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苗藐插在中间，看着左右两不相见视对方为空气的两个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回到家，老苗看见这状况冷冷一笑，明显有些乐见其成，苗藐的头就更疼了。
　　虽然早有准备，可老苗的差别待遇实在是太明显，对迟兆珂关怀备至，对仲航冷眼相待。四个人虽然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却分为了三个世界，仲航的老神在在，老苗和迟兆珂的相谈甚欢，苗藐的左右为难，混乱的状况用一地鸡毛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苗藐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瘫着一张脸看自己最亲近的几个人暗潮汹涌，有种以头抢桌的冲动。谁来告诉他，这种情况他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或者还是远离战场为妙？这样会不会太对不起三哥了？毕竟孤军奋战不容易。
　　苗藐偷偷瞟了眼仲航，见他脸色依旧正常，没有强颜欢笑，似乎对目前的状况适应良好，不由得松了口气。
　　仲航心情很好，看见迟兆珂的第一眼他就心生警惕了，但一路观察下来，发现迟兆珂和苗藐之间关系很纯粹，并不是他需要过多担心的潜在情敌，他也就放心下来。尤其是苗藐当面承认他的身份的时候，仲航的心已经熨帖到骨子里了，老苗和迟兆珂给的那点脸色根本影响不到。
　　这半个多月以来，仲航都在担忧一个问题，向苗爸爸出柜并不是苗藐自愿的，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很多时候苗藐都是被动承认，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并不怎么热心。仲航有些怀疑，宝贝对他们的关系认识到了什么地步，答应和他试试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放到心里了。
　　苗藐第一次承认仲航的身份是对魏辛，但魏辛是苗藐的同龄朋友，说出这句话或许没有这么困难，仲航虽然高兴，但心头的那根弦始终绷着，直到迟兆珂出现。苗藐曾经告诉仲航，迟爷爷一家对他而言就像是亲人一般，这是第一次，苗藐主动地向家人介绍仲航的存在。
　　仲航选择性忽略了苗藐在那之前的别扭表现，脸上始终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面对老苗和迟兆珂一唱一和的联合施压从容不迫，还有时间对苗藐安抚性地笑笑，那笑容自然真诚多了。
　　老苗觉得无趣，也懒得再在这个厚脸皮身上浪费口水，止住了话头，看了眼蔫头蔫脑的儿子，轻咳一声：“小藐，去把老黄叫来，兆珂来一次也见见。”
　　苗藐是唯一被氛围影响的，回过神来面露喜色，又犹豫着看了眼仲航，抖了个小机灵：“三哥，我带你去东方有败看看。”
　　老苗不发一言，迟兆珂因为称呼有些意外地挑眉，苗藐趁机拉着仲航出了门，远离是非中心。
　　苗藐走出十多米还心有余悸，一边应付着老邻居们的招呼，一边悄悄踢了踢仲航:“都这么挤兑你了怎么还不走？”
　　仲航挑眉看着他偷偷摸摸的模样，坏心眼地凑近了点，作势要抱他。苗藐被吓了一跳，一胳膊肘拐了过来，差点没把仲航给拐得岔了气。
　　“宝贝儿，你这是谋杀亲夫。”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仲航低声抱怨。
　　“谁让你动手动脚的，也不看看有多少人看着。”苗藐心虚了一瞬，又理直气壮起来，他在老街长大，三步遇见一熟人五步遇见一邻居都是常态，虽然说这年头同性恋已经没那么稀奇了，但平白让人指指点点也不是苗藐希望的。
　　“好吧。”仲航微微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失望。
　　“别这样，我这不是带你来见老黄了吗？”苗藐没什么诚意地哄他，煞有其事道，“我爸就黄大老板这么个朋友，搞定他绝对有好处。”
　　“黄老板……”仲航低声喃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黄老板似乎就是给苗藐的副业提供货源的人，真要刨根问底，他们军训时候的那段缘分还有黄老板的一份儿功劳。
　　东方有败还是老样子，甚至更加破了，苗藐掀开门帘的时候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塑料响动，探头一看才发现是东方有败的门帘破了个洞，被黄老板用胶带粘了一个塑料袋遮挡冷风，打眼一看寒碜得不行。
　　苗藐一脸嫌弃，明明他在年前还来过一次，帮着快要羽化升仙的黄老板补了货，顺便也提醒了他东方有败刻不容缓的店面修缮问题，可看这样子，黄老板根本没放到心里去。
　　“老黄老黄！还活着没？！”苗藐进门就大喊起来，一般情况下，黄老板都会窝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睡得昏天黑地，苗藐懒得到处去找，干脆一嗓子把黄老板喊了起来。
　　“没大没小的！叫谁呢？”黄老板从柜台后探出个头来，睡眼稀松地表达着抗议。
