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

　　“您都知道了还问我。”仲航一点都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反问顾以雯，“妈！您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顾以雯又好气又好笑，拧着儿子的耳朵，手上带着几分力道，骂道：“你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迟早还是要回来的吧！”
　　“那也等我爸消消气再回来嘛！您看他连鞭子都准备好了。”仲航再次举起受伤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嚷嚷，“我可还是个伤员，禁不起几鞭子的。”
　　“少给我卖乖！这件事你不说清楚，谁也救不了你。”顾以雯不吃他这一套，松开拧耳朵的手，顺势一巴掌招呼过去，柳眉倒竖，慈母形象荡然无存。
　　“哦哦哦。”仲航举起完好的另一只手讨饶，连声道，“交代交代！我就是不想进军部。”
　　“为什么？”仲艋问。
　　“不想去趟这趟浑水而已，那里没我的位置。”仲航道。
　　仲艋闻言没有说话，客厅里沉默了片刻，仲将军开口道：“怎么不和家里商量一下？”
　　“商量了不也是这个结果。”仲航无所谓地耸肩，语气吊儿郎当。
　　仲将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知道什么！自作主张！”
　　“算了，退都退了，早点出来也好。”顾以雯道，她摸了摸儿子受伤的手臂，心疼不已，不满地瞪着丈夫，“你们几个在部队里，都是一年到头不回家，现在老□□伍回来了，我觉得挺好。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了事，只能干着急。”
　　仲将军有些尴尬，讷讷道：“我还不是为他好，得给他出出主意，他年纪轻，难免考虑不周。”
　　顾以雯冷哼一声：“都二十五岁的大男人了，年轻什么……他小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操心。”
　　仲将军心虚地摸鼻子，没敢接话。
　　顾以雯不容拒绝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她的目光落到仲艋身上，见他识趣地保持静默，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仲航，“你的事情还没完，伤好了就去做点正事，少在外面瞎混。”
　　仲航忙不迭地应了，如释重负一般起身上楼，特意绕开了依旧面色不佳的仲将军，在黑脸老爸看不见的地方，冲老妈挤了挤眼睛，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仲艋明白过来，对于这件事老妈和弟弟其实早有准备，今天之所以真的坐在这里演一场戏，大概只是为了给老爸一个交代。
　　顾以雯冲仲艋使了个眼色，对犹在勿自生气的仲将军道：“还生气呢？难得今天孩子们都在，晚上一起喝一杯？”
　　仲将军神色一动，冷硬的表情放松了一点，沉默片刻后问：“限量吗？”那语气甚至有点忐忑。
　　顾以雯笑了，豪气万分：“咱们不醉不归。”
　　这下仲将军实在地开心起来，再也崩不住一张生气的脸，见大儿子还在，又有点抹不开脸面，神情僵硬地收拾鞭子。
　　仲艋默默退场，有点不忍直视。一遇上霸气老妈，老爸就全无身为将军的威武雄壮，从来都缺少几分骨气，偏偏仲大将军又是个好面子的爸爸，在儿女面前总要崩住几分脸面，这种时候他的表现简直是惨不忍睹，还是不看为妙。
　　“行了，都走了。”顾以雯拿过鞭子，顺手扔进了抽屉。
　　“你们娘俩合起伙来算计我。”仲将军的语气有点郁闷，“直接跟我说不行吗？”
　　“怎么说？一提这件事你就发脾气。”顾以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是瞎操心，老三看的明白着呢！”
　　“他说了些什么？”仲将军问。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你担心的那些，他跟我说，他那性格要是真进了军部，容易给咱们家招祸，还不如趁早脱身。”顾以雯道，“你这两年算是白准备了。”
　　“有备无患也好，又不是没了他仲航，仲家就高枕无忧了。”仲将军放松身体，有些疲惫地舒出一口气，“有些人就见不得仲家好，也不看看自家的状况，仲家出了事，下一个就是他。”
　　“胡说什么呢！”顾以雯蹙起眉，推了他一把。
　　“行，不说了。”仲将军一摆手，止住了话头。
　　仲航上了楼，在楼梯口等了等，不一会就等来了仲艋。
　　“哥。”他冲着楼下看了两眼，压低声音，“爸消气了吧？”
