苗和黄老板两个中年人逗得格外开怀，老苗看见仲航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还难得地给了个好脸色。
　　孔双后知后觉，略感惊悚地捂住嘴巴，小声问苗藐：“你爸爸知道你和三哥的事情？”
　　苗藐点了点头，这下惊叫的换成了陆一阳，他崇拜地看着苗藐，好容易才压制住一蹦三尺高的冲动：“你牛了，恋爱出柜一步搞定。”他犹豫了一下，本想和苗藐分享一下自己坑爹的出柜经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旁边的孔双可还兴致勃勃地等着呢。
　　魏辛低头敲着手机，听见他们的议论撇了撇嘴：“当然牛了，差点没吓死我。”他初次恋爱，成天执着于通过各种渠道和女朋友互通有无，手机几乎没离过手，恋爱的酸臭味熏得郭明玮敬而远之。
　　苗藐嘻嘻一笑，有些得意：“那是，我是谁啊。”
　　众人一致地表达出不屑，然后又笑作一团。
　　仲航和迟兆珂被支使着去做搬运工，这个时候才从外面进来，身上罩着一层淡淡的湿意。淮海市的春秋多雨，尤其是季节相交时的雨水格外怪异，冬春相交的时候干冷，秋冬相交时候的阴冷，和化雪时是不同的冷法。
　　屋里还供着暖，屋里屋外像是两个世界，两人接过黄老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听到屋里的喧闹，仲航一怔：“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黄老板晃了晃脑袋：“谁知道呢，他们年轻人的话题，我这个中年大叔可插不进嘴。”
　　迟兆珂利落地换鞋进门：“苗叔叔呢？”
　　黄老板下巴点了点厨房，老苗正在厨房里准备几个硬菜，支使两人去买的是新鲜小菜，见搬运工回归，老苗一边指挥着他们把东西各归各位，一边探头出去把四处晃悠躲懒的黄老板喊了进来。
　　老苗今天不准备使唤厨艺小能手仲航，准备的菜色都是自己的拿手的，等两个搬运工放好东西就把他们赶了出去，把懒懒散散的黄老板当小工用，换来一叠声不满的抱怨。
　　仲航理所当然地坐到苗藐身边，自然而然地插进了话题当中：“聊什么呢？”
　　苗藐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仲航揉了揉他的脸颊，纵容道：“好吧，那我就不听了。”
　　两句对话，一个动作，这现场版秀恩爱的杀伤力可比魏辛的独角戏大多了，正沉浸在魏辛这二货也有女朋友了而自己还是万年单身狗中的郭明玮果断泪奔，借口尿遁上楼顾影自怜去了。
　　魏辛紧随其后，不过他不是去顾影自怜的，而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甜蜜。
　　陆一阳被酸的牙疼，开始深切地想念起自家的高栩来。
　　只有孔双两眼放光，一脸欣慰加梦幻地怔怔出神。
　　苗藐无语半晌，回头看了眼罪魁祸首，万分疑虑：“你是不是故意的？”
　　仲航一脸无辜地和他对视，末了还作势要上来蹭蹭亲亲，可把苗藐吓得够呛。仲航不在乎围观群众，他可没这么厚的脸皮，没见迟哥哥的眼神已经很不善了吗？
　　迟兆珂看不惯仲航光明正大流氓的做派，熟门熟路地从苗家的储物室里找出一副象棋来，扬眉略带挑衅道：“会吗？”
　　仲航回以微笑，临走还不忘揉揉苗藐的头发，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两个暗带火气的人坐到一旁切磋棋艺去了，苗藐挠了挠头发，觉得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孔双好奇道：“那个是你哥哥？”
　　苗藐道：“是啊。”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虽然不是亲哥哥，但也差不多了。”
　　孔双的脸色已经莫测起来，看看仲航又看看迟兆珂，表情很是难以捉摸。
　　陆一阳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凑过来低声道：“三哥和他没打起来，别瞎想。”
　　孔双恍然，脸色瞬息万变后变成了正常，看得苗藐后背发毛，直觉师姐又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老苗送水果出来，见少了好些人的客厅，有些诧异：“人呢？”
　　苗藐指了指正在切磋的两个人，又指了指楼上。
　　老苗点点头，示意几人吃水果，又对苗藐道：“给你哥哥送一盘过去，把小魏和小胖也叫下来吃点。”
　　苗藐应声，却赖在椅子上不动弹，小松鼠一样咔嚓咔嚓地吃水果。
　　孔双笑眯眯地谢过老苗，又刷了一波好感度，见老苗走远，突然道：“学弟，你爸爸好年轻啊，而且也很帅啊！”开学的时候第一次见老苗，孔双就有这种感觉，只是那个时候顶多算是路人，也就无处表达，今天和老苗说了几句话，这种感觉再次冒出头来，便再也忍不住。
　　苗藐赞许道：“师姐很有眼光嘛！我爸刚四十，男人四十一枝花嘛，他正灿烂呢！再说了，身为我老爸，当然帅得惊天动地。”
　　孔双切了一声：“你爸比你有感觉，你就是个小屁孩。”又啧道，“那你爸结婚可够早的。”
　　苗藐摊了摊手：“应该吧，你看我都这么大了。”
　　陆一阳很是不满足：“什么叫应该啊？你爸妈什么时候结婚的你不知道？”
　　苗藐挠了挠额头，惭愧道：“这还真不知道，我妈去世很久了，我爸很少提她。”
　　陆一阳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默默地拉上了嘴上的拉链，讪讪然半晌还是抱歉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孔双也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
　　苗藐倒不介意，但看大家似乎都觉得单亲家庭的儿童很脆弱，也就顺坡下驴不谈这茬了。真要追问起来，他也不知道更多关于自己老妈的事情，这话题的丰富性有待商榷。
　　仲航和迟兆珂的切磋还未见结果，晚饭就上了桌，苗藐把火花四溅的两个人好声好气劝上了桌，又上楼把暗自伤心的和独自甜蜜的两个拎下了楼，苗藐有生以来最盛大的生日宴会这才正式开始。
　　苗藐不喜欢吃蛋糕，但为了应景还是买了个坚果蛋糕，吃的不多被浪费了大多数，众人一直闹到十点多才散场。
　　仲航和迟兆珂都没有喝酒，被支使着分别送魏辛、孔双回家，陆一阳一早就预订了高栩司机，玩得格外放肆，最后醉醺醺地在老街口被接走。
　　苗藐则负责送黄老板和郭小胖回家，黄老板喝了酒醉醺醺地格外沉，仲航放着魏辛暂时没管，先一步过来搭了把手。老苗看见这一幕没说什么，自顾自地收拾起残局来，只是手下的力道重了些。
　　将黄老板扔进东方有败，再裹上厚被子确定冻不着，两人这才关好小店的门，慢悠悠地往回走。
　　小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泛着潮气，清清冷冷又带着点独属于春天的清新，格外提神醒脑。
　　“宝贝，生日快乐。”仲航突然站定脚步，将苗藐圈进怀里，满足地叹息，“今天都没机会好好抱抱你。”
　　“瞎说，大家都在你都抱了。”苗藐小声反驳。
　　“那是我记错了。”仲航轻笑一声，“不过，大家都在，你一定不让我亲。”说着，他低头下来，第一次吻上了十九岁的苗藐。
　　人生的幸运有很多种，能陪着自己的爱人一天天长大，这对仲航而言，是人生一大幸运，也是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喜。
　　命运的无常或许就在于此，你以为与你萍水相逢的人，或许有一天会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闯进你的生活，而你对这种意外甘之如饴。
　　仲航如是，苗藐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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