　　“嘿，黄伯伯，您老睡好了吗？”苗藐听话地改了称呼，姿态间甚至显出一点谄媚来，听得黄老板直冒鸡皮疙瘩，苗藐从小就跟着爸爸没大没小地喊老黄，这么乖巧的时候一定有问题。
　　“你犯什么错了？要我打掩护？”黄老板上下打量着苗藐，眼神又看向后进来的仲航，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摆了摆手又要躺回去，“他的事情我可管不了，管不了！”
　　“哎哎哎~！我还没说什么事情呢！”苗藐眼疾手快地拖住他，瘪着嘴可怜巴巴，“迟哥哥过来了，我爸叫你过去呢。”
　　“迟兆珂？”黄老板清醒了点，他认识迟兆珂许多年了，也知道这小子的性格，跟仲航肯定是是不对付的，再加上一个本来就看仲航不顺眼的老苗，此时的苗家情形如何一想便知，也难怪苗藐这么求着他去打圆场了。
　　黄老板最会坐地起价，见苗藐有求于他，立刻摆起了大爷的派头来，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小藐啊，我是很乐意帮你的，但是你看我最近忙得很，都没空修东方有败了，你看那破的。”他眼神斜了斜那漏着光线的破洞，语气诚恳又哀痛。
　　“我修我修！顺便最近几次进货我都包了，这总行了吧！”苗藐干脆一步到位了，他哪能不知道黄老板是在胡说八道，他就没见过比老黄更懒更清闲的人。但仲航赖着不走，老爸和迟哥哥又一时半会儿对他改不了观，不请外援他今天就别想舒坦，当一天的夹心饼干想想就恐怖，而老黄是唯一的人选，可不能得罪了。
　　仲航笑了两声，适时出声：“我来吧，门帘高。”
　　苗藐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忍俊不禁。小店混乱逼仄，天花板也矮，仲航牛高马大站在店面中央，四面八方几乎没有什么空档，看起来格外憋屈，偏偏这人又一脸自若，似乎对东方有败的店面面积及经营范围丝毫不感意外。
　　仲航从进门起就在打量这家小店，十几平米的店面，唯一的家具只有柜台和后面的躺椅，唯一的活人脸色青白发型凌乱睡眼惺忪。而货架上柜台里都是成人用品，他想得到的一时想不到的无一不包，种类倒是意外地丰富。仲航注意到，柜台边的箱子里随意扔着许多碟片，看封面就少儿不宜，让他不禁回忆起当初从苗藐手中没收的‘罪证’。
　　黄老板得到了免费劳工的承诺，满意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整了整皱巴巴的衣服，随手一抹鸡窝样的头发，自以为玉树临风地握拳抵唇轻轻一咳：“走吧。”
　　苗藐翻了个白眼，先把格外占地方的仲航推出门去，这才折回来警告道：“这次你不出力我就再也不来了。”
　　黄老板摆手道：“放心放心。”
　　苗藐掀开帘子出门，见仲航正抬头看着已经褪色的店名，也跟着做仰望状：“是不是很奇怪的名字？”
　　仲航笑了笑，双手扶上苗藐的肩膀：“不奇怪，很好理解，东方不败是不能人事，东方有败自然就是雄风不倒了。”
　　黄老板后一步出门，闻言眼睛一亮，深觉第一次被人理解，格外感动地拍了拍仲航的背：“好小子，就冲你这一句话，这个忙我帮定了！”
　　苗藐呆滞当场，第一次知道他进进出出十多年的东方有败居然是这个含义，这样看起来，和成人用品店的定位很相符啊！不过这么清奇的脑回路，能对上号的也不是一般人，至少他就没能理解。
　　苗藐小碎步落到了后面，有点忐忑地瞄着仲航，小声问：“三哥，你觉得东方有败怎么样？”
　　仲航转头看他，忽的一笑：“你是不是想问，你的副业怎么样？”
　　苗藐被戳穿了心思，眼神飘忽了一瞬，很快坚定地点了点头。
　　仲航揉了揉他的脑袋：“当初那么坦然，现在在瞎想些什么？”
　　苗藐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当初他们还是纯洁的教官和学生的关系，被抓包还能梗着脖子厚着脸皮无所畏惧。现在可不同了，仲航身为他的男朋友，不知道对他满肚子小黄碟的内在有什么想法。想当初苗藐发展副业，唯一的忧虑就在于要怎么和未来的女朋友解释这件事，毕竟他卖的是正儿八经的小黄碟，又不是伟光正的华夏历史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
　　仲航神秘一笑，凑近到苗藐耳边：“宝贝，你猜我是干什么的？”
　　苗藐愣了愣：“啊？”他知道仲航开了家公司，规模也不算小，在津平市还有一家分公司，但具体是经营什么范围的却并不清楚，闻言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没得出个答案来，揪着仲航开始刨根问底。
　　仲航却打定主意卖关子，一个字也不松口，只是道：“你哪天来看看就知道了。”说着，仲航殷勤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有公司地址的名片，送到苗藐面前，笑得别有深意。
　　苗藐盯着递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名片，又抬头瞥了仲航一眼，拽过来塞进了口袋。去就去，他倒要看看仲航在玩什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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