　　“有妈在，他能生气多久。”仲艋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些欲言又止，“其实，爸都已经给你铺好路了，你突然这么退了，他真的是没有想到，生气也是肯定的。”
　　“这路能好铺吗？我退了，一了百了，还用这么麻烦。”仲航道，“我姐都避开了，我还能不识趣吗？”
　　“她那是在避嫌吗？分明就是任性。”提到仲家二小姐，仲艋就是一肚子火气，压着声音恼怒道，“盛言那小子是个什么货色？软骨头一个，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某种程度上来说，仲航和这个软骨头算是一绳上的蚂蚱，此时悻悻地没敢接话。仲艋一向看不上盛言，觉得这个男人缺少风骨，不够优秀，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妹妹。仲黎和盛言谈了三年恋爱，仲艋一直坚定地表示反对，哪怕两人已经谈婚论嫁，依旧不改初衷。
　　仲艋的看法其实是对的，盛言的确没什么骨气，明明出身大家，却没有一点贵公子该有的的样子，性格绵软易拿捏，节操也有点欠费，是个属墙头草的，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和仲黎从前的那些男朋友相比，简直寒碜的不行，也难怪仲艋看不上他。
　　可仲黎却一反常态的铁了心，对这个有点狗腿的男友一心一意，一点也不嫌弃男友窝囊，还难得的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温柔体贴。仲航对这段感情乐见其成，仲家二小姐这种霸道的性格，遇上同样优秀又自尊心强的另一半，各自不退让，针尖对麦芒，得不了什么好处。倒不如像盛言这种，自尊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又是真心喜欢仲黎，愿意娇纵着她的，更何况这两人还是他亲手促成的。
　　盛言十五岁情窦初开，对时年十六的仲家二小姐一见倾心，少年人胆气十足，当时就对仲黎告了白，因为他年纪小，仲黎根本就把这场告白当成了玩笑，压根没往心里去。盛言小少年受了打击，有生以来最有勇气的行动受挫，从此伤心欲绝转战幕后，做了一只苦逼的暗恋狗，一恋就是好些年，恋到盛行都快看不下去了。
　　盛行是盛言的弟弟，盛家三姐弟，除了大姐盛容身具盛家后人风范，雷厉风行耀眼万分，剩下这两个性格都有点偏差，老二盛言是个怂蛋墙头草，软的不行，老三盛行是个风流玲珑种，滑溜的不行，也幸亏盛家大姐镇得住场面，才没让盛家被这两个玩意儿败光了。
　　盛行少年时就是个风流模样，女朋友一茬接一茬，混个眼熟的速度跟不上新旧交接的速度，对盛言这样纯情的暗恋实在看不上眼，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拉上发小仲航，两人合计着给盛言创造机会，盛言这才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仲艋不知道，他一直看不上眼的盛言，其实是自己的弟弟和盛言的弟弟费尽心思送到仲黎面前的。也许是知道事关自己的终身幸福，盛言在这件事上的口风格外紧，至今没把仲航和盛行给卖了。
　　仲航听仲艋发完了三年如一日的牢骚，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已经预感到今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盛言已经和仲黎订婚，每每遇上仲家家宴，必定是要上门赴宴的，仲艋一见他就没有好脸色。盛言很怵这个大舅子，一顿饭通常吃的战战兢兢，没等到老婆大人发话又不敢先行撤退，简直痛苦难言，仲航看着都觉得可怜。
　　躺上久违的床，仲航盯着顶灯，慢慢地放松下来。从107退出来其实不太容易，如果没有盛言替他作弊，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即便如此，距离上一次休假回家也已经过去了半年多，这期间，仲航特意推了假期，以免回家被仲将军看出什么端倪来，把这个苗头提前掐灭在摇篮里，如今功成身退，仲航反而有了些微的茫然。
　　顾以雯担忧的很有道理，仲航十八九岁当了兵，早早的结束了学校生涯，在部队里待了这些年，虽说不算真正的脱离社会，但一朝退伍，一无学历榜身二无从业经验，部队学的东西用不着，啃老仲将军不肯仲三少不屑，生计看起来就很成问题。
　　仲航当然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他也没准备一个人闯荡，早就已经预定了玲珑种盛行做商业顾问，预备将自己的积蓄投进去做点生意，当个在仲家尚且前无古人的成功